听得陆之行温润的声音,姜皖哪里能忍得住那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儿,一颗颗的往下掉,眼看着陆之行胸前的衣襟已经湿了一大片。
姜皖只顾得激动,却也是没有注意到陆之行的衣服是有多不合身。
“皖皖,莫要哭了。”陆之行有些笨拙地擦着姜皖脸上的眼泪。
姜皖握起小拳头在陆之行身上锤了一下,“你干嘛要这么做,你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
话音没有落,陆之行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身上本就有伤口,刚刚激烈的打斗中本就扯开了,虽然姜皖的力道不大,可是身上也是疼的不轻。
“怎么了”姜皖蓦然抬起脸,她看了一眼陆之行的脸色,反应过来,双手迅速去扒陆之行的衣服。
陆之行忙握住姜皖的手,“皖皖,这么多人呢,回去任你看,好不好”
姜皖才不管陆之行故作轻松的口气和回答,也不管身后就要赶上来的大军,一刻不检查一下陆之行的身体,她便一刻不能安心。
“哎呀,陆夫人,你便是这么着急啊哈哈哈”一个都监赶过来看见二人争夺衣服的样子,故意打趣,本来就是军中汉子,说话粗声大气,说的还露骨。
身后的一队人听了,都是忍不住大笑。
姜皖憋红了脸看着陆之行。
陆之行其实是强撑着的,为了赶快见到姜皖,他一直跑在前面,他知道身上的伤口有些已经裂开了,身上的袍子是穿的部下的,要不是黑色的,姜皖早就会发现上面渍出来的红色血迹。
姜皖突然觉得陆之行紧紧握着她的手在慢慢松开,姜皖不解看去,陆之行整个身子骤然朝后倒下。
“阿行”姜皖情急之下出口,全然忘了他现在的名字是陆绕。
“主帅”好在周围的人见陆之行倒下都是万分着急,根本没有注意到姜皖叫的是什么。
回到主帐,姜皖才得以看清陆之行身体的情况。黑袍子之下的单薄中衣被鞭子抽开一道道口子,模糊的血肉露出来,姜皖看到陆之行伤口的第一眼,便只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连喘气都觉得沉重痛苦,她的阿行,是受了多大的苦
尽管窒息的感觉一阵阵袭来,姜皖还是振作起来给陆之行把脉查看伤口。
“哎呀,我就说不能用这个法子,太危险,你看看,主帅受了这么大的罪。”何青看着陆之行,扯着大嗓门说。
姜皖停下包扎的动作,回过头来问“何副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副将云锡忙用胳膊肘碰了碰何青,“你个愣头青,说什么呢”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
何青一拍脑袋,随后说“哦哦哦,我瞎说的瞎说的”
姜皖哪里会信他们这种拙劣的演技,继续追问“你们不用瞒我,还请众位告知。”
张焕老将军瞥了二人一眼,沉稳地说“夫人不要着急,这原是主帅与我等商量的计策,他打入辽胡,我们好里应外合,一举歼灭辽胡,此事之前我们一直没有公开。”
姜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亏她还满腔愧疚,暗暗决定陆之行要是有什么事她也不会活了,没想到这都是人家的计策,合着还就是她一个不知道呢
“那个啥,夫人还请好好照顾我们主帅,主帅交代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做呢我先去了。”何青忙找借口要走。
“他交代你什么了”姜皖本是随意一问。
何青也是随意一答,“主帅拎回来一个小崽子,要我好好照顾着”
姜皖豁然站起来,目光炯炯,“什么孩子”
何青又猛然止住脚步,夫人怎么反应又这么大
“可是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孩子”姜皖心怦怦地跳,她的小长平回来了吗天知道这两天她是多么挂念他。
“正是正是,那个小崽子还咬人呢,夫人千万不要多心,这就是主帅从牢里救回来的小孩子,他俩没有什么关系。”何青连连摆手,生怕姜皖多想。
姜皖简直是激动的不行,得知长平无事,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下了。
“还请何将军把那孩子带过来。”姜皖目光诚恳。
何青眼珠子滚了两圈,对于三人的关系他自然是一概不知的,他的主帅一路上只顾着急速跑回来和自己夫人相聚,把那个孩子扔给自己就跑了。
“这就去这就去”何青可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小跑着去带人。
姜皖给陆之行处理完全部伤口的功夫,何青已经把人带来了。长平被布条紧紧绑着手,对于拉着他的何青没有一点善意,小嘴一张一张的要攻击他。
“你个小崽子,你再咬我我揍你了啊”只听见何青大叫的声音传来。
何青看见姜皖,忙笑了笑,“夫人,这就是那个孩子。”
姜皖眼里带着晶亮的泪水走过去。
“夫人小心,这崽子咬人。”何青忙提醒姜皖。
姜皖恍若未闻,“长平,你受委屈了。”说着,手摸上长平的头。长平则“呜呜”两声钻进姜皖怀里。
何青呆呆看着这一幕,连眨眼都忘了,原来人家认识啊何青忙不迭给长平解开布条说“夫人,那那末将退下了。”
姜皖点点头笑着说“劳烦何将军了。”
“不劳烦不劳烦一点都不劳烦”何青忙摆手,说着快步离开了。
陆之行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重的很,勉强抬起头一看,只见姜皖抱着他的一只胳膊睡着,小不点则是坐在自己腿上眨巴着眼瞧着。
“醒了”姜皖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
“皖皖,辛苦你了。”
姜皖捏了捏陆之行的脸“知道我辛苦就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陆之行反握住姜皖的手,“皖皖,有你真好。”
“好什么啊,这些日子我就是个随军照顾你的丫环。”姜皖嘴里这么说着,头却是贴近陆之行的胸口。
“皖皖,他到底是谁”陆之行开口。
姜皖抬头,只见床上的一大一小正相互瞪着眼。
“你的救命恩人啊。”
阔别许久重逢,陆之行和姜皖自是万分珍惜,姜皖更是寸步不离照顾着陆之行,军中的人也是个个有眼力,能不来打扰就不来,就连长平也被陆之行扔给了何青,管他是不是恩人,打扰到他和姜皖,他便不乐意。
与大魏军营的盈盈喜气想比,整个卞城都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压抑当中,辽胡唯一的世子被斩杀,萨努赤大受刺激,看着好不容易被部下抢回来的爱子尸体,他一口老血喷出来,一下子倒在地上。
沉默了许多天,萨努赤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他有的是女人,儿子可以再生,可是这口气,他必须要出
没有事先的宣战,萨努赤亲自带着重整的部队奔袭前来。
“报东路辽军来袭已经到了赤锦谷地”
“报北路辽军来袭,已经到了五里之外”
“报西路辽军来袭,由萨努赤亲自带军,就要到城下”
陆之行站在案几前,眼睛仔细在羊皮大地图上研究着。现在唯有南路没有发现辽军,但是陆之行清楚,辽军此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整个城都围起来,可是为何南路迟迟不来报呢陆之行深深皱着眉头,只怕
其中有诈。
“南路再探陆之行低沉出声。
“南面路程遥远,辽军需要从山地老林绕过来,辽军或许不会走这条路。”
陆之行摇摇头,“只怕没有这么容易,辽军狡诈,这里本就是在他们的地界,他们不可能不清楚这边地形,西路大军若是先行一步,也会差不多和其他路一起到。”
“报南路兆丰老林发现辽军”
“好啊狼羔子们终于来了”何青一拍桌子站起来。
“主帅,还请您下令,趁现在还早,我们半路拦截住辽军,把他们彻底赶回去”云锡说。
张焕也出声说“主帅,东路赤锦谷地有我大魏防军,想来先不急,凭我们的军力完全可以对付,可以先拦截其他路上的辽军。”
陆之行正要点头,只听斥候又是匆匆来报“报主帅,不好了,辽军已经攻破我赤锦谷地的军营,我军损伤惨重”
“什么”帐中众人都是吃惊不小。
“这辽军怎么如此厉害连我铁骑大军都这么快攻破了”张焕老将军豁然起身说。
“辽军偷袭,且此次辽军来势汹汹,个个不要命一般打。”斥候回答。
“萨努赤痛失爱子,辽军也是带着怒气前来的,这股子气,也就发到咱们大魏将士身上来了。”张焕老将军沉吟出声。
“管他奶奶的,老子不怕”何青眼睛都要气红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糙汉子可是咽不下这气。
“众将听令”良久不出声的陆之行终于开口。
“是”座下的众位将士抱拳听令。
“西路大军是萨努赤亲自领着,军力不弱,张焕,本帅令你带领三万精兵前去应战,半路伏击,力求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
“是”张焕激扬答道,拿了军令牌便大步走出去。
“云锡听令”
“末将在”
“本帅命你带领三万精兵伏击北路辽军。”
“是”
何青立即坐直了身子,到最后应该就轮到自己了吧。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陆之行再开口。
终于忍不住,何青小心翼翼开口,“主帅,那我呢”
“你我自有安排,不必着急。”淡淡一句,陆之行便低头沉思。
何青是个好打仗的主,见自己没有军令,哪里能坐的住,还是忍不住问“主帅,末将请求支援东路”
“不必,赤锦谷地的军营可以应付,虽然受到了损失,但是记性应该长了,我会派一万精兵前去支援,那里有赵田领兵,你俩素来不合,你就不必去了。”陆之行缓缓说。
何青嘴张了几张,舌头在嘴里打了几个圈,最终还是乖乖不说话。
现在帐子里还有一人到现在一言也未曾发,那便是鹤城。
自从挨了那三十军棍,鹤城对陆之行更加痛恨,现在陆之行又没有给自己安排军令,他更是以为陆之行是针对自己,便冷哼一声,站起来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出去了。
“鹤城,你干嘛去”何青见鹤城出去,站起来问。
陆之行皱眉看着鹤城离去的身影,沉声吩咐“他现在的心绪不适合行军打仗,你去盯着他。”
何青总算是有了活,答应了一声快步跑出去。
鹤城没有回自己的帐子,而是去了士兵军营。
“程金,给我召集三千兵士,陆绕故意晾我,我偏要带兵打出个战绩来给所有人看”鹤城咬牙切齿,眼睛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