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皖很少讲这种重话,此时她脸上覆着白绢布,只能瞧见一双微微愠怒的眼睛。
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姜皖软下语气,“阿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也是一种自私。”
“皖皖,你为什么要这么倔强呢”陆之行颇为无奈。
姜皖撂下一句话,“要么你和我一起回去,要么一起留在这里,让我自己走,没门”说罢,也不抬头看陆之行,继续低下头苦苦寻找方子。
陆之行见姜皖是铁了心如此,一时间也没有办法,他知道,就算是把姜皖打晕了强行带走,她醒过来的时候依然会自己跑回来。
“简直是胡闹皖皖,此次要不是你没有与我事先商量,你也不会落入辽胡人手里了,所以这次听话好不好”陆之行说。
姜皖豁然站起来盯着陆之行,“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怪我陆之行,我没有逼你来救我,要是你后悔了,你大可不必来啊我的死活,又与你有什么关系”这可就是气话了,姜皖说完便有些后悔,可是话已经出口了,也收不回来了。
陆之行脸色涨红,“皖皖”
姜皖背过身子去,“你出去吧,我静一静”
陆之行张了张嘴,最终把话重新咽回去,转身出了帐子。
姜皖听得声响,忙转过身子来,最终也是没有把陆之行喊回来,她拿起桌子上的医书,随意翻了几页,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干脆把书拍在桌子上,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各自干各自的,就算是碰到了也不说话,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军中得人也就都感到有些奇怪。
“主帅和夫人是怎么了之前都是形影不离的,现在怎么跟陌生人一样了”张焕老将军寻了一个空子来问黎疏。
黎疏有些心不在焉地揉搓着草药团子说“还不如陌生人呢,再陌生的人见了几面也就熟悉了,他俩倒好,见了也不讲话。”黎疏一边说一边摇头。
“我看啊,大多是夫人一个人在生闷气,连个说话机会都不给主帅,黎疏,你去劝劝夫人吧”张焕小声说。
黎疏停下手里动作挑眉,“得了吧,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就是我们主子的原因了我才不去”
“哎我说小姑娘啊,你怎的还在这看笑话了”张焕有些着急。
黎疏干脆把头扭到一边,“我如何是看笑话了你个小老头懂什么”时间久了,黎疏与军中的人都混熟悉了,说气话来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将军小兵的,都毫不留情面。
于是乎,军中众人只能别扭地看着二人继续冷战,谁也不敢上前劝一句。
陆之行倒是也不能分心了,一场大战就要爆发。萨努赤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大魏军营爆发了瘟疫,竟然干脆把三路军队全部聚集成一路,组成了十万大军前来攻打,双方对战于赤锦谷地,猛虎对阵,谁也不肯相让。
尽管是正午,冬日的阳光还是带着一丝寒气。
萨努赤坐在马上,脸上的老肉狰狞,“听闻大魏军队得了瘟疫莫不是上天都要灭你们了哈哈哈”
张焕正对着萨努赤,听了此羞辱的话只是面色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无关痛痒事不关己的屁话。
何青可是忍不住了,张嘴就骂,“你去奶奶的要灭也是灭你们这个不知羞耻上下秽乱的荒蛮部族”
“臭小子,今日我非把你头拧下来当尿壶”金敏同样是个暴脾气,也张口大骂。
何青冷笑,“好啊,今天咱们就来比一比,看谁先拧谁的头”
云锡有些听不下去,用长矛挑了挑何青的腰间盘带,“愣头青,你急个什么如此严谨的战场倒是成了你们对骂的擂台了。”声音懒洋洋的,语速缓慢带着戏谑。
“你一边去,瞧瞧你的样子,哪里像个打仗的。”何青嘴上不饶人。
云锡只是淡淡一笑,“好,那你负责对战金敏一队,我来打萨努赤一队,怎么样看谁先赢”
“得,你要是先击退辽军,我给你磕三个响头”何青语气坚定地说。
云锡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一言为定”说罢,云锡立即敛了神色,驭马上前,两方立即厮杀在一起。
何青盘龙长矛刀左右上下挥舞,顷刻间就打到一片,“来啊,今天让爷爷我杀个痛快”
云锡远远听见,忍不住翻个白眼,“才多大年纪,叫什么爷爷”
“萨努赤,你可知道这鼠疫的厉害”云锡的长矛和萨努赤的大刀纠缠在一起,云锡挑高了声音说。
萨努赤邪魅大笑,“多厉害我不晓得,能要你们的命就行”说着,手里转动用力,大刀一顶,云锡被顶地后退几步。
“能要我们的命,也能要你们的命”说时迟那时快,云锡取下腰间的铁瓶子,迅速把里面的液体洒到萨努赤脸上。
周围的将士见状,纷纷效仿。
“哈哈哈,这是我大魏染了鼠疫的将士用过的漱口水,萨努赤,你也活不久了”云锡大喊。
云锡的声音不小,辽军被泼了液体的将士顿时间慌了,大叫着使劲擦着脸上的液体。
杀人诛心,云锡眼里厉色顿显,“将士们,给我上”
辽军被恐慌笼罩着,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一心二用,很快溃散,辽军人马顿时损失大半。
何青黑着脸,他没有能把金敏的头拧下来,他还输给了云锡
“姓云的,你胜之不武”何青憋出一句话。
在凯旋的队伍前面,悠哉悠哉说“兵不厌诈,愣头青,输了就是输了,怎么,你要反悔”
何青脸色变了又变,“你那真的是咱们染病将士的漱口水”
“不过是洗脚水加了马尿,谁敢用真的漱口水辽军没有脑子,你也没有吗”云锡忍着笑意说。
何青愣了愣,最终咬咬牙,“哎呦,你小子也是真有主意,我愿赌服输回去给你磕头”
云锡大笑,“算了吧,给我倒三天洗脚水也就罢了”爽朗悠扬的声音随风散开。
辽军已经撤退到里城,一时间再也不敢贸然出击,一个冬天的战役,几乎损失尽了辽胡的壮丁。
因为军中瘟疫还没有得到有效缓解,此次庆功宴惨淡举行意思意思也就罢了。
陆之行终于稍微松了松气,辽胡一下被击退数里,目下只需要好好应对军中疫情。姜皖已经连着几日不曾合眼,凭着一点现代的鼠疫记忆,再加上医书的记载,她已经尝试过多次,可是每次效果都不尽人意,着急又疲累,姜皖再也熬不住,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陆之行已经在帐子外面徘徊许久,这几日他的心里宛如油煎一样难受,奈何姜皖不愿意理睬他,陆之行心里也还存着气,两人便一直别扭至今。
陆之行呼出一口气,掀开帘子走近帐子,入眼便是姜皖疲惫的面容。
陆之行立即上前,心疼地看着她。姜皖沉沉睡着,呼吸已经均匀了,陆之行轻轻理了理姜皖的乱发,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却是丝毫不忍心让她醒来,深深看了姜皖几眼便再次出了帐子。
月上柳梢头,本该是在营前饮庆功酒,陆之行却把众位将士都召集到了主帐子。
“主帅,您不去饮酒,把我们叫来干什么”何青人还没有现身,声音就遥遥传来,等他掀开帘子,却是骤然闭上了嘴,因为大帐里的气氛着实古怪,每个人脸上都是异常沉重的表情。
“你们这是怎么了”何青有些茫然,轻轻走到云锡旁边坐下。
“主帅要走了。”云锡偏过头轻声说。
“什么主帅要走”何青一听,嗓门有一次没有抑制住,在静谧的大帐里颇为突兀。
云锡瞥了他一眼,眼里尽是嫌弃。
张焕站起来拱拱手,“主帅,您这个决定太突然了,倒是让我们措手不及了。”
陆之行抿了一口茶,“如今辽胡已经没有了反击之力,剩下的便是安顿好这边疆事务,让百姓重新安居乐业,我来这里的目的也已经完成了,该走了,只是军中疫情严重,我也不能不管,我会尽快回去寻找宫中良医,尽快研制了方子送来,各位在这里便辛苦了,陆某不能继续陪着诸位共渡难关,还请各位见谅了。”
云锡眨巴眨巴眼,却是一切都明白了,他们这位主帅爱妻如命,定然是看不得夫人在这里受罪了。
云锡站起来,“主帅既然要走,我们也不好阻拦,只是余下的一些军中事务,还需要主帅吩咐一番才可。”
何青也顺着站起来,脸憋红了才冒出来一句,“主帅,我们会想你的”
陆之行笑了笑,“好,陆某在这里先谢过各位了,这次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交代一些军务”
“主帅,不好了”一位负责给姜皖每日送餐饭的小兵冲进来打断了陆之行的话。
“何事”
那小兵连连喘息着说“夫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