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绪,字自初,号非兵真人。道号取自“寡人之于国也”,取自《孟子·梁惠王上》中的一章。
“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这跟把人刺死了,却说‘不是我杀的人,是兵器杀的’,又有什么两样呢?墨玉觉得好笑,大约他沈自初是想做一柄有思想的兵器吧。
墨玉骑在逐月背上,身上的衣裳已经换成了窄袖圆领袍,手中按着一柄扇子,慢慢的摇着。她想起觉得临行前,闭门怎么也不肯为她送行的叶长歌,还嚷嚷着说不送别就能当她没有走……
长叹了一口气,果然和一个人相处久了,都会产生感情,她竟然也有些不舍起来。
墨玉抬起头,用扇子挡在自己的脸前,将阳光遮住了。
“墨姑娘,真的不进马车吗?”与墨玉同行的是叶家的商队,由一名姓王的管事主事,他倒是经常关心墨玉渴不渴,饿不饿。
“你把我想的太柔弱,我可是单骑独行一个月的人,别把我和那些娇小姐比。”墨玉拿起逐月身上的水囊,喝了一口,“前面还有多久到安金镇?”
“看天色,太阳落山时可以到。”王管事抬头看了一眼那西沉的太阳,说道。
“嗯,我先走一步,你们记得跟上。”墨玉夹了夹马腹,催着逐月快一些。
“墨姑娘,这可使不得。”王管事被吓了一跳,没敢拉住墨玉的马,但是却也拦住了墨玉,苦着脸劝解着:“墨姑娘,您可不能这样任性。”
“出门前,你家老爷是怎么吩咐你的?”墨玉倒是不急,她早就看明白了,如果不是叶明文发话,这个商队是绝对不会带上她的。
王管事有些犹豫了,他偷眼看着墨玉,他当然记得叶敏我跟出门前说了什么。
“你要好好的跟着墨姑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擅自做主,有什么事都要问过墨姑娘,不可妄专……”
老爷说了林林总总的规矩,但是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商队虽然是他做主,可是墨姑娘的意见最大,他得听墨姑娘的。
“墨姑娘,这……不安全……”王管事想了许久,还是没有用最生硬的话阻拦墨玉。
墨玉拉开马头,绕过王管事,偏头问道:“无事,就当给你们探路了,你们最常在哪处落脚?”
“这……”王管事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牙应了,“姑娘拿着这个,若有危险,便拉了这根弦,我们在镇上的悦来客栈落脚,姑娘一问便知。”
墨玉接过王管事递来的信号弹,她有些诧异,这连城才发明了几年的烟花,这就有信号弹被人研制出来了?
墨玉暗自咋舌,古人的智慧不可限量啊。
王管事原本还想对墨玉提醒一下这个信号弹的用法,要注意的事项,但是见墨玉这样熟悉的眼神,默默的闭上了嘴。他有些明白了老爷临行前为什么会这样告诫他了,虽然不是很放心墨玉独自一人,但是却不会再多管什么了。
墨玉对王管事摆了摆手,扬起马鞭,逐月便扬尘而去了。
“管事,这不要紧吧?”一个押车护卫皱起了眉头。
“瞧这马术,你有事她都不会有事!”另一个护卫上前,有些佩服的看着墨玉的背影,“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来的女娃,就冲着马术,一般人都追不上她。”
王管事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道绝尘而去的身影,清咳了一声,“好了,赶路吧。”
墨玉骑着马,没有马上往安金镇去,而是转了个方向,朝东边的一个林子而去。她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里有人在养蛊。
果不其然,墨玉一进林子,就察觉到了一个至少放了两年的炼蛊之地。
甚至不需要去找,墨玉就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养蛊之地的方向,她跳下马,牵着缰绳,走在落叶堆积的林子中。
脚上的羊皮小靴被一寸厚的腐烂树叶给染黑了,一步一个脚印。
墨玉皱着眉头,看这样子,至少半年没有人来了。可是,为什么呢?看这炼蛊之地的模样,两个月前就该成熟了,再放下去,蛊虫就该蔓延出林子了,到时候这蛊毒可不是那么简单能抑制住的。
墨玉的脚步停了,她皱起眉头,看着前方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几匹马,以及那凌乱的脚印,有人在这里活动过。
墨玉仔细感受着,没有感到附近有人活动,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人大约是骑马进来的,进林子太久,蛊毒入侵了马的体内,然后将马毒死了,只是……这些人为什么不出林子呢?是没有发现这林子有毒吗?
墨玉来到这些死马旁,她没有蹲下来检查,只是草草的看着,便已经看到了马身上的伤。有刀伤,剑伤,钝器击打的瘀伤,还有锐器割过马脚,难怪……
墨玉转头看向这些脚印的去向,是通往林子深处的,与之一起的,还有另一波动不同方向追过去的脚印,他们在被人追杀。
墨玉皱起眉头,他们的方向,是蛊毒最浓之处,那里是墨玉此行的目的地,炼蛊之处的所在。她是一定要去的,上一次因为陆清歌,她损失了不少血,头上已经冒出白发了,这不是个好征兆。
她的蛊王有取它补己的能力,之前差点被越王杀死,就是吃了不少的蛊虫恢复过来的,她只能选择不断的炼蛊。用成熟的蛊虫喂给蛊王,弥补她损失的精元,如果之后她长大来月事,这笔“开销”会更大。
墨玉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这一个炼蛊之地不能错过,就冲她大老远就能嗅到味道,这就是一个极品了,她不能英年早逝。
墨玉绕过地上的马尸,朝林子深处走去。
没用多久,墨玉就看到了一个个的死人,地上散落着他们的尸首,有的是被刀砍死的,但是更多的是用弓箭射死的。墨玉查看了一下这些尸首,他们衣衫整齐,并不像是被追杀的。而他们身上的箭,也不是制式的,也就是说,林子里被追杀的人,不是官兵。
这个发现让墨玉高兴了些,至少她不用担心再往前会遇上什么麻烦,只要不是官兵,她就不用担心。
墨玉自嘲的一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成了一个犯罪分子,还和执政党对着干了起来。最关键的是,她曾经还是这个家族之中的唯一继承者,真是可笑。
墨玉扯着嘴角,不厌其烦的将脚从地上那越来越深的淤泥中拔出来,朝里走去。
逐月有些不安的踏着蹄子,墨玉摸了摸逐月的鬃毛,然后将稀释的血水喂她喝了些。见逐月稍微安静了些之后,她继续往前走,然后就看到了这场战斗的结局。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两拨尸体。一拨和刚刚她看到的人一样,衣着干净整齐,是追杀者。而另一拨衣衫褴褛,若是放在城镇之中,妥妥的乞讨者,实在是太狼狈了。
墨玉蹲下来,也不管衣袍沾上了污泥,她检查了一下这些被追杀的人,他们还活着,手中紧握着弓箭,失去意识之前,还在搭箭。有几个人失血过多,血液滚入污黑的泥土之中,化作地上乱爬的蛊虫的养分。
墨玉站起来,她拿着一柄还算干净的弓,虽然拉不开,但是这款式她倒是挺喜欢的。墨玉捡了几支箭,没有放进地上被弄脏的箭袋中,随意的插在马鞍上,牵着逐月继续往里走。
逐月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打了个响鼻。
“不要管他们,我们不是圣母,谁知道他们会惹来什么麻烦?”墨玉轻声的说着,拉着逐月往里慢慢的走着,小心的挣脱一次次浆着鞋底的淤泥,终于来到了林子最深处的炼蛊之地。
“不算很大,但是够你吃个饱了。”墨玉放出了蛊王,轻轻的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蛊王很是激动的看着眼前的炼蛊之地,那密密麻麻像是喷泉般的坑洞,那都是上好的食材啊!
“不知道是哪个人的,大约是我那几个哥哥中的一个吧,也不知道好好的看着,活该给我做了嫁衣!”墨玉站在坑洞旁,蛊王的出现,让面前的蛊虫都安静了不少,老老实实的趴着不敢动,但还是也不乏几只偷偷逃离的。
墨玉掐了个法指,闭眼结印,“乖乖的过来,有好吃的哦~”
像是魔咒一般的声音,随着墨玉咬破的手指,那些蛊虫便疯狂的朝墨玉涌来。蛊王兴奋的在墨玉的头顶转着,盯着下方紧紧围着墨玉周身半步外的蛊虫。
墨玉睁开眼,眼中仿佛闪过一道红光,地上的蛊虫没有征兆的相互厮杀了起来……
“大约还要等半个时辰,你不如随便来几只尝个鲜?”墨玉偏头看向蛊王。
蛊王倒是很傲娇的转过头,没有如墨玉说的那样去尝个鲜,君王般落在墨玉肩头,等待美食的送上。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地上那厮杀的蛊虫早就少了大部分了,剩余的那些蛊虫似乎产生了灵智,想要逃离。
墨玉将手中的血滴在地上,便再次吸引了这些蛊虫上前争抢,有了第二次的厮杀。
等场面差不多没那么热闹之后,墨玉抬了抬肩膀,“快去,天快黑了,我们还要去镇上,没时间等了。”
蛊王有些不情愿的飞下墨玉肩头,比起上次在叶家的饕餮大餐,这一餐量多还不精细,它自然不喜欢。但是有总比没有的好,虽然有些小情绪,但还是吃的很愉快的。
蛊王的上场,让它身旁的那些蛊虫都不敢擅自争夺了,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等它去吃那滴血。只不过蛊王并没有这个意思,它扑向那些没有反抗之力的蛊虫,一口一个的吃了下去。
蛊王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将地上的蛊虫都吃了个干净,还顺便将墨玉滴在地上的那滴血舔了,只不过身上倒是弄得脏兮兮的了。
蛊王兴奋的飞回了墨玉面前,想要进去,但却被墨玉一张拍开了,“你不知道自己很脏吗?”
蛊王被拍的有些懵,它在空中晃了晃,有些委屈的面对着墨玉。
“去找个树叶擦干净了,我给你弄点树脂洗澡。”墨玉抬脚往离她最近的那棵树走去,将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用力的刺入了树干。
蛊王晃晃悠悠的回来了,看上去还有些得意自己那么快将泥蹭掉。树上有树脂流了出来,它迫不及待的飞了过去,仔仔细细的清理着自己。
等到蛊王将自己全部处理干净之后,墨玉才允许它用自己的衣服擦擦,回到体内。
墨玉吸了口气,林中的蛊毒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了,大约是她的那滴血的功劳。墨玉上马,找了个方向,骑马出去了。这个炼蛊之地已经有了不少死人,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再存在下去,一定会出现,就当她做了回好事吧。
进入安金镇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墨玉远远的就瞧见了在镇外守着的王管事,有些诧异。
墨玉加快了速度,在即将到达时,拉进了缰绳。这是墨玉和逐月经常玩的游戏,两者很有默契,马蹄高高的扬起,甩起不少泥点子,然后轻巧的落下。
墨玉端坐在马背上,看着面前被吓了一跳的王管事,笑嘻嘻的问着,“管事怎么在这里站着,不是说在悦来客栈见吗?”
王管事按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想要斥责墨玉贪玩,但是又偃旗息鼓了,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墨姑娘,你下次可不能这样吓唬我们了,要是您真的丢了,我们可怎么是好!”
“慌什么,我丢不了,就算你们找不见我,回去和你家老爷说一声,他也不会怪你们,我随性惯了。”墨玉摆了摆手,跳下马来,歪着头对王管事笑着,“悦来客栈在哪里?我可是饿了呢!”
“这里,姑娘请。”王管事闻言也顾不上教育墨玉了,连忙引路。
墨玉笑着背着手,跟在王管事的身后走着,重重的踏着脚,将脚上已经半干的泥震落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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