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的话很是亲近,不少人向沈自初投去讨好的目光,看来这右相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浅……
墨玉染上了一丝醉意,她嘿嘿笑着,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对高台之上的皇帝弯腰拱手,“谨遵上命,来人,熄灯——”
“这……”
在场不少人都看出来了,墨玉和醉了,还这般胆大的嚷嚷着要熄灯,这可是大不敬!
墨玉皱眉,目光凉凉的看像身旁的内侍,“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
这下,全场都静了下来,各色的目光纷纷向墨玉投去。这里是皇宫,皇帝还在场,你就敢说这样的话,你说的话怎么能管用!
皇帝微微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摸着胡子笑道“自初啊,你这小徒儿很是爽朗大方,来人,熄灯。”
皇帝要给墨玉面子,没有人敢驳了皇帝的面子,一个个都改了方才的脸色,笑呵呵的望向墨玉。
灯被一盏一盏的熄灭了,仰头便是银河,以及不远处的月亮。墨玉的思绪很清楚,可是身体却不肯听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她拿起了桌上的酒壶,又将自己的白玉杯拿了起来,自饮自酌了起来。
“灯都熄灭了,你的惊喜呢?”皇帝惊讶的看着墨玉如此作态,觉得有些好笑,笑着摸着胡须问道。
大人总是喜欢看那些不会喝酒的小孩子的笑话。
上官问夏为墨玉捏了一把汗,就连一直和墨玉不对付的上官时也有些紧张,这实在……太失礼了!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墨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抬脚……
踩在了桌案上。
见到这一幕的文武百官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甚至有不少人都将手中的筷子掉了。上官问夏惊讶的捂住了嘴,下意识的去看皇帝的脸色。
皇帝微微皱眉,但又释然一笑,对一旁正欲呵斥墨玉的内侍摆了摆手,饶有兴致的看着墨玉站在桌案上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墨玉看着杯中满出来的酒杯,然后看着那酒水顺着杯沿落了下来,像是一条小瀑布……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墨玉嘻嘻一笑,抬脚点在了桌旁点的那一炉香上,身子一轻,就从桌案上跃了过去,翻身落在了桌前,将那杯一滴没洒酒有送入了肚中。
喝完,墨玉觉得不尽兴,硬生生的将自己挣往里面倒着酒的酒杯甩了出去。
白玉杯落在地上,碎裂成了好几片,混着酒水飞溅开去,在星河的照耀下像是一团水色的莲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墨玉仰头笑了起来,无视了溅在自己裙角上的酒渍,大受一挥,“起灯——”
在场的众人都被墨玉怎么豪爽而大胆的举动吓到了,还没来得及想明天应该怎么参沈自初教徒不严,就都楞在了原地。
像是在应和墨玉的命令,四周忽然出现了一盏盏橘红色的孔明灯,争先恐后的往上升去。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幕呢?参与这场宫宴的大臣都无法忘却这壮观的一幕,而那些住在长安城的百姓,也都对这一晚上数之不尽的橘红色孔明灯津津乐道。
“问夏,生辰快乐!”墨玉收回看着天空的视线,猛地转过身,眼睛亮亮的,因为醉酒而蒙上的那一层水雾也在这无数的孔明灯下更显得明亮动人。
上官泽愣了愣,心中有些后悔,到底那时候还是抛却了右相……
上官时也有些发怔,原来这丫头,也不是那般讨人厌……
上官明低着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可是那紧握的拳头却说明了他心中的激动。
墨玉扫过皇后晦涩不明的脸色,嘴角翘的更高了,你别想了,你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没了今晚,你还能有很多天,可是你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机会将上官明推到众人的面前了!你注定,和你那个哥哥一样,是一个失败者!
皇后紧握着拳头,不行,不可以,她失去了最合适的机会,做下的准备完全用不上。她死死的瞪着沈自初,都是因为他,上次也是他,回回都是他!
沈自初注意到了皇后的目光,毫不在意喝着酒,然后目光柔和的看着墨玉。皇帝现在多厌恶他,就会多包容玉儿。所以,完全不必担心。
而从今晚就可以看出来,陛下……已经对自己失去了信任。
想起今日他在小徒弟入宫之后,也急急的去查询那些早已经被隐藏的真相。然后,他遇见了闻讯赶来的上官瑞恒。是啊,他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他送他上了帝位,可是他却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就连她,也不许他拥有……
皇帝似乎注意到了沈自初的目光似乎没有,他不在意,他看着那个证站在场见挥斥方遒的孩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样的嚣张,这样的肆意,这才是他理想中的墨玉使。拥有最好的剑刃,却不能随意使用吗?那要它有何用!
墨玉眼中的笑意没有消散,反倒更大了,她举起酒壶,对上了上官问夏同样亮晶晶的双眼,眨了眨眼。
“问夏,给你看个好东西!”她这样喊道。
这一次,墨玉又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她仰着头,大张着嘴,接着那从酒壶中落下的酒水。有不少洒了出来,像是一个不羁的侠客,她甩掉了只剩下一点点的酒壶,足尖轻点,摇摇晃晃的往离她最近的那盏灯而去。
不知道是谁先叫出来,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
尚行也被墨玉的这一举动吓到了,冲对面还施施然喝着酒的沈自初喊道“右相,快拦住她,她要踩那孔明灯!”
孔明灯会飞,完全是因为它的顶是被封住的,借用了灯火燃烧,空气受热膨胀产生的热力升空的。怎么禁得住墨玉的踩踏呢?计算她轻功厉害,在踩上了灯时势必会落下来,她现在可是喝醉了的啊!
沈自初抬头看了一眼墨玉,无奈而宠溺的一笑,摇头道“无妨,我徒儿轻功高超。”
尚行被沈自初这一句话惊到了,这该是多不负责任的师父,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严安早就在墨玉腾空的时候就站到了场边,他是知道墨玉的身法的,可是他也不愿意相信墨玉能在孔明灯上把控身形。
皇帝也有些不悦,怎么说也是自家儿子女儿的生辰宴,就算她墨玉要显摆,也不该做出这样失态的事情。皇帝有些不爽的看向沈自初,仿佛在责怪他没有将徒弟教好。
微风轻轻吹起了墨玉的面纱,露出她微红的下巴,以及那一点朱唇。然后,众人便看到了更加肆意的她,那一张小嘴念叨着——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墨玉的嘴咧开了,她扯下了腰间的竹哨,蓦的吹响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着场中最高处的墨玉,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脚下多了一些小虫子。而长边上,那些早就有得了墨玉吩咐的舞姬便鱼贯而入,各自摇摆着美妙的身影,从场边轻轻的踏了进来。
墨玉的足尖点在了孔明灯上,她没有收气,可是孔明灯还是微微下沉了。墨玉还有本能的反应,身子一晃,拐了一个弯,点在了又一盏孔明灯上。激起下方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声,她闭上眼,很是享受的听着这些声音。
忽左忽右,因酒醉而变得不甚平衡,可是却又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态,她就在半空中,伴随着孔明灯越来越高,踩着脚下的灯,一直到了最高处的那一盏。
场中乐师的乐声还在继续,没有人喊停,他们也不敢停,只是手中的乐声,难免急促了些。可是这十分“应景”的乐声,却迎合了在场众人的心声。这丫头也太会“玩弄人心”了!
墨玉的足尖落在最高的那盏孔明灯上时,飞扬的裙角下那一双小脚轻踢了那盏灯,然后身上的那一层蝉翼纱制成的外袍便纷纷碎裂了,伴随着她挽着的披帛,像是被丝线牵引着,既快又稳的落在了每一站孔明灯上。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墨玉轻笑了一声,低头望向下方因为自己踩着孔明灯快速落下,而惊慌不堪的人们,眼中带着嘲讽。
沈自初自始至终都没有站起来,始终默默的看着墨玉嚣张的“表演”,嘴角带着笑。
附近有不少“不稳重”的人,都下意识站了起来,甚至就连皇帝,也眉头紧锁。上官问夏倒是没事人一样,她对墨玉有着一种近乎笃定的信任,和沈自初、尚寻香、卫幼蕊一样,稳稳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半空中低吟出声的墨玉。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舞姬已经从场外舞到了场内,而半空中被墨玉震裂的那些布片,也落到了每一盏灯上。
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那个站在最高的孔明灯上的少女话音才落,她周身的那一盏盏孔明灯便齐齐落下了一片片彩带。
每一条彩带上,都写着“问夏”两个字,彩带很短,不会让孔明灯交缠起来,从另一个方面诉说着站在孔明灯上的那个女孩的行事谨慎。
墨玉一掌拍向脚下的孔明灯,然后向是下楼梯一般,随意的踏出了一步,踩着附近的孔明灯慢慢的往下“走”来。
已经被墨玉吓到不能自已的众人冷眼看着这个肆意妄为的女孩,心中恨恨,暗暗给沈自初记了一笔,可是心中却又不得不佩服,这个行事从容有素的女孩,如果是自己的孩子,或者徒弟,那该多好!看到陛下的那眼神没有?他沈自初果然圣眷不歇!
被墨玉拍了一掌的那盏孔明灯似乎静默了片刻,然后它就猛地炸裂了开来,连带着附近的几只孔明灯,在半空中燃了起来,然后炸出一团团焰火。
墨玉的步履依旧从容,她没有回头哪怕一眼,在提心吊胆的众人中,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从一盏盏灯上走过,那一团团爆开的焰火仿佛是有灵一般,一点火星也没沾到墨玉的衣角。就在她的背后及时而忠诚的爆开,像是她踩出的朵朵火莲。
孔明灯毕竟已经升空了一段时间,墨玉回头看了一眼,很满意她造成的美丽的焰火晚会,然后足尖轻点,一个空越,翻身从最后一盏孔明灯上飞了出去。
而在她离开那盏孔明灯一段距离之后,那盏孔明灯也不迟不早的炸了开来,依旧没能沾染她的一点衣角。
墨玉扫了一眼下方的还有十几米的直线距离,微微皱眉,然后就看到准备上来救援的严安。
墨玉瞪了她一眼,抬手从腰间扯下了几枚珍珠,弹出了一枚。
夜空之下的这一幕实在太显眼,只不过只有极少眼尖的看到墨玉的掌心中弹出了一枚珍珠。墨玉的衣袍纷飞,她轻轻巧巧的在空中翻了个身,然后稳稳的踩在了那枚珍珠上,借了一点力道,又弹了一枚出来……
如此,丢了几枚珍珠之后,墨玉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然后打了一个酒嗝。
脚步微晃,没有了方才在空中飘飘欲仙的的感觉,又恢复了那一点人气,小脸红红的,像是一只小苹果。
墨玉满意的看着那已经到了场中跳舞的舞姬,还算稳当的往前走了一步,对皇帝作了一个揖,“陛下,玉儿僭越了,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现在还被空中那还点点落下的火星惊艳着,哪里还能对墨玉说出什么怪罪的话,大手一挥,“赏——”
“自初啊,你这徒儿,文武双全啊,读的了书,赋的了诗,轻功了得,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必定功名利禄,数之不尽啊!”皇帝哈哈大笑着,对墨玉更加满意了,他转头看向上官问夏,慈爱的抚着她的发顶,“你交了个好朋友。”
台下,是艳羡、嫉妒、沉思,无可否认的是,谁也无法在她离开之后,忘了她的存在!
上官问夏的眼睛也亮亮的,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得了皇帝的允许,提着裙角就奔向了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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