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
墨玉站在金花背后,看着面前正吵成一团的朝臣,撇了撇嘴,从一边倒了一杯茶递给金花,“龙井,雨前的,尝尝?今日用的泉水泡制的。”
墨玉这一出生,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神色奇怪的看了过来。
“公主,这女子并非朝臣,如何能入大殿参议朝事!”金科一头的一名老臣站了出来。
金花瞥了他一眼,接过墨玉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怎么?我们姓金的姐弟都没有意见,你还想说什么?这金国的朝堂,难不成还是你做主了?”
金科转头看了一眼金花,他的视线从墨玉身上扫过,这个女孩子从一年前就开始跟在他皇姐身后了,但是几乎从不露脸,就算跟着出来了,也大多是这样站在皇姐的身后。可是没有人敢小觑她。
在沈自初还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墨玉是那个名叫沈台的人布下的障眼法,就为了给金花出主意的时候有一个遮蔽的角色。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就算是金花,也不出意料的这样以为了。可是当沈自初重伤死了,当金花语金科之间的争斗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金花这一端却从未有过倦怠期。
一个年少任性的公主,一个新死了爹的摄政王世子,两个都只是个孩子,加上那个墨玉一个十岁的女童,几乎不会有人把他们放在眼里,但是偏偏每一次都平稳的度过了他们给设立的一道道绊子。
到后来,才有人开始思考,就还的背后究竟是谁。北堂牧时常会对墨玉说一些让她不快的话,而每次墨玉都会三日不理会北堂牧,也不会入宫,而这一段时间,金科对金花做了什么,墨玉也是不会理会的,渐渐摸到门槛的金科队成员开始摩拳擦掌,然后准备ns墨玉。
而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意识到,或许当初金花的那些动作,根本就不是出自沈自初的手臂,而是墨玉这个不起眼的小孩子。
要说什么时候才意识到沈台就是沈自初的,还要多亏了墨玉刻的墓志铭。
沈自初的墓碑上没有刻名字,只是刻了一篇碑文,这一篇碑文上的字其实不怎么样,听说那时候墨玉的眼睛还是瞎的。
不,应该说,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墨玉的眼睛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一年前诊治过墨玉的大夫被挨个拉出来温国华了,一个个都笃定了墨玉瞎了眼,还是治不好的那种。可是墨玉每一个动作,都让人觉得她的眼睛是好的。
听说一年前也也是这样的?奇怪奇怪,那时候没有人关注过她,谁知道啊。
而也就是墨玉的这一篇可在沈自初坟前的碑文,让沈台的身份曝光了。当时这篇碑文被一些文士拓印了去,其实也不是为了那字,主要是写的实在是好。后来经过不少人的传颂,渐渐的有人传言这写的就是沈自初。
后来,才慢慢有人注意起墨玉,虽然人根本没有承认,但是有人在金花那个逐渐森严的宫殿中,听到有宫人喊她“玉姑娘”。玉姑娘,不就是沈自初的那个徒弟吗?据说也是因为病重,才被沈自初带着四处求医,沈自初也就是因为她才辞去了周朝的右相一职。
墨玉抬起头,对金科笑了笑,这个面色苍白,比林妹妹还要柔弱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生病的皇子,其实也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的病弱,至少在某些时候,他使出来的一些手段,甚至连墨玉都觉得棘手。
“玉姑娘,这是金国的朝堂。”金科决定还是直接说破的好。
原本隐隐有骚动迹象传来的朝臣们纷纷安静了下来,睁大了一双眼看向墨玉。早就听说她是沈自初的徒弟了,但是从没有人撕开了她的面具,今天说破了倒是好事。
“哦,我不介意的。”墨玉朝接笑了笑,“我师尊作为大周使臣命丧于此,我自然要接过师尊的重担,继续维系大周与金国之间的友好邦交。”
金花睁大了一双眼,她以为墨玉不会承认她的身份的,可她居然
以退为进?金科淡淡一笑,“玉姑娘,你并没有任何身份。”
金花有些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袖。
北堂牧皱眉,正要出头,却被墨玉打断了。
“恕我直言,您也没有身份接见我。”墨玉微抬下巴,倨傲的看向金科,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从来都不是由一个皇子来决定的,你不是皇帝,你自然没有资格质疑我的存在!
金科一滞,他眯起眼,冷冷的看向墨玉,“吾皇已殡天,先下金国由本宫与皇姐共同治理,玉姑娘何出此言?”
我现在和我姐姐是管资格国家的主子,我说你不能进,你就不能进!
北堂牧皱眉,这样的话,虽说管用,但也过于刻薄了些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科皇子您,还没有当上皇帝,没有资格置喙使臣的去留,这从来都是贵国皇帝的权力。”墨玉颔首,微笑道。
金花就差为墨玉鼓掌了,她压抑着胸中的兴奋,扯了扯墨玉的袖子。
金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冷冷的看着墨玉,“既然是使臣,那你为何又站在我皇姐身后!”
墨玉耸了耸肩,对金科行了一礼,“皇子殿下,我与贵国金花公主相交甚欢,已引为知己。”
金花挺了挺背,同样倨傲的看向金科,“皇弟,你不是不高兴吧?我只是觉得,使臣独自一人住着怕是会觉得孤单,你是男子,总不好整日陪着,是皇姐做的不对吗?”
金科胸口一闷,正要反驳,却在对上墨玉的双眼时,偃旗息鼓。墨玉的那一双眼会说话,她仿佛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吵成一团的朝会就在金科的退败之后草草收尾,今日还算顺利,北堂牧和墨玉走在金花的身后,缓缓朝就还的宫殿而去。
金科与他们是一个方向的,但是从来不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今日更是匆匆离去。
“你不怕他说破你身份之后,让民众抵制你在上京?”北堂牧转过头看着墨玉。
金花挽住了墨玉的手,“怕什么,小玉儿总有办法的!是吧?”
墨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也没有承认我的身份而已。我只是说了我的大周的使臣,他甚至都没有找我要证明身份的文书。他潜意识认为我是沈自初的徒弟,我就误导了他,我并没有承认不是?”
“他要是说破了怎么办?”北堂牧觉得这个法子有点冒险。
“不会啊,因为我就是沈自初的徒弟,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不过不能让民众知道就是了。”墨玉弹了弹衣角上的灰,“他不敢拿我没有身份证明的理由关我,大周会生气的,别忘了平江城一战!”
这是北堂牧最忌惮墨玉的一处,她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在意会不会伤到别人。但是每当她想要引起一个人的好感时,又能化身为贴心小棉袄,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不爽快。
“就知道你最厉害了,什么都难不倒你!”金花笑着倒在了墨玉的肩膀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狐狸变的,怎么又那么多鬼点子!”
“鬼点子吗?”墨玉挑眉,勾起了金花的下巴。
金花瞬间红了脸,拍了墨玉一下,“足智多谋行了吧,瞧你那样!”
北堂牧黑了脸,然后便听到了墨玉爽朗的笑声。
“你昨日说有事离开,什么时候动身?”北堂牧不喜欢墨玉和金花这样接近。
金花闻言,也不笑了,拉着墨玉的手,“你要走?为什么?”
看着一脸“你今日要抛弃我”的表情的金花,墨玉无语的看了一眼北堂牧,“我昨日说的是,明年走,你催什么?”
北堂牧转过头,不理会墨玉。
金花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去骂北堂牧,却听见墨玉她现在就要走。
“我明日会离开,有些事需要处理。”
“什么?”金花愣住了,“你不是说明年吗?怎么又变成了明天?”
北堂牧也被吓了一跳,墨玉向来说话算话的,就算和他吵架不理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上一回我的人抓到的上官泽的手下开口了之后我就给你了。”墨玉对北堂牧说道,见他点头,继续往下说,“科皇子对你父亲下手的事,你不至于现在还把罪名全部安在我头上吧?”
北堂牧心里知道,墨玉在其中只是一个推手,他无法说服自己将她视为死敌,但是也无法无视她的存在,以至于到现在都这样别别扭扭的。
“你说话啊!”金花最不耐烦看到北堂牧这个模样,忍不住伸手推他。
“大周那边可能知道了,我在这里的消息,或许会传过去。我必须离开,否则接下来的事情不好处理。”墨玉吸了一口气,“今日之后,也会有不少人来ns我,我出去避一避也可以做一些事情,不至于束手束脚。”
“你要去做什么?”金花皱起眉头。
墨玉歪头一笑,“今天都吹了牛了,说我是大周的使臣,不给自己搞一个真的使臣身份怎么行呢?”
“你说真的?”北堂牧皱起眉头,这就是他总觉得墨玉神秘的原因,好像什么都与她无关,可又好像什么都能掌握在手中。
“我得回大周一趟,我师父病逝在金国,我需要去处理一些东西。另外”墨玉松开了金花的手,“上官泽可能会对我下手,你们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又有新的安排,不适合再树敌,我回去将这些事解决了,然后带一些人回来帮忙。”
事实上,是墨玉在金国的一些安排都已经到位了。既然被道破她的身份了,那么继续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当初作为墨玉使留在金国,墨玉根本不会获得上官瑞恒给沈自初一样的的任务,但是她并不打算离开金国。
在上官瑞恒把墨玉使的位置给她之后,她就马上写了信回去,说明了自己在这里和金花的关系,表示她可以扶持金花上位。一个女皇,再加上一个拥有一半兵权的新摄政王,总比一个整合了整个朝堂的皇帝来的好。
上官瑞恒同意了墨玉的上表,让她自己看着办。就算墨玉办不成,也不是大事,最起码搅和了金国的朝堂,对于邻国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而这一次,墨玉是要回去述职的,顺便,给上官瑞恒上上眼药。你大儿子在外面追杀你的前任墨玉使,你的前任墨玉使受重伤死了,其中一方势力就是你大儿子。而你大儿子还和金国的科皇子有联系,你别忘了你支持的是金花。
至于平江城一战,上官泽在其中的作用,墨玉打算先缓一缓,人先在北堂牧这里放着,等到时候再拿出来,给上官泽最致命的一击。通敌,再加上ns墨玉使,现在不是多大的罪,但是叠加起来,等上官瑞恒厌恶这个大儿子时,那就是一个杀手锏。
和金花告辞之后,墨玉就回去收拾倒下了。
初春经过一年多的锻炼,已经完完全全能担任大丫鬟一职了。墨玉索性把所有的琐碎的事都交给她处理,自己整理了一下墨衣卫之中部分安排。
十三站在墨玉身前,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墨衣卫现在缩水缩的厉害的情况,表示他们的人太少了,有很多原本应该精通的消息,到现在都无法获得。
“暗中与长安有联系的那一批墨衣卫如何?”墨玉低头看着手中的密信,提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了起来。
十三偷偷的看了一眼墨玉,这一年来,他可以说是接触墨玉最多的一个,也是最能体会到墨玉的心机深沉,如果重来一次,他绝对会在最开始就向墨玉投诚。
“回姑娘,一切顺利,还在观察中,还没有动静。”
在十三改口叫墨玉“主上”之后,墨玉就拒绝了这个称呼,她表示自己没有资格担任墨玉使,还是她师父最厉害。当时让不少墨衣卫都战战兢兢了不少时日,生怕墨玉翻旧账。可是墨玉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依旧让人叫她“姑娘”。
“不用这么麻烦,既然咩有动静,就都处理了吧,弄的干净些,明日我就要回大周了,我不想看到他们在眼前晃悠”墨玉放下笔,吹干了纸上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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