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剑脱手而出,只在弓上停留了短短的时间,这让不少人都没看仔细。
“墨小姐,你不行啊,都没有上靶。”有人嘲笑道。
罗元晋脸色一变,如果说他刚刚还对墨玉的行为有些不耻,而现在则变成了凝重。他说到底,也是文人,就算入了兵部,就算以前在军队里历练过,也只是通了君子六艺。而这样的箭法……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那人,轻笑了一声,又搭了一箭,同样的快速脱手而出。这回所有人都看了个仔细,彻底没有了声音。
墨玉的动作依旧轻缓,可是搭箭的动作却是利落的很,一箭一箭从她手中飞出,稳稳的劈开了苏晚晴的剑,转而代替她深深的没入苏晚晴的箭靶上。
剩下最后的两箭离的很近,如果墨玉还是像刚刚那样一箭一箭射,可能会将另一支箭挤下来,而苏晚晴的面子也就彻底……
“墨小姐箭法高超。”罗元晋站出来打圆场。
“对呀,刚刚苏姐姐还不信,我就说要给她看的。”墨玉扬起了一个笑容,她衣衫颜色素淡,头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昨日才刚及笄,让人看她依旧像看一个孩子一般。
“墨小姐箭法很好,向来昭南将军必定教导多年。”罗元晋看了一眼苏晚晴,有些头疼她们这些娇小姐之间的争风吃醋。
“不会啊。”墨玉拿了两支箭,侧头看向罗元晋,“我与哥哥其实从小就不常住在一起,我又常年经商,很多东西都不是哥哥教我的。”
说罢,墨玉便搭箭上弓,“不过嘛,这一弓双箭,倒是我哥哥教的。”
话音刚落,墨玉手中的两支箭便脱手而出,她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转过头朝苏晚晴笑道:“看吧,晚晴姐,我就说我很厉害吧?你还不信!”
罗元晋和其他人都愣愣的盯着那两支还微微颤动的箭矢,谁能想到墨玉会有这样的好箭法?更何况,谁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打脸别人啊,那是会得罪人的。
苏晚晴咬着嘴唇,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还是对墨玉说了一声恭喜。
“苏姐姐是才女,能得苏姐姐的一声赞,我很开心!”墨玉冲苏晚晴笑着。
苏晚晴只觉得自己吃了个死孩子,脸色都快维持不住了。好在陈怀玉很快就过来解围了。墨玉说是玩笑和打赌,别人就算知道是故意的,也不敢为苏晚晴出头,否则就是把苏晚晴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只好嘻嘻哈哈的糊弄过去。
接下来的马术,罗元晋倒是教的认真,不过也没了之前的比试场了,他怕墨玉惹事。
不过别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去挑战墨玉的马术了,毕竟这是当初随随便便就在大街上救了齐越的疯马的人,那天价的裙子,齐越到现在都没赔完呢。这一来,便让更多人都对墨玉观感不好了。
墨玉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对于衣裙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她总是很宽容的,毕竟她以前小时候也喜欢做一些恶作剧。不过最后也被罚的挺惨就是了……
墨玉的眼神黯了黯,可惜,从她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来罚她了。就算她做出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很多人都带着一丝同情的眼神,谅解了她的行为。以至于她在这样的目光之中不得不成熟起来。
“墨小姐在想什么?先生叫你都没听到。”陈怀玉的声音忽然将她拉回了现实。
墨玉回过神,便对上了罗元晋微愠的神色,她连忙拱手,“先生。”
“墨小姐是觉得自己骑术也很不错了?”罗元晋不喜欢墨玉这样没有半点规矩的女子,就算她课业完成度很好,也不喜欢她这样完全没有尊师重道四个字放在心中的学生。
“抱歉,先生,我走神了。”墨玉很诚恳的认错。
“既然如此,你就来示范一下。”罗元晋让开了位置,指着身前的跑道对墨玉说道。
墨玉:???示范什么?
显然,没有人会给墨玉提词。
墨玉扫了一眼罗元晋手中的弓箭,还有特地被划出来的跑道,又抬头看了一眼远处连成一排的靶子,心中有些明白了。原来长安城的六艺都要这样严格吗?难怪地方的教育比不上中央的。
墨玉拨弄了一下箭筒中的箭矢,轻夹马腹,催马上前,站到了罗元晋让出来的位置上。
“开始吧。”罗元晋显然也看出来墨玉不知道他刚刚让示范什么,不过也没有提示,他要削一削墨玉的气焰。
墨玉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的箭靶,离得太近了,要是一支支来,只怕会来不及,这马跑不了太远。
墨玉抬手顺了顺马儿的鬃毛,马鞭一甩就冲了出去了。
苏晚晴的嘴角微微扬起,握着缰绳的手也紧了紧,双目紧盯着扬蹄而出的墨玉。
不得不说,墨玉的姿势极为标准漂亮,今日学的只是把马跑起来,可是墨玉这样的表演,却让人看到了一丝热血。不少男子都为墨玉叫好,他们不如她,她就能该获得他们的称赞。就连罗元晋也微微颔首。
而就在众人以为墨玉会冲过这一道跑场回来时,却不想看到她伸手往下一捞,从箭筒之中摸出六支箭。同时,她的手放开了缰绳,抬起了手中的弓。
就在墨玉松开缰绳的同时,苏晚晴的脸色骤然变了。她是想要出丑,可送了缰绳,她忽然慌了。
众人一阵惊呼,墨玉真的将那六支箭搭在了弓上,只不过动作却没有方才的快速,而是在仔细的瞄准,不少人都激动了起来。
罗元晋:???
他愣愣的看着墨玉,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想让墨玉吃个教训,却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墨玉手中的箭矢脱手而出,稳稳的没入了前方六个箭靶中心。几名仆从从后头出来,他们只是晚了一步拔走箭靶,至于被这样出气吗?
墨玉丢下了手中的弓,抓紧了缰绳,抬手就要勒停马。
“小心,别拉——”罗元晋一瞧就知道此举的危险。
墨玉刚刚用了最快的速度跑马,这会要是骤然勒马,只怕会翻,他连忙催马上前,心里对墨玉颇有微词,只是马术漂亮而已,却不识马性……
墨玉皱眉,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迟了……
墨玉将脚脱出,翻身上了马背,没有再去拉缰绳,踩着马鞍一个后空翻就问问的落在了地上。这一招,让不少人都惊出了一身汗,就连玩杂耍的也没有这样玩的啊。
墨玉转过身,却瞧见那马往前跑了几步,便轰然倒地。
墨玉皱眉,小跑过去,蹲下身查看起了那马。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了——那马有问题,墨玉提前发现了,想要勒马停下,可是却来不及了,便直接跳了下来。
罗元晋也被吓了一跳,连忙翻身下马,跑到了墨玉身边,“怎么了?”
墨玉捂住了口鼻,看着地上口吐白沫的马儿,摇了摇头:“没救了,它被人喂了泻药,还吃了相冲的另一味致狂的药,跑动之中,血液流速加快,快速散发了药性……”
罗元晋一震,他转头看向墨玉,“你知道?”
墨玉挑眉,笑着看向罗元晋,“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今日只有这一匹马了,我不想耽误上课。就算早些提出来,它也无力回天了。”
“至少还能缓解。”一名男子翻身下马,怒气冲冲的看着墨玉。
“苟且偷生吗?”墨玉摇了摇头,她看向地上的那匹马,“它告诉我,它想要驰骋在旷野上,而不是被关在狭小的马棚之中,它是马啊。”
苏晚晴的手脚都有些发软,连带着她身边的陈怀玉脸色也不是很好。如果说刚刚墨玉在马背上射出的六支箭震撼了所有人,那么现在的这一幕,就是重重的一拳。
“这马吃了这两种药,你为什么会知道?”有人质问道。
墨玉耸了耸肩,“回春堂就是我的,我师父曾经师从药王谷,小药王此刻正住在我家中,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会知道?”
那人一阵沉默。回春堂所有人都知道,而她竟然还是药王谷的弟子,这让不少人都难以接受。苏晚晴吃惊的看向墨玉,她师从药王谷?那她和沈自初……难不成没关系?
不过就算如此,陈怀玉和苏晚晴的脸色依旧难看,尤其是听到了墨玉会医这个消息之后,甚至带上了一丝焦躁。
“你为何不早说?”一名唐氏子弟站了出来,他对墨玉没什么好感。
“因为我想上课啊。”墨玉歪头看了过去,“更因为,作为一匹战马,它不该这样浑浑噩噩的在马棚之中死去,而是因为死在奔驰的路上,你没看到我方才射箭的时候它眼中带光吗?”
那人无法反驳,倒是罗元晋多看了墨玉一眼。
“你为何知道这是战马?”
墨玉转过头,朝罗元晋咧嘴一笑,“因为我哥哥有很多战马,而且……”墨玉蹲下身,爱惜的摸了摸马脚上的一道伤口,“这是绊马索留下的伤痕,长安城不会有绊马索。”
墨玉抬手,将马儿的眼睛拂下,“它为我朝征战沙场,今日却因为上不了台面的原因凄惨死去……”墨玉起身,环视一周,轻笑道:“无论是为我,还是为它。”
墨玉站在了罗元晋的面前,“还请先生做主,查出真凶。”
苏晚晴的脸色一白,双腿发软,她这才想起墨玉方才说的威胁的话,这会她才相信。
“墨小姐没有证据。”陈怀玉站了出来,冷静的看着地上的马,“就算它是战马,墨小姐单凭一己之言,便说这马吃了什么药,墨小姐难道是兽医吗?”
“势力,我不是兽医。”墨玉笑着看向陈怀玉,“差点忘了,那致狂的药,与小王爷那马吃的一样。需要在两个时辰之内查清,两个时辰之后便无处可查了。不过就算查出是什么药……”
墨玉扫了一眼强撑着的苏晚晴,“就算查出来,也无法追溯源头,毕竟很贵,寻常人家不会买……”
“墨小姐这是意有所指?”罗元晋提醒道,这话可不是谁都能说的,她想将在场所有人都牵扯进来吗?
“当然,这药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得的。”墨玉转头对罗元晋笑着,“想来或许是个巧合?”
罗元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墨玉的话外之意,仿佛是在说他包庇罪犯。就连围观的一些学生也看了出来,相互对视一眼,只是没有出声。
“墨玉不才,手中有不少铺子。”墨玉垂眸看着地上的马,“药铺,也有很多,泻药这种东西,总不会有人高价从别处买吧?”
陈怀玉的脸色一变,嘴唇也失了血色,但还是强辩道:“墨小姐如何证明它是吃了泻药?”
外头请来的人可以收买,就算说了实话,也能说是墨玉收买的。除非她能请的动宫中的兽医,她自然不可以,墨连城却可以。可墨连城会为了这些小事去见皇帝吗?未免。
“我哥哥有带了军医入长安,都是军中之人,陈小姐不会觉得谁能收买吧?”墨玉仿佛看穿了陈怀玉的心思,转头冲她笑着。
不少人也都看出来了,这件事,只怕就是陈怀玉做的。之前陈怀玉就对墨玉说过一些不好听的话,她向来看不上这样出身的女子。如果只是泻药,原本也只能算是小意外,可却不知道和谁碰了头,这马死了。
不少人都偷偷的看向唐氏的几名学生,当初齐越的桩暗自,虽说最后被压下来了,不过还是有些人能猜出来是谁做的。
“先生,我能请军中的兽医来查看这匹马吗?”墨玉的声音依旧轻和,可是在罗元晋听来,却是威胁。
他能说不吗?不,他不能。
于是,国子监今日才上课,这紧闭的大门却因为一匹马而打开了。而出去的人却是匆匆忙忙,颇有些身后有饿狼追赶的滋味一般,跌跌撞撞的找到了连城办公的卫所去了。
一时间,不少人猜测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