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着脸,看着面前的证据,许久,才抬起头,望向站在下方的人。
“这是你师兄的铺子。”
墨玉一顿,下意识的抬起头,“怎么会?师兄……”墨玉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陛下,我师兄,一直在长安?他是不是……派人追杀过我?”
皇帝沉默了下来,他看着连手在微微颤抖的墨玉,默认了她的疑问。
墨玉的手指慢慢蜷起,握成了拳,“陛下,我……师兄,”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他是不是在怪我?”
皇帝皱眉,“你是朕钦定的墨玉使,谁敢对你不满?这个铺子你去查,给朕查清楚!”
墨玉的肩膀微微缩着,似乎不愿面对,可最后还是躬身应是,“臣,定会办好。”
皇帝看着墨玉,“下去吧,朕不会让任何人动摇你的位置。”
“谢陛下……”
墨玉低着头,谨慎的退了出去,甚至连严安上来答话,也没有理会,匆匆的离去了。
……
“姑娘,这样有必要吗?”越原皱眉,跟在墨玉的身后。
“你以为陛下为什么会漩涡做墨玉使?”墨玉偏头一笑,“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得力的下属,而是一个足够听话的。或许他能在我和师兄之间周全两者,但当其中一个人背叛了他,尤其是他没有选择的那一个,他就会产生怀疑。”
“是我不选他,他心生不满吗?还是因为我看出了他的不轨之心,所以正确的选了另一人,现在他果然暴露出了不臣之心”墨玉轻笑了一声,“玩政治的,心都脏,可他脏了,也会将别人想的也脏,越原,你不懂……”
越原沉默,“属下不懂,可姑娘昨夜为什么让越夏离开长安?”
墨玉沉默,她知道原因的,越夏也应该知道。他们是从平江城一路到了金国的,越夏太明白她的作风了,他不愿而昂沈自初的两个弟子自相残杀,可是这不可能,他们除非两败俱伤,否则必定会死一个。
于是,越夏被墨玉放走了。
“姑娘……”越原看着墨玉,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墨玉进了屋子,坐在暗处,转头望向越原。
越原到口的话又被堵住了,他看着墨玉,沉默着。
“有话就说,憋不死你!”墨玉翘起二郎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倒是新的,还热着,上官时给她留下的人似乎白日里时常给她屋子里换茶水。
“昨夜,属下在一旁听到了,前任……”
“你是想问,我师父是不是我杀的?”墨玉低头,抿了一口,只觉得这茶今天苦了许多。
“越夏从不稳这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越原摇头,他忽然想起来墨玉看不见,又马上说了声“不知”。
“所以,他才是做情报的,我才一直安心他做情报,越原,没资格脑子,就别去装那些脏东西,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越原沉默,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这是他第一次问墨玉这样的问题,也是墨玉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与他解释这些。可她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反倒让人多想。
“姑娘,我是你捡来的,我属于你。”越原往前走了一步,身影没入黑暗之中。
“嗯,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墨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摆了摆手,“猎场那边还顺利吗?上官时一回来,我就回府去,城外的马车都准备好了?”
“是……”
……
“墨将军雄姿勃勃,想必在战场上也必定是万人敌。”顾英杰骑马跟在连城的身后。
连城笑着转过头,“不敢当,不过是运气罢了。”
“墨将军谦虚了,若是运气,只怕满朝上下便没有能与您相提并论之人了。”上官时站在一旁笑着。
“四殿下谬赞。”连城笑了笑。
几名世家英才也都笑着奉承,他们身后的家臣们见状,只觉得奇怪的很。在城内的时候,昭南将军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似乎是极为担心他那位妹妹,可是除恶流程,反倒与上官时几人说笑了起来。
他们原本还觉得墨连城只是面上关心他那位妹妹,心中只怕还在为他的妹妹消失,自己能独吞了她的钱财而暗喜。可是当看见自家的少主子也都仿佛不记得他们出城来是为何,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不过好在,众人很快就进了猎场。
上官时拿出了一份地图,顺着地图上的指引,带着一行人进了猎场深处。
暗处有人窥视着这一切,他们越看越心惊,这不是之前他们追杀墨玉时走过的路吗?哪里有什么东西?难不成是陛下打算找到证据,治他们的罪?
暗处的人默默的退了出去,然后往长安城的方向奔去。
跟在上官时身边的一名墨衣卫转头看了一眼,然后侧头过来对连城点了点头。
连城勾唇一笑,抬手打了个手势,有人在队伍的后方放出了一枚信号弹。
“中计了,撤!”暗处的黑衣人正要离开,却被李向白与他身后的弓箭手射下了。
连城面色冷淡的看着被带到自己马前的黑衣人,沉声说道:“妨碍公务,该当何罪?”
李向白挑眉,“当处以死罪。”
“绑起来,折断手脚,待此间事了,一并带回长安,听从陛下处置。”连城一摆手。
上官时颔首,“将军做得对,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在暗中窥视,此人实在居心叵测!”
“若是此刻回城,只怕会遭遇埋伏,殿下以为,臣此举,可妥当?”连城仿佛才想起上官时的存在,转头问他的意见。
“将军的意思,便是本宫的意思,便如此办吧。”上官时摸着下巴,只觉得墨玉说的太准了,却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居然想要杀了他们两人。
一旁的顾英杰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只觉得上官时和墨连城两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可是他们却没有证据。
但是当他们再次响起哪天在宫中见到的青阳县君,以及这里的墨连城,就又都沉默了下来,并表示对墨连城的安排毫无意见。谁知道墨玉是不是代表着皇帝的意思,墨连城在这里,只怕还有更深的一层含义。
既然很快就到了那个树洞前。
上官时紧绷的脸色变得柔和了起来,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树洞,转头问墨连城,“将军,我先下?”
连城不同意,“殿下何等金贵,如何能让殿下在前。”
“正是!”顾英杰身后的一名少年站了出来,“我等既为臣子,自该为殿下的马前卒。”
“还是微臣下去吧。”李向白见不得这些世家子的谦谦君子的做派,直接提了一段链子过来了,“若是下方有陷阱,也有啊办法应对。”
顾英杰皱眉,只是一想到这次是上官时为主,还是没有说话。
上官时看了李向白一眼,微微颔首,“小心些,若是无人进去过,里面应该没有东西。”
李向白一愣,随后便放下了链子,跳了进去。
连城看了上官时一眼,也听明白了墨玉和他之前是一起金国这个树洞了,他皱着眉头,走到了上官时面前,“殿下对这树洞很熟悉?”
上官时一顿,笑着看向连城,“这里的景象,若是将军见了,也会觉得惊奇。”
连城深深的看了上官时一眼,也跟着李向白下了树洞。
下面传来安全的信号,上官时便抓着链子跳了下去。只是下去之前,他只许了几位世家少年郎一起下去。
几名少年郎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鎏金大门,哪怕是在昏暗之处,也照样刺眼。他们张大了嘴,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大门上雕刻着腾飞的巨龙,看样子,显然不过百年,这龙……可是皇家的东西,哪个人有这样大的胆子用龙在滴地下雕刻这样的一扇门,而这门后,又藏着什么东西?
上官时眯眼,抬手,“看穴的人呢?瞧瞧……”
……
墨玉连夜听越原将那些贪官的名单和罪名都数清楚了,并做了几处标记,然后才吩咐他将这东西收好,等到连城他们一行人回来再拿出来。
“姑娘,猎场有个探子出来了。”
墨玉勾唇一笑,“那咱们的消息也不必瞒着了,走吧,去见陛下。”
墨玉再次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惶惶不安。
严安见状,有些担忧,上前来,“怎么了?你这两日好像都不太对劲?”
墨玉转过头,看了严安一眼,摇了摇头,“我要见陛下……”
严安不太赞成的看着墨玉,“陛下刺客的心情不是很好,你最好还是……”
“我现在就要见陛下,有要紧事!”墨玉仰头,直直的望着严安。
严安对上了墨玉的双眼,一怔,叹了口气,颔首,“好吧,你自己注意些。”
墨玉进了大殿之后,门边被关上了。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跪了下来,“墨玉,叩见陛下。”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目光沉沉的看向墨玉,他喜欢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这让他觉得祖宗定的什么墨玉使的破规矩,都是虚的。可是他也不喜欢看着墨玉这样不安的模样,这会让他觉得墨玉是在打他的脸。
“又怎么了?”皇帝皱眉看着下方跪着的墨玉。
“陛下……是江南道决堤一事。”
皇帝一怔,他差点忘了,之前他让墨玉去查这件案子,只是在上官泽逼宫一事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说!”
“江南,有一笔银子,曾有过不明缘由的流动……”墨玉弓着身子,小心的答道:“曾有一大部分进了当初的秦王府,但也有一小部分流入了长安城中的铺子之中。”
皇帝忽然坐直了起来,他看着墨玉,“是谁的铺子?”
“臣正在查,全部理清,许是需要几日功夫。只是,其中一家铺子……”墨玉抬起头,脸上的情绪全部展现在皇帝眼前,“陛下,是昨日您指的那个铺子,是……墨玉的师兄的。”
皇帝陷入了沉思,一切仿佛都串联了起来。
当初,那人劝他,齐国公功高盖主,就算留在长安,也不能抵消他在军中的影响力。所以,他才让那人安排,去杀了齐越,断了齐国公的根苗。
这事办得不算好,但好歹尾巴都擦干净了,没让墨玉查到根源。
而在此之前,齐国公从他的铺子,从他的人手里,买了一只白玉观音,这是先皇的爱物,随着先皇殡天一并消失的物件。而那个卖了白玉观音给齐国公的商人,却就此消失了。
“一个人,想要真正的消失,你会用什么法子?”皇帝忽然问道。
墨玉一顿,笑了起来,“陛下,死人便是消失了的人。”
皇帝的眸色变深了,手点着桌子,“若不是那尊白玉观音,他不会那么容易放过齐国公,可也是因为那尊白玉观音,他才会在听了那人的挑拨,对齐越下手。”
“墨玉,猎场那边,进展如何?”
墨玉顿了顿,低下头,“回陛下,猎场那边进展一切顺利,只是抓了几个不明身份的探子。四殿下与昭南将军出于护宝,暂时并未命人将那些探子送回城……另外,那下面的大门,是鎏金的,上面雕刻了一条龙。”
“一条龙?”皇帝眯起眼,看着墨玉。
“是,前面传来的话是如此说的,陛下……”墨玉有些担忧的抬起头,“陛下,那藏宝图中的……”
“不必多问,朕会派严安过去查明情况,你……暂时先盯着那几个铺子。”
“是,墨玉遵旨。”墨玉恭敬的磕了个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严安见墨玉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出来了,正要问她几句,却被皇帝又叫了进去。
“你等我出来!”严安丢下一句话,匆匆进去了。
墨玉靠在了柱子上,她的的预想并没有完全达到。皇帝虽说开始怀疑她那位师兄了,可是却没有打算要对他动手。
墨玉垂下头,拨弄着腰间的宫绦,果然是我太心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