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天快亮的时候,起了一阵大雾,墨十三带着一队人马,悄悄的离开了营地。
墨玉站在营中,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县君,是早就知道会有大雾?”林建安站在一旁,转头看向墨玉。
墨玉摇了摇头:“我算到的时候,早了,这雾起的太迟,等到天亮之后,便没有了意义。”
……
“昭南郡主在云麾将军中毒身亡,定远将军重伤不起后,接过了重担,亲自选出来一支突围小队。拼尽全力,在死伤大半之后,终于突破了突厥人的包围,亲自带着营中将士,倾巢而出,反将突厥围困在营地之中。”
罗元晋在安利墨玉的这件事情上,一直都是不遗余力的。尤其是在爱墨玉切切实实做出了这样大的功绩后,他更是不浪费口舌去吹捧。
“昭南郡主,将营中的粮草及时转移,并且用假粮草,将突厥人吸引了过去,一把火,将突厥人困死在了营地之中。”
罗元晋说的越是起劲,旁边的人心情便是愈加复杂。
“云麾将军守阵地这样长的时间,却败了数场,而昭南郡主一介女子,将细作处决之后,偏偏大胜,这……”
“大人的意思是,昭南郡主是地方派来的细作,还是她设计了云麾将军的死?”罗元晋转过头,瞪着那人,“大人可是这个意思?”
那人连忙摇头,“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尚书您这又是……哎!昭南郡主到底是个女子……”
“女子如何了?”上官时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父皇都没觉得昭南郡主在情急之下领兵而战有什么问题,这位大人莫不是在质疑父皇?”
“微臣不敢!”那人连忙跪了下来,磕头请罪。
“昭南郡主当时,想必还未收到敕封的圣旨,虽只是五品的县君,但却足够当得起皇室宗族的身份。她是我上官氏的县君,也是大周的县君,如今更是郡主,便只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女子?莫不是要教天下人笑话,并无尊卑上下之分?”上官时仰起头,嗤笑一声。
皇帝颔首,点了点桌子,“墨玉,是个好的,从小便崭露头角,却从不居功自傲。便是平江城一战,也从未自诩不凡。沈自初教了她不少东西,能用在江山黎民之上,也是一件好事,不必刻薄。”
“来人,传朕旨意!”皇帝大手一挥,招来了夏库,“国库之中,上次进贡的灵芝是否还没用过?”
“回陛下的话,灵芝正被好好收着呢。”夏库弓着身,对皇帝笑道。
“赏!”皇帝摆手,双眼微眯:“昭南郡主身子不好,从小都是拿各种珍贵的药材吊着的,不许她身子出现亏空。再多送去一些女子滋补的药品,边境该落雪了……”
……
墨玉裹着披风,身上却止不住的发冷。她从没这样仔细的看过烧焦的尸体,她抱着双臂,静静的站在营地前,看着大周的士兵们沉默的将那些突厥人的尸体与自己人的尸体分开。
当时,战况激烈,她甚至被十余名武功极强的人包围了,若不是最后用了蛊术,只怕……
至于其他的人,突厥势猛,又打了好几场胜仗,气势上本就强过大周的将士。大周的士兵又受了不少伤,便是借着晨间稀薄的大雾,将这些突厥人都围困在了营地之中,但却无法锁死。
于是,无数人纷纷请命,一个个不怕死的,往自己身上浇了油,点燃了往里头冲去,抱住几个突厥兵,就滚倒了一地。
墨玉还记得,他们当时转过头来的眼神。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他们带着战场上的老兵常有的麻木,却也带着一丝希望。
墨玉知道,这是她带给他们的。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其实他们没有她说的那么伟大,他们被她骗了。便是没有这场牺牲,他们丢了这片阵地,也还有机会挽回。
但是墨玉怕,她怕朝廷的圣旨到了,让她回去,不许她留下。她必须找到一个留下的理由,必须让所有人都唯命是从,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惨烈,却极为绚烂的胜利。以五分之一的士兵死亡,留下了三分之二的突厥兵。
墨玉将手中的干将剑插在了地上,她取下头盔,静静的跪了下去,对这片营地磕了三个头。
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流下的两道泪水,冲开了脸上的灰尘。
她站了起来,沉默的看着这里的尸体,“将突厥兵的尸体,一并葬到东边山坡上,他们损失惨重,暂时不会进攻了,收拾东西,将粮草搬回来放好。”
墨玉最后看了那些尸体一眼,其实很多人都没有必要这样死去,包括突厥兵。等到和谈的时候,他们甚至大部分人都能回家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师父说得对,我不该提起剑……”墨玉拔出了干将剑,朝营地走去,“我每次出剑,都不会只有几人死亡。”
“阿史那敦没有出现。”林建安跟了上来,低声对墨玉说道,“县君的鞭子。”
“没事,就让他拿着吧,他拿了我的鞭子,我自然只能用剑了。”墨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干将剑,“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残忍。”
林建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县君做的不是错的。”
“但是我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墨玉转过头,咧嘴冲林建安笑着。
“县君的嘴唇干裂了,快去喝点水吧。”林建安避开了墨玉的视线。
墨玉笑了笑,“我自己知道,但是我不后悔……”
林建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的背影,他觉得墨玉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她一方面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地。但是另一方面,却会为了自己身边的人,做尽各种……令人匪夷所思,让人觉得手段残忍的事情。
可偏偏,这样的人,不是大奸大恶,甚至会让人觉得她情有可原。
“哎”一个小兵匆匆的跑了过来,差点撞到了林建安。
他站住了,看着林建安,他知道这是墨氏兄妹身边的谋士,平常还会帮他们写家书。他拉住了林建安的衣袖,“林先生,林先生,外面……外面……”
“你喘口气,慢慢说,玩怎么了?”林建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圣旨……是圣旨,圣旨来了!”那小兵终于喘匀了气,“林先生,县君呢?”
“我这就去找她。”林建安转身就走,但走到了一半,又转过了身,指着那小兵,“别叫我先生,说好多回了!我不是先生!”
那小兵挠了挠头,皱着眉头,“识字的,可不就是先生?”
“县君!县君!”林建安充电脑了墨玉的营帐外。
“出什么事了?”墨玉皱眉,衣服脱了一半又穿回去,掀帘出来,“什么事那么急?阿史那敦找了援兵来打了?”
“不是,不是,外面有圣旨!”林建安看着墨玉,急急的说道。
墨玉沉默片刻,皱起眉头,“哦,我去换个衣裳。”
“别换了您……”林建安上来就扯了墨玉的衣袖往外面跑去,“来不及了,跑过去都要不少功夫呢!”
来传旨的是三百里快马加鞭的龙鳞卫,墨玉正好认识对方。见到是他,便松了口气,至少皇帝没有打算怎么样她。
“县君,先道一声恭喜。”那人走上前来,手中托着圣旨,“县君快接旨吧。”
“墨玉接旨。”墨玉低下头,也不顾身上血污的衣袍,跪在了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清阳县君墨氏,谦虚有礼,温文尔雅,能文能武,逸群之才。着即册封昭南郡主,钦此!”
“恭喜郡主了。”龙鳞卫将圣旨递上,笑着看着墨玉。
“昭南郡主?”墨玉惊讶的抬起头。
“正是,陛下亲自拟定的封号,是对郡主的肯定呢!”龙鳞卫扶起了墨玉,笑着对她说道。
墨玉低头思虑了片刻,“陛下可有,传我回长安?”
龙鳞卫摇了摇头,“陛下已经知晓此处之事。”他转头看了一样正忙着收敛尸体的士兵,低下了头:“郡主立了大功,陛下必不会降罪于郡主的。昭南将军既然未醒,还是由郡主守着将军最为妥当。”
龙鳞卫犹豫了片刻,看着墨玉,“方才,我听说,云麾将军他……”
墨玉点点头,摸着手中的圣旨,垂着眼:“昨夜的事,是突厥的细作,找到的时候,都已经死了。”
“陛下还有一个意思。”龙鳞卫和墨玉走到了一旁,避开了旁人的视线,从怀中摸出了一面军旗,递给了墨玉,“这是陛下亲赐的军旗,若是昭南将军未醒,还请昭南郡主劳心劳力了。”
墨玉看着手中的军旗,将其抖开了,上面赫然写着“昭南”二字。而连城的军旗,是黑底红字,她的军旗……是红底黑字。
“陛下……什么意思?”墨玉看着这面军旗,她忽然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难道皇帝打算让她……趁着夜色,天快亮的时候,起了一阵大雾,墨十三带着一队人马,悄悄的离开了营地。
墨玉站在营中,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县君,是早就知道会有大雾?”林建安站在一旁,转头看向墨玉。
墨玉摇了摇头:“我算到的时候,早了,这雾起的太迟,等到天亮之后,便没有了意义。”
……
“昭南郡主在云麾将军中毒身亡,定远将军重伤不起后,接过了重担,亲自选出来一支突围小队。拼尽全力,在死伤大半之后,终于突破了突厥人的包围,亲自带着营中将士,倾巢而出,反将突厥围困在营地之中。”
罗元晋在安利墨玉的这件事情上,一直都是不遗余力的。尤其是在爱墨玉切切实实做出了这样大的功绩后,他更是不浪费口舌去吹捧。
“昭南郡主,将营中的粮草及时转移,并且用假粮草,将突厥人吸引了过去,一把火,将突厥人困死在了营地之中。”
罗元晋说的越是起劲,旁边的人心情便是愈加复杂。
“云麾将军守阵地这样长的时间,却败了数场,而昭南郡主一介女子,将细作处决之后,偏偏大胜,这……”
“大人的意思是,昭南郡主是地方派来的细作,还是她设计了云麾将军的死?”罗元晋转过头,瞪着那人,“大人可是这个意思?”
那人连忙摇头,“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尚书您这又是……哎!昭南郡主到底是个女子……”
“女子如何了?”上官时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父皇都没觉得昭南郡主在情急之下领兵而战有什么问题,这位大人莫不是在质疑父皇?”
“微臣不敢!”那人连忙跪了下来,磕头请罪。
“昭南郡主当时,想必还未收到敕封的圣旨,虽只是五品的县君,但却足够当得起皇室宗族的身份。她是我上官氏的县君,也是大周的县君,如今更是郡主,便只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女子?莫不是要教天下人笑话,并无尊卑上下之分?”上官时仰起头,嗤笑一声。
皇帝颔首,点了点桌子,“墨玉,是个好的,从小便崭露头角,却从不居功自傲。便是平江城一战,也从未自诩不凡。沈自初教了她不少东西,能用在江山黎民之上,也是一件好事,不必刻薄。”
“来人,传朕旨意!”皇帝大手一挥,招来了夏库,“国库之中,上次进贡的灵芝是否还没用过?”
“回陛下的话,灵芝正被好好收着呢。”夏库弓着身,对皇帝笑道。
“赏!”皇帝摆手,双眼微眯:“昭南郡主身子不好,从小都是拿各种珍贵的药材吊着的,不许她身子出现亏空。再多送去一些女子滋补的药品,边境该落雪了……”
……
墨玉裹着披风,身上却止不住的发冷。她从没这样仔细的看过烧焦的尸体,她抱着双臂,静静的站在营地前,看着大周的士兵们沉默的将那些突厥人的尸体与自己人的尸体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