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突然放声大哭,“我要我爹!”
严伍道:“舅舅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别哭了。”说着,还看了方茹跟方豹一眼。
小姑娘听不进去。
方茹被这哭声嚎得耳朵都疼了,她跟严伍道,“那我们先回去了。”难道要一直听这小姑娘哭啊?
她没那耐心。
方豹也是,脸色不太好看,帮忙归帮忙,但这小姑娘又不是他家孩子,难不成还要将这小姑娘哄好?再带回家去?
那肯定不可能的。
他都是借住他二叔家的。
这小姑娘非亲非故的,也就是同窗的亲戚,见了一面的关系。哦,对方茹来说,是见了二面的关系。
严伍见方茹要走,急了,“等等,如哥。”他赶紧跟小姑娘道,“别哭了,我去帮你收拾东西,去我家吧!”
小姑娘抽泣声小了些,却还是不肯,“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等我爹回来!”
“你没听你姥姥说啊,她还会来的!你要是一个人留在这,迟早会被卖的!”严伍跟她说道,“现在跟我回家,就算我后娘对你不好,只要忍耐一下,等你爹回了,以后不就好了吗。”
要是方茹跟方豹走了,就剩他们两个孩子,完全不顶用!
小姑娘还在哭,眼睛往方茹跟方豹身上看。
严伍见小姑娘不动,他自个进了屋,将小姑娘的衣服一包,然后打了结,直接背了出来,“走吧!”
严伍一边背着包裹一边拉着小姑娘往外走。
方茹跟方豹走在前面,方茹本想将严伍拿东西的,可想着那包裹是小姑娘的,她拿了也不太好。这小姑娘看着有些娇气,若是哄了她,只怕会哭得更厉害。
出了院子,严伍将门锁上了,拉着小姑娘继续走。
到了街上,小姑娘的哭声渐渐小了。
方豹手上还拿着之前严伍买的十个大馒头,都一块走呢。
“你家在哪?”方茹问严伍。
“在清河街那边。”严伍道,“有点远。”然后巴巴的看着方茹。
方茹叹了口气。
四人继续走着,小姑娘好像没哭了,只是眼睛通红,一边走一边擦眼泪,哦,还在哭,就是那种只掉泪没声的哭。
走在街上。
“这小姑娘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受欺负了?”
“小姑娘身边的两个大人跟她长得不像,不会是拐子吧。”
“小姑娘身上的衣裳怎么乱糟糟的?”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虽说只是极少数,可还是让听了心里不舒服。
“小姑娘的爹娘呢?”
这句一出,完了,小姑娘的哭声又来了,停都停不住,一边走一边大声哭。
周围的议论声更多了,还对方茹跟方豹指指点点的。
方茹脸色微变。
她对严伍道,“要不这样,我们先去学堂,就让她去学堂呆一会,等下了学你家人来接你时,你们再一起回家。”
“好。”严伍眼睛一亮,去学堂是好主意啊!
一行人往学堂去了。
小姑娘一想到她爹,她心里就难受。
她爹肯定没事!
她爹会回来的!
到了学堂,贺先生看到多出个小姑娘,愣了一下,等严伍跟贺先生说了小姑娘的事,并询问贺先生能不能让他表妹暂进在这里呆一会时,贺先生同意了。不过也先说了,“在这里呆上半天可以,但是不可以吵着其他人。”
“谢谢先生。”
小姑娘下午很乖巧,没有闹,就在外面一个人坐着,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低着头,在擦眼泪。
方茹问严伍,“她奶奶呢?”小姑娘的奶奶也就是严伍的姥姥。
严伍道,“我舅舅当年娶亲的时候,姥姥看中了一家,可舅舅不愿意,他看中了舅娘,因为这结亲的事,舅舅跟家里闹僵了,后来就没有来往了。”
他又小声说了一句,“姥姥特别讨厌舅娘一家人,特别讨厌。”他姥姥当年说那家人贪得无厌,娶亲竟然要二十两的彩礼。
可是舅舅竟然同意了。
“原来是这样。”方茹懂了。可最后那小姑娘的娘不还是跑了吗。
一下子很快就过去了。
严伍的表妹还被启蒙的学生围观了一会呢,后来见小姑娘不说话,也不理人,就没人再过去了。
下午放学,严伍的爹过来接他了。
严伍看到他爹,惊喜得不得了,“爹,你怎么来了?”
严伍的脸黑着一张脸,问他,“你表妹是不是在这?”
“爹,你为什么这么问?”严伍还想跟他爹说要带表妹回去住几天呢,听他爹这么一说,他心里觉得不妙。
严伍的爹道,“你表妹的姥姥去家里了,说我们将你表妹藏起来了,这会正要人呢。”
严伍大惊,愤愤道,“她还有脸去!她要将表妹卖掉!”
严伍的爹皱皱眉,“看来小鱼那孩子真在你这。”(小鱼就是表妹的名字。)
严伍一下子沉默了。
严伍的爹道,“将她送到你姥姥家去,不管怎么说,都是向家的血脉,你姥姥不可能不管的。”
严伍张了张嘴,“爹,舅舅很快就要回来了,就不能住在我们家吗?就几天。”
“你爹去的那个商队,出事了。”严伍的爹道,“死伤不少,听说你舅舅驾的那辆马车掉到悬崖下面了。”他的意思,小鱼的爹应该是没了。
严伍错愕。
他爹道,“要不你以为小鱼她姥姥为什么敢过来要人。”他说完又道,“好了,等会我就将小鱼送到你姥姥家(小鱼奶奶)家。要不,那婆子非天天到咱们家来闹不可!”烦得很。
“姑父。”
严伍听到身后传来声音,猛的回头,小鱼双眼通红的看着他爹。
“姑父,你说的是假的对不对!”她哭着道,“我爹还活着对不对!他只是出了趟远门,他过几天还会回来的对不对?”
严伍的爹没有说话。
严伍的亲娘是小鱼的亲姑姑,可惜,严伍的亲娘已经死了,自她死后,严伍的爹跟向家这边的关系就疏远了些,这个小鱼跟他爹,以前本来就跟向家断绝了关系,后来是严伍的亲娘心疼弟弟,两家才暗中来往的。
“走吧,你去奶奶家。”严伍的爹对小鱼道。
小鱼哭得厉害。
她想闹,想喊叫,想说自己的爹没事!可她又怕自己的爹真的跟姑父说的那样,已经掉下悬崖了,那时她要是惹恼了姑父,直接将姥姥家一送,那她就真的要被卖了!
她不敢闹。
去奶奶家?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都没有去过奶奶家,以前她娘还在的时候,总是说奶奶不好,是个刻薄人,心肝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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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成山终于从州府出来了。
有个押镖的镖队从更远的江南回来,从州府路过,他正好碰上了,于是便与那镖局的人约好一道走。他知道苗家的人在城门堵他,便悄悄离了城,在出城后二里的地方等着镖局的人。
等到了!
走了三日,要补充一些粮食,正好遇到一个村子,天又黑了,商队的人决定在这个村子歇上一晚,镖局有十来人,人高马大的,也没人敢惹。
一行人进了村。
“老丈,村里可有多余的屋子,借我们住上一晚?”镖头看到村口有一个扛着锄头的老汉,便拦住人问了。
老汉歪头看了他一眼,“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镖师。”镖头笑着说道。
老汉道,“屋子是有,不过要钱。”
镖头道,“我们肯定给银子,对了,老丈,要是方便的话给我们准备一下晚饭,最好有肉,我们会付银子的。”
老汉咧嘴一笑,“好!”只要给银子,啥都好说。
老汉领着人进了村,直接去找了村长,“村长,他们是来借宿的,给银子!”最后三个字老汉说得特别响亮。
村长点点头,十来个人,腾出三间屋子就成了。
村长直接对老汉道,“你引他们去你家吧,你家不是还有一间空屋子吗,还有家老三,应该腾得出两间空屋子,你们准备吧。”
“好嘞。”老汉乐坏了。
说着,就引着方成山等人去了他家,老汉家的是还挺大的,就是有些年头了,又是土砖建的屋子,不茹青砖的亮堂。
老汉自让家婆娘去准备吃食了,又叮嘱,“杀两只鸡,把过年还剩的一点腊肉拿出来。”
又道,“对了,去村长家借些碗来。”
他们家的碗不够。
老汉的婆娘带着二个媳妇一起忙活去了。
镖头是个能言善道的,与老汉聊了起来,老汉的两个儿子还在田里,没有回来。
方成山去了趟茅房,出来后,去后面打了水洗了手。
正要进屋,忽听外面闹了起来。
因为院子挺矮的,方成山抬头就能看到外头,村里头,一个穿着绸衣的姑娘在拼命的跑,后面有三个人在追,“你给我站住!”
那姑娘听到这话,跑得更快了。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救了你,你不但不知感恩,还要跑!”后面追的人气得破口大骂。
那姑娘道,“你们救我不假,可是你们要将我卖了,我是万万不会应的!你们放我回去,我让我家人给你们银子!五十两,够不够!”
“五十两!”追的人笑了,呸了一声,“你哄傻子呢!你还值五十两?”
那姑娘指着身上的绸衣道,“你瞧我这衣裳,难道不值吗?”
后面那人道,“你衣裳看着是好货,也不知是你从哪偷来的!看看你那手,粗得跟麻布似的,还在这装千金小姐呢!”他们完全不信。
姑娘体力不算差,可跑了这么久,她也累了,但是她知道,如果停了下来,一定会被身后那些人抓去的。
这些人救了她,但是却要她嫁人!
这怎么行!
她还要去州府见她亲爹亲娘呢!
姑娘累得直喘气,正想着法子呢,远远的看到方成山了,这是个生脸!看这打扮不像是这个村里的人!
姑娘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还看到了院子里停的几辆马车。
姑娘一咬牙,拼了命的往这边跑了过来。
“救命!”她边跑边喊,往方成山这边来了。
方成山见了,面无表情的转身,他可不想在这时候惹上麻烦,本来他们只是来借宿的,若是扯上这村子的麻烦事,说不定会被赶出去呢。
“小哥,救命啊,”姑娘的声音更近了,“有个车夫伤了腿,不能动弹,烧得厉害,若是不管,会死人的!小哥,救命!”
院子里的其他镖师也走了过来。
姑娘家一看这么生人,不仅不怕,反尔闯了进来,“你们,是镖师吗?”姑娘的眼睛亮得吓人。
“是。”镖师点头。
那姑娘道,“有单生意你们做不做,送我去州府萧家,两百两银子,怎么样?”
州府萧家?
镖头在里面听到声音了,也走了出来。正好,那追赶姑娘的三人也到了,“好啊,可算是抓着你了!”
“我爹是萧知府,你们送我回家,他们会给银子的!”姑娘说道。
“别信她的话,你看她的手,是干粗活的,怎么可能是千金小姐!她是骗子!这身衣裳是偷来的!”
“我没有!萧知府真是我爹!我原先是桥头村江家的,不信,你们去打听去听。”姑娘狠狠瞪着那人道。
这姑娘瞪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这几个镖师是县里的,不太清楚桥头村,所以,都有些迟疑。
桥头村?
江家?
方成山突然开口:“难道你是那位杏儿姑娘?”
“你知道我!”那姑娘一下子放松下来,眼睛弯弯的看着方成山,“你是哪个村的?你怎么会知道我?”
方成山道,“我是长乐镇,方家村的。”
那姑娘一下子就笑了,“都是一直镇上的,难怪你知道我。”是呢,两个孩子抱错的事长乐镇的人似乎都知道了。
本来就是稀罕事,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
镖头诧异的看向方成山,“你真认得她?”
方成山道,“前一段时间知道的,她原是大官家的千金,她爹生她的时候跟江家的人抱错了,现在才知道,准备将人接回去,这事在长乐镇都传遍了。前段时间,她那当官的爹请了人去接她,我们镖局的人……”
方成山突然停住了。
他看向杏儿,“你们这一路出来,请了镖师吗?”
杏儿点点头,语气低落,“请了,除了镖师,又在镇上请了驾车的,干活的,加是丫环婆子,十五人都不止。”
“那人呢?”方成山的脸有些阴沉,若是请了镖师,那一定有他们镖局的人。
“遇到了山贼,人走散了,那些丫环婆子扔下我了。”杏儿的语气很平静,“镖师跟着他们走了。”
“不可能。”方成山道,他们镖局的人不是那种人。
“镖局的人以为我还在马车上呢。”杏儿苦笑,当时情况很复杂。有个车夫受了重伤,她那些丫环婆子将人带上,若是不带将这车夫带上一起走,这车夫必死。那些丫环婆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她让人将车夫抬上马车,后来……
后来她跟这车夫就被扔下了。
“那车夫呢?”
“在柴房里,我想请大夫,可救了我的那家人,就是他们,”杏儿道,“他们要将我给嫁了!”她爹娘都在,养父养母也在,怎么可能嫁人!
无非是那些人看她一个弱女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就算她亲人找来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还能怎么样?
到时候只说不知,又是救命恩人,难不成还能杀了?
所以啊,这些人有恃无恐。
方成山看向镖头,“这镖你们接吗?”
镖头若有所思,“这姑娘的话是真的吗?”
方成山道,“是真的,我去过他们家,见过她家人。”他又道,“这姑娘说了一百两的酬金,如果到了州府给不出银子,她这张脸应该也值那个价。”
杏儿听到这话,瞪着方成山。
这人怎么说话的!
讨厌!
“好,这镖我接了。”镖头笑着道。他之所以接镖,不光是酬金的问题,更因为这姑娘的爹是知府大人,有机会跟知府大人牵上关系,他自然要好好把握。
镖头问在旁边看热闹的老汉,“村里有大夫吗?”
老汉点点头,“有。”
镖头又翻出二两银子,丢给那三个追赶杏儿的人,“这是谢银。”
那三人接了谢银,不情不愿的走了,过了一会,他们将重伤的车夫抬过来了。
“麻烦老汉帮忙找一个大夫。”镖头说着,拿出了碎银子。
老汉将银子收了,咧嘴一笑,“不用找了,我就是。”
啊?
这老汉竟是大夫,赤脚大夫吧。
老汉让镖师将车夫抬到一间干净的屋子,去帮人看病去了,在看病之前,老汉提前说了,“这里条件有限,你们要是怕把人给冶坏了,可以抬到县里去。”
镖头道,“你冶吧。”
这车夫他们也不认识,这条小命能不能捡回来,看老天爷的意思。若是老天爷要收了车夫这条命,那谁都办法。
抬到县城?
非亲非故的,又没有银子,谁干?
外面。
方成山正准备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杏儿姑娘拦住了他,“你是长乐镇的,怎么会来这?”这里离县里有一段距离呢,离长乐镇更远。
“跟你没关系。”方成山道。
“怎么没关系,你不是镖师吗?还有去州府呢,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信不信得过?”杏儿道。
“你放心,我不押镖,我不去州府,你不用担心我信不信得过。”方成山说道。
他刚从州府回来,还去!
他疯了不成?
那苗家还在州府等着呢,他才不会傻乎乎的羊入虎口呢!
他觉得,最近的女人真疯狂,胆子真大,还会追男人了。
“你不去?”杏儿大惊失色,“那怎么行!”眼前这人跟她是一直镇子的,七弯八拐算是同乡了,好不容易遇着熟人,怎么能不去?
方成山道,“怎么不行,我又不赚你银子。”
他扭头进了厨房,“大娘,你这里有干粮吗?”
“你等等。”杏儿跟了进去,“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既然是同乡,你就不能帮个忙吗,我放心,银子绝对不会少你的!”
“走开!”方成山最近被女人缠得烦了,已经没有耐心跟杏儿掰扯了。
“我不走!”杏儿生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点同情心好不好,那丫环婆子都将我扔了,我现在都这样了,你……”
方成山,“男女有别,你走远一点。”最近吃了太多女人的亏,方成山想离女人远一点。
“你们两个,出去出去!屋里挤得很,你们还在这里打情骂俏,可真是的!”厨房里的婆娘将方成山跟杏儿赶了出去。
“别进来了!”
“干粮有,明天给你装!”这婆娘又补了一句。
“谢谢大娘。”方成山道。
杏儿一脸愁容,盯着方成山,“你真不送我去啊?”
方成山往屋里走去,镖师们都在那呢。
杏儿道,“我堂姐失踪了,我要回萧家,让他们去帮我找人。”
方成山的步子一顿。
杏儿的堂姐就是那个锦儿,那个死在山脚下,后来被方家人送到义庄的那两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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