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因为王守业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法子,就是将乔氏的尸身,浸泡在高浓缩的甜水里。
之前沈长福养鱼的时候,为了让那些鱼苗能够更多的吸入甜水,所以压根就没想过要投食。
到现在二十几天过去了,除了最初没扛过毒性死掉的那一批鱼苗之外,并没有任何一条鱼苗出现营养不良的状况,健康程度和发育速度,甚至还要超出同侪。
这证明浓缩后的甜水,可以足够的养分。
所以王守业才想到,或许可以用弄碎甜水,来炮制一个类似营养槽的环境。
不过这其中其实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问题。
那就是两三个月大的胎儿,只是刚刚成型而已,并不具备主动汲取养分的能力,必须通过母体才能间接获取。
而一具已经失去所有生命特征的尸体,又怎么可能为胎儿足够的养分呢?
这显然不科学!
如果是穿越之前的话。
别说这么做了,听到别人提出这种荒诞无稽的想法,王守业肯定也会嗤之以鼻。
但眼下的大明朝,却并非是一个完全由‘常识’组成的世界。
单只是山海监西跨院里,超出常识的事物就已经超过了两位数。
而张国彦隔着肚皮救下胎儿这件事,本身也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再加上那甜水也是非常之物。
所以……
赌一赌吧!
放着不管,那意外救回来的孩子,肯定只能胎死腹中。
赌一赌的话,也或许还能有什么转机。
抱着这种心态,王守业命人将尸体抬到了西跨院东厢房里,然后又寻来了一只浴桶,让当值的内卫在里面注满了高浓缩甜水——为了足够的甜水胶进行实验,烧水的工作向来是昼夜不停。
当然,在将水倾倒进浴桶之前,还要进行简单的冷却——借助西厢冰道人——否则就不是救人,而是炖肉了。
但即便如此,看着依旧不像是在救人,更像是把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里,制作成标本。
话说……
浓缩甜水有没有抑制腐烂的效果?
如果没有的话,这计划就可以直接宣告失败了。
这忙忙碌碌的,等到终于将那尸首宽衣解带,放进浴桶里密封起来时,早已是天光大亮。
闻讯赶到的勾管杨同书,简单了解情况之后,有些为难的请示道“大人,这……这要不要做个入库登记啊?”
按照规矩,所有进出西跨院的人或物,都应该进行登记存档的。
尤其这还要长期存放在‘库房’里。
王守业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就简单登记一下吧。”
…………
入库品阶编号暂无。
入库日期嘉靖四十年十月二十三。
入库名称孕尸暂命名。
来历堕胎血崩的乔姓妇人,经玄字零零肆张国彦施救,腹中三个月大的胎儿幸免于难。
形象娇小玲珑的女子。
特性母死子活存疑。
备注存放于注满浓缩甜水玄字零零叁衍生物的浴桶里,拟每日早晚进行检查,并记录其变化。
…………
“大人。”
杨同书的值房里,他简单登记完毕之后,却又冒出了新的疑惑,一面用笔尖着那备注,一面小心翼翼的请示道“这要检视尸首时,用不用把她弄出来?”
“当然不行。”
“那真要有什么变化,却怕一时难以分辨……”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王守业思量了一下,道“寻几个胆大的妇人来,就在水里将上衣解开,等以后也让她们负责检视——反正主要看的是胎儿有无变化,能看清楚肚子就够了。”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又已经到了点卯的时辰。
王守业也懒得再回家,顺势在衙门里巡视了一番,重点听取了后院育种小组的计划与诉求。
他最初提及育种计划的时候,是想从民间寻几个养鸡养鸭的农户,来负责这个项目。
后来经杨同书提醒,才知道工部、户部、礼部都有相应的劝农官,而且户部甚至还有专门研究畜牧禽畜业的。
于是他干脆通过正式渠道,从户部借调了两个专精此道的小吏,来推进这一项目。
不过这主持项目的人由民间转成官方之后,与之相配套的各种要求,也便大大提高了。
单只是先期投入,就达到了原本预计的五倍以上。
虽说王守业在财政方面的话事权,仅次于白常启、李芳、张四维三人,但这大手大脚的……
或许可以从户部拉些投资?
毕竟他们对这项目也挺感兴趣来着。
不过这种涉及两个部门的资金合作,就不是王守业能谈下来的了,得请白常启出面才行。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
王守业拿到先期投入的核算单之后,还没想好该怎么跟白常启提起这事儿呢,白常启就先派了书吏来,请他去议事厅里说话。
而在议事厅里分宾主落座之后,才知道白常启寻自己过来,正是为了早上入库的乔氏。
“那妇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回禀大人。”
听白常启问起,王守业忙起身答道“根据大夫诊断,那妇人是因为想要堕胎,却错用剂量而死的。”
乔氏有孕的事儿,白常启是知道的,因此听说她死于堕胎,倒并不怎么诧异。
但却还是蹙起了眉头,捋须道“虽说她是自寻死路,可毕竟是死在你家中,又赶上三更半夜……”
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你也知道,那些御史言官们惯爱捕风捉影、颠倒是非,这消息若是传到他们耳中,少不得要惹来些麻烦。
不过你放心,本官肯定会全力支持你,绝不会任凭那些言官颠倒黑白!”
说道这里,白常启脸上便忍不住露出怨愤之色。
因为就和王守业预料的一样,朝廷准备让山海监监考会试的消息传开之后,果然遭到了御史言官的群起攻讦。
目前主流的舆论,普遍认为山海监不宜监考,真要是担心秋闱之事重来,命其仿照五城兵马司,负责外卫纠察也便是了。
这一内一外,虽然都有督查之责,但说起来却是天地之别——前者是清贵文臣才有的待遇,后者则是鄙陋武夫的差遣。
这对于想要挽回声望的白常启而言,不啻于奇耻大辱,故而自此深恨那些御史言官们。
话说……
严党号称权势熏天,眼下却坐视舆论阵地落于敌手,也难怪会翻车在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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