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出来之后,晴空万里,大地在积雪和瓦蓝瓦蓝的天空的映射之下,视野一片开阔。
一支由二十辆牛车组成的车队,正行驶在通往清河的官道上。官道上的积雪很厚,压根就没有什么脚印,更没车轴印记,只有这一支车队孤零零地开拓,周围显得安静又诡异。
李老二坐在牛车上,笼着袖子,带着一顶狗皮帽子。他早已经冻得大脸通红,一条长长的清鼻涕始终擦不干净,就挂在大鼻孔和人中之间,不停地吸溜着。
“怎么还没到?”李老二有些不耐烦,因为已经离开了李钦的保护,他感到有些害怕。
“前面不远就是,贵人莫着急。”李武就跟随在李老二的身边,不停地奉承着。
“这都已经走了十几里了,咋还没到呢?要我说,咱们就应该在县城里交接。”李老二嫌离开东武城县太远,颇有微词。
“贵人说笑了,一次交割这么多钱,我们也不放心啊!李庄可是清河县地界,难免路远了些。不过,我家小郎君说了,他已经等在两县交界的地方了,就是怕贵人你多跑远路,替你着想呢。”李武解释着。
“瞧把你们吓得,真是一群没胆子的货。”李老二自己说完,心里强装不惧,其实早腿肚子打转了。
见李武唯唯诺诺的样子,李老二真觉得自己胜算在握,但是又显得一副意指江山的样子,唤过来身边一位穿着普通衣服的士兵,小声地问:“我哥派的人,跟过来了没?”
“二将军放心,都尉派的人就在后面跟着在。只是这天气晴朗,不易走得太近,免得被人发现了。”那士兵也小声地凑到李老二耳朵边回话。
“好!等会看我眼色,见机行事。”李老二满意的点点头。
李武见李老二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还特意朝前加快了步伐,就算李老二想让他听,他也懒得去听。反正他现在就是一个人质,听了又做不了什么,这可是李萼亲自教给他的道理。这样的天气下,别说二里地外,就算是三里里之外的活动人影,也都能瞧见黑点。但是离得再远点,还真就看不清什么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望远镜,就能看得更远。
“哥,他们都过去了,咱们不跟吗?”李悟批着一条白色的被单,骑在官道旁的一颗树杈子上,对着另一颗树上的李萼问着。
“后面跟的不是骑兵,约莫有一两百人。按照行军速度,我们只要在一炷香时间内把这笔钱转移走。”李萼说。
“这你都能看得清楚?我怎么看得全是一条黑线啊。”李悟使劲地朝东边瞅着,还是啥也没看清。
“你仔细看,那些乱兵都穿着铠甲,太阳底下反着光呢。你光看黑点,是看不清对方的,你得朝后面看,尤其是在那些白雪中间,有一些亮点一闪一闪的。”李萼耐心地教授着李武观察敌军的技巧。
“哇,哥你好厉害,果真是这样。”李悟兴奋地叫喊。
“这个李钦果然不是好人,之前在崔庄城下挨打还没长记性。就凭他这点人,还想黑我,殊不知我擅长的就是黑吃黑。”李萼讥笑了一下。
“哥,那咱们怎么做?”李悟一看李萼的表情,就知道又要干仗了。
“明火执仗,直接抢!”李萼说完,一个空翻,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可以看清,原来整片树林里早已经埋伏好了一队骑兵,全都是白色伪装,和雪地浑然一体。
“等会动手之后,不要恋战,驱散赶车的乱兵,然后每人一袋铜钱,打完直接撤。”李萼对着这些骑兵吩咐说。
“撤向哪里?”卢诚追问。
“直接回崔庄。”李萼说。
积雪下的马蹄声并不那么明显,当一阵嘶嘶的声音传入李老二的耳朵时,他正巧坐在牛车上打盹在。
“二将军,有…有人来了。”一个押车的士兵拽着李老二的衣角,慌不失的大喊。
“来人了?!哎呀妈,总算到了。”那李老二迷迷糊糊的,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朝前方看去。
前面鬼影子都没得一个。
“投降不杀!”紧接着,一杆长枪就直接从侧后方对准了他的大脑袋,李老二这才清醒过来,原来人是从后面过来的,而且还都骑着战马。
“混账,你知道我哥是谁吗?”李老二壮着胆子大声呵斥。
“啪!啪!”两声,李老二的脸上接连就挨了两巴掌。
“你哥不就是李钦吗,我们都知道。”李悟扇完李老二,戏虐地说。
李老二也不算太傻,被李悟扇了两巴掌,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人家对自己了如指掌。
“大哥,李武大哥,千万别杀我,我还没娶媳妇呢。”李老二噗通一下就跪在雪地里,不停地给李武磕头。
“留下钱和身上所有的东西,然后滚蛋。”李萼懒得看李老二的怂样。
“好嘞!”李老二一听,立刻开始脱衣服,一直到脱得变成了一条条冻成粉红色的肥猪了,这才带着人朝后面跑去。
……
东武城县内,李老二还没回去,李钦却已经在发火了。
“你说什么?救崔庄的人,就是李庄的?”李钦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
“是的。领头的是李憕的儿子李萼,他收拢了一些清河的溃兵,跟崔佶那老东西合兵一处了。”王怀仁就站在李钦的面前,陈述着他打探来的消息。
“坏了,我的钱…”李钦听了王怀仁的话,立时反应过来了。
正在这时,一阵噪杂的脚步声急促地传来,有一队士兵慌慌张张地从外面闯了进来。
李老二是被人抬进屋里的,只见他披着一件皮袄子,眉毛、头发上全都挂满了冰霜,那两片嘴唇冻得乌青乌青的,眼神直愣愣的,吓死个人。
“哥,我下半身一点感觉都没有,这辈子怕是娶不成媳妇了。呜~啊!”李老二看见李钦,突然就嚎了起来。
“你咋弄成这样了?”李钦瞅着李老二的样子问。
“而将军在雪地里光着屁股走了二里地,然后就成这样了。”有兵士回话说。
“钱呢?”李钦没顾及救李老二,而是怒吼着问。
“被李武他们抢跑了。”李老二憋着嘴,眼泪鼻涕大把地掉。
“跑哪儿去了?”李钦抓着李老二的肩膀,使劲地摇着。
“崔庄。”李老二擦了一把鼻涕,回答。
“你们可看清楚了?”李钦追问。
“属下等看得清清楚楚,所有的马蹄印全就是朝着崔庄去了。”抬李老二回来的士兵回答。
“都尉消消气,您消消气。钱它进了崔庄,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王怀仁赶紧宽慰。
“那可是整整一万贯,一万贯啊!!!你让我怎么消气?”李钦咆哮着。
“那里面还有我娶媳妇的钱呢,咱家的钱全都在里面呢。”李老二呛声说。
“一万贯也就是咱们东武城县半年的赋税营收…”王怀仁恰到好处地‘善意’提醒着。
这个结局是李钦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万贯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古人常说:万贯家财!形容的就是一个人的富有。关键是那是库房里的钱,就算他李钦是乱兵,也不敢一个人私吞,他不可不敢拿自己当安禄山。
“他娘的,给老子集合队伍,我要打崔庄。”李钦一脚踢翻了火盆,吼叫声震得房檐上的雪都纷纷掉落。
李钦的当务之急只能是攻打崔庄,然后把钱抢回来,否则他李钦的生命基本也就到头了。如果这笔钱他追不回来,不管是对叛军还是对朝廷,他都没办法交代。
别无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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