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北极村,寂静得让人心生恐惧。雪花如刀光剑影般急转而下,屋顶,大地……北极村的夜晚是一片亮白的夜。肆盘闭目坐在门前。已是入夜三更,他有预感,黑影很快就会出现。
“呼!”
屋内传来灵的呼噜声,那声音时高时低,时缓时急,伴随着无声飘落的雪花,倒增添了几分生气。
……
“以后呀,这里就是你的家。”
“为什么有许多白色的小花从天上落下来?”
“因为雪花想到地上看看人间。”
……
回想儿时刚到北极村时,漫天的雪花如同下落的玩具。肆欢呼雀跃地在地上奔跑、打滚,师母便在身后追着他。有时摔倒了,他也不哭,倒是师母红了眼:再跑下去,冻坏了可怎么办?
肆从不怕冻。好似他的体内有一团火焰,在北极村生活十几年,一场感冒都不曾发生。
“簌簌……”
这声音太奇怪,北极村是没有这样的声音的。肆耳鼓一动,努力分辨声音的来处。就在他欲睁眼出击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寒光乍现,直逼胸口而来。几个回合下来,肆无一处占领优势,招招防备,现场雪花四溅。
“嘶。”
在即将倒地时刻,肆伸手拉下一块黑色面罩,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片片雪花之后。
“师傅?”
“天地万物,以静制胜。方才若是别人,你性命早就没了!”
元祖拂袖,目光冷冽。肆起身,还未来得及问询一二,身体便跟着元祖进了内屋。
“去把他追回来!”
“谁?”话刚落音,却见床上被子散落在地——灵不见了。
……
万丈悬崖下,北极村口。
枯木零落,寒气逼人。这寒气不比极乐谷的肃冷,而是多了些人间气息。元祖说过:人间即地狱。
身后,积雪融化而成的瀑布正飞泻而下,哗哗作响,在这寂寥的夜里更添几分寂寞。人间的寂寞犹可救,大地的寂寞无药可救。
灵右手握紧腰间宝剑——十几年了,这是他第一次下山。他对外面世界的记忆停留在五岁那年,好似有人把他抱来,放在这石阶上,他手里捧着一根冰糖葫芦,眉眼开笑望着那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天黑时候,林间传来鸦啼声,声声瘆人。他当即哇哇大哭,大喊阿妈的名字,腿脚却不敢迈出一步。
再后来,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他睁了眼,师母素莲拿着一张热毛巾正给他的额头擦汗。
“醒啦?醒了!”
当时的师母正是年轻时候,黑色的发丝别在后方,一身素衣也难掩美貌。他起身,看到目光冷冽的元祖朝他走来:“能挨过一夜不死,命大。”
……
“哥们是老天庇佑,今儿个就灭了你们这些小贼!”
灵吹着口哨加快步伐,穿过这片森林,再往前走上几里路,他就出北极村了。
……
蛮荒岛。
旧屋倒塌,哀声一片。街头巷尾处,衣不裹身的孩童躲在老妇怀里,哭闹声,乞讨声满耳皆是。脚下,龟裂的大地有如猛兽血口般张牙舞爪。
这是一个笼罩在黑夜中的部落。
“少爷!救救我孩子,求求你救救我孩子吧!“
一位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忽地抱住灵的衣角,她身旁,一位约摸五、六岁左右的男童平躺在大地上,面色发白,双眼紧闭。
灵蹲下身,手指触过男童耳后动脉处,脉搏紊乱,气息微弱。再看眼下,瞳孔已呈散开状态。
“怕是没救了。“
灵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盖住男童的脸。老妇却是不肯松手,磕头不止,连声求着救人一命。四下,几十双眼睛一同望过来,哀求,哭喊,麻木……
灵起身,环顾四周,却不见一名男丁。风渐起,阵阵热浪滚滚而来。他不明白,为何只隔一片森林,北极村常年大雪,这里却成了炙热的火海?
“红鬼来了!快跑啊红鬼来了!“
随着一声惨叫,街头一片骚动。原本坐在地上哭喊的人纷纷跑了起来,甚至连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亲人也顾不上了。
“别怕!往暗处躲!“
灵被众人挤到一旁,不出分秒,便听到前方一阵马蹄声。“咚咚咚!“龟裂的大地开始震动,灵握紧腰间宝剑,准备应战。
“天高地阔,以静制动。“
耳旁响起师傅常说的话,灵闭上眼睛,分辨敌军方向。
笑声。肆无忌惮的笑声。带着掠夺的胜利,带着掠杀的喜悦。
去死吧!!!
灵踏地跃起,躲过一支飞来的弓箭。再一个空中翻身,十几支飞箭直击要害而来,那些来不及逃跑的民众被飞箭所伤,瞬间倒地。
“哪里来的小子,敢坏了我们的好事?“
马队骤然停下,飞尘扬起。
“你爷爷给你收尸来了!“
“收尸?我看你是来找死的吧!“
一行红衣人杀过。“今天让你们吃点教训,免得连你爷爷是谁都不知道!“
灵腾云鹤起,修长的衣摆四下旋转,形成一个加速旋转的漩涡,只见地上瞬间尘埃飞扬。“轰“,阵仗中央裂开一条黑色地缝,前方马队纷纷掉落,后方受惊的马儿扬起前蹄,鸣声响彻夜空。
趁着敌方一阵混乱之际,灵再次踏空跃起,十指划过半空,绵针如细雨般飞落。未等他得意半分时,却见马队后方一块红色沙曼飘起。
鲜血一样的颜色。在北极村十几年,满眼皆是白色,灵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太阳一般鲜艳的红色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牢笼困在半空中,动弹不得。那红色纱布缓缓飘过,万物无声。
“地造乾坤,招招无声。极乐谷那老不死的终于忍不住了?真是老天有眼!”
靡靡柔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不见其身形。红色沙曼逼近,带着滚烫的热气。灵只觉着不能发声,无法动弹。他努力将注意力转到身体之内,然而,越是挣扎,越是觉得火热。
如置身于火苗之上一般炙热难耐。
彼时,原本受困的马队再次发出胜利的笑声。那笑声穿透黑夜和森林,响彻天际。
岂有此理!
灵凭借最后一丝力气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师傅说过的每一句话:天高地阔,以静制胜。朗朗乾坤,唯心不毁。
“送死吧!”
魔咒被破开了,红纱向后弹开,灵握紧双拳,奋力跃起,朝着红纱劈去。
“轰!”
地上开了几条裂缝,四周房屋倒塌,远处传来难民逃跑时的哭喊声。
“好疼……”灵再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躺在裂缝中间。那裂缝正以飞快的速度向两方移动,他身体的重心已经朝裂开的深渊凹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这老不死的能搞出什么名堂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红纱在灵正上方飞扬,似一滩鲜红的血泼洒在夜空中。
笛鸣声。
天空忽地落下片片雪花。花瓣似箭,下落如雨。一股极寒之气袭来,原本叫嚣的马队倾然倒下。
红纱定住,变成一张黑色的狰狞的人脸:“元祖无上,你终于出现了?”
“收拾你,还用得着我师傅出面吗?”
白色的大雪把夜空照亮了。白夜入梦双手执笛,裙摆飞扬,发丝飞舞。白衣少年肆双腿打坐,闭目休闲,缓缓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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