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无端要修的,是她的本心,所以谁也帮不了她。源离可以救她不死,可再不能做其他事。那些人生中的欢乐、悲伤、挫败,她必须自己亲身去感受。
这就是源离一直告诉末无端的随心而为。
更多的,天神不再说,他们也不敢问,末无端像是早就知晓,明明是自己的事,也不更关心多少。
吃饱喝足,稍作休息,三人也不多留,就此告辞。末无端踌躇了一下,还是一脸坦然,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去抱了抱源离才叩响玉佩离开。
三人回到翁家大宅,并不停留,直接回了醉意阁阁主府上。
三人消失了一天一夜,阁主正焦头烂额,见三人回来,大喜过望,又向三人说起今日发生的一件奇事。
翁家公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倒地死了,而且尸体迅速干瘪老化,最后竟像……竟像是死了好些年的翁老爷。
三人叹息,偷来的寿命,终究不会长久。
于是把孟潇湘之事向阁主讲述了一遍,只是,为了不造成凡人的恐慌,并没有把孟潇湘是仙之事说出,只说是修为高深的妖物。
消息很快传出去了。
翁老爷杀子续命,窝藏女妖。
嗜血女妖佯装贵妇,贪色食心。
横死伶人化身厉鬼,为祸百姓。
不管如何,如今女妖已除,厉鬼已散,滨州终于又可以恢复往昔的繁华安宁。
街头百姓奔走相告,普天同庆。只有翁家人尴尬不已。这翁公子,或者说是翁老爷的尸身怎么收拾?杀了自己儿子,以后还想杀孙子,只要翁家没绝种,就打算一直杀下去?这样的家主,还要不要入祖坟,立牌位?更何况,他窝藏妖怪,害了滨州多少人,这城里的老百姓都看着呢。
到底死人的体面没有活人的颜面重要。翁老爷的一把枯骨被一床破席一裹,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传说有些不解恨的百姓,还去鞭了尸,冲他尸体上撒了尿。翁家就当作没听说,把他从家谱上划了,任人作践。
等百姓们敲锣打鼓到了阁主府上要感谢上仙恩德,三人早已经走远了。
一条羊肠小道上,末无端翻来覆去看手上的银剑。这哪里叫修复,这简直是重造了一遍!
式样仍旧是华贵,但少了土气和毫无章法的宝石堆叠。
纹样换作了凤穿牡丹,只几颗金刚石镶嵌,一粒红宝石点晴。其余的宝石也一颗未少,集中在剑首与剑格处,绘了一副七彩霞光映日图。
不得不感慨醉意阁阁主用心良苦,为了自家招牌也是挖空了心思。
大事已了,三人心里轻松。城外正是山清水秀,百花争鸣之时,他们也不赶着回去,一路游玩打闹。
“我还是有一件事没想明白。”金洛水道。
“什么?”柳晚照问。
“那些厉鬼为什么会去杀自己家里人?”
末无端也觉得奇怪。
“本来是打算去见见家人的吧。可七只厉鬼化作一团,难以保持清醒。回了家,却失了智。手上染了自家人的血,就更难回头了。”柳晚照叹息,还是有些不忍。
突然,一个人叫住他们,“三位公子小姐!这边儿看!”
三人停下脚,路边蹲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一副道士打扮。
“什么事儿?”末无端问。
那道士围着三人转了一圈,嘴里“唉哟哟”个不停。最后一脸沉重对柳晚照道:“这位公子生得光采照人,眉心却有一道黑气,脸上两道红光,这是犯了破相劫啊!”
又转过来对末无端道:“这位姑娘更是不得了,头上乌云盖顶,三日之内,要有血光之灾!”
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走心的骗子了,就算不要脸讨生活,咱们好歹换个新花样啊。
金洛水翻了个白眼,讥讽道:“这你就别担心了,她一直让别人犯血光之灾。”
听了这话,那道士缩了缩脑袋,但还是不死心,冲着金洛水道:“黄口小儿,休要胡言,你家公子遭了难,你担待得起吗,小心跟着一起遭殃!”
你家公子?
三人一低头,才发现……
调查孟潇洒之时,柳晚照一身华服打扮,末无端与金洛水扮作了下人。三人行色匆匆,一直没来得及换衣服,叫这人看见了,不就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带了丫鬟小厮来踏青嘛。
三人也懒得和他多话,对他摆摆手,打算就这么离开。
那老道却不折不挠得很,跟着三人一边跑着小碎步,一边说:“你们别不相信呀,事情真发生了,那可就晚了。老道也是看着相逢即是缘,才好心提醒三位的。”
三人越走越快,道士也越跟越快,直跑得他喘粗气,“等……等等我呀!相逢即……即是缘。”
三人真是哭笑不得。骗术虽然不高,但毅力还是很强的。
柳晚照刚准备要表明身份,义正言辞劝导道士改过自新,从头做人,金洛水把他拦住了,笑问:“那你说,我家公子和这位姑娘这么倒霉,要怎么化解?”
这是准备逗着人家玩儿呢?末无端也一脸兴致。
柳晚照摇摇头,这两家伙,都活了百岁了,还像两个小屁孩儿一样。
那道士一看有转机,到底不负自己差点儿追断气,从怀里开始摸些瓶瓶罐罐,几张黄纸。
“我这里有仙丹,还有灵符,把灵符火烧,纸灰兑水里,和着两粒仙丹,一口下去,有病治病,没病消灾……只要二两银子……”
这道士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新花样,不好玩儿。
末无端斜看一眼金洛水,调侃道:“要不你试试,也许能拉拉肚子清清肠胃。”
那道士却不干了,“小姑娘乱说什么呢,我丹阳派的仙丹灵符能有假吗?别人求我我都不给的,真是的,不识货!”
三人唰地转过头去看那道士,什么玩意儿?丹阳派!
那道士见三人一脸震惊,突然有了几分洋洋得意,道:“所以说你们这些小孩子们没见识,丹阳派,听说过吗?仙门第二大派。其实吧,我跟你们讲,咱们老早就是第一了。只是咱们低调,修行的人嘛,不争这些虚的。这仙丹灵符也只收了你们一个本钱,相逢即是缘嘛……”
“你真是丹阳派的?”末无端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如假包换!”道士抖了抖自己那身粗布衣裳,露出下摆一轮不太圆的太阳。“我可是丹阳派风来长老的入室弟子,看相算卜,练丹画符,驱妖捉鬼,无所不灵……”
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脚,四脚朝天倒在旁边水稻田里,两条鼻血挂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血光之灾。
“我可不记得我有你这么个师弟!”金洛水恶狠狠瞪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