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这东西,真是怎么都说不清楚。净明真人被异界雷云所伤,本来灵力涣散,眼见命不久矣,却不想在雷云中沾染了神力,以之为引,加上近千年的修为,突破最后的关卡,飞升成仙了。而且当时成仙的也不止是他一个,还有其他门派一同前去雷云中探路的两位。
飞升之时,净明真人召来柳晚照,将掌门之位传予他。
而绮妙嘛,她本想断了凡情一心修行,可情这东西,生出来容易,要断却太难。她想静心,却根本静不下来,总会想到山下那间小小茅屋中的那个人。那些年,守着这份情的,不止是柳晚照一个人。
走到那一步,她想为自己好,也想为柳晚照好。在人间,柳晚照有大好前程,不该和一个妖怪牵扯不清。直到那场天灾,看到外面滔天的洪水,想到这世间或许真要毁灭了,她心里最遗憾的不是还没有成仙,而是两情相悦何其难,却白白错过了这么久。自己曾鼓起过勇气,为何要在那时候胆怯。
后面的结局很美好,柳晚照的心一如既往的坚定,她因为在洪灾中救人之举,得到了世人的接纳与称颂。往日被唾弃的人妖孽恋成了被人艳羡的旷世姻缘。仙不仙的不重要了,相守才是心之所愿。
别人的爱情故事很美满,末无端一面替朋友高兴,一面又是心酸。
闲话间,陆陆续续,另几个人也到了,见到末无端,无不是率先惊愕,其次惊喜,再则悲切,最后又欢欣起来。
韩语商几乎要把末无端再捶死一次,她喜欢末无端超过喜欢璇玑院的师妹,常想着末无端掉泪,如今再见,已是人鬼两界了。其他人又何尝不是。青一笑平日绷着个脸最严厉,现在也是强忍着不让大家看见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余北峥、杨初霁拉着末无端上下瞧了个遍,就是不愿相信末无端已经死了,但触碰如冰,不得不信。谢春衣在旁边跳脚,闹着要钻研死回生药,但他在几人中修为最低,末无端觉得他该好好先为自己研究一下怎么长生不老。
末地端不愿再惊动其他人,有这些好朋友在就已经心满意足。几人便去取了酒菜来,非要再和她大醉一场。
做了鬼便不会醉了,喝着喝着,看着其他几人微醺的模样,末无端有点儿说不出的遗憾。
金洛水攀着末无端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呀?”
都做鬼了,今后便只有两条路,一是去投胎做人,以她现在在鬼府的鬼缘,下辈子投个上上等的肯定没什么问题,她敢打包票,下下辈子都好过的很。但入了轮回,就真的再无末无端了,她还有这么多的朋友放不下,也还没有为自己好好活够。
要么就继续在鬼府呆着,按鬼府的工作效率,搞不好还能当个劳模什么的。不缺钱财,又有官衔,长长久久的整日吃吃喝喝,除了少见几次太阳,和神仙也没多大区别。两者怎么选,她觉得答案很明显。
末无端打趣道“没有什么打算,先呆在鬼府励精图治,等你们都死了,把你们下辈子安排好再说。”
要放在以前,金洛水准要呲末无端到说不出话来,但今日却又是抱住哭起来,“无端,你居然死了都还放不下我们,还想着待我们好,呜呜……”
南宫望觉得自己还算脑子清醒“你得了吧,我们下辈子得等到什么时候,搞不好哪日就成仙了,我暂且不论,咱们掌门夫人可是时时都可能飞升的,你就等到天荒地老去吧。”
末无端道“我巴不得,就愿意天荒地老的时候,咱们仙鬼再见。”
众人哄笑起来,绮妙看看末无端,觉得眼前这个生死都随性洒脱的家伙,仍有放不下的情愫。她最懂这东西只能自己去发现,自己去勘破,但不多说,也跟着浅笑。
修行再高,酒量却没涨多少,喝空了十三坛陈年老酿,醒着的就只有绮妙和末无端了。
绮妙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我答应你的东西已经做好了,哪一日用得着了,来取。”
末无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绮妙答应了她什么,后来反应过来,嗓子有点儿堵。很快好起来,与绮妙相视一笑,道“那你可要替我保管我,早晚总有称心的。”
等第二日众人酒醒,末无端不见了,坐在眼前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冲柳晚照笑笑,“我叫末小花,以后柳掌门就多个徒弟了。”
众人哑口无言。
原来末无端并没打算马上回去。像鬼界那种几百年没正事儿做的地方,实在不需要时时守着,她打算阴阳两界两边跑,那在阳间就需要一个身份。末无端既然已经死了,她可不打算见谁都解释一下自己现在是有身份的鬼,人间界嘛,还是做人方便。有了虚体,本来就只有修为高深的人才能迅速识别出鬼气,再加上绮妙的帮助,完全帮她重塑了一具假的肉体,连柳晚照也一时无法分辨眼前的已是个阴魂了。
给柳晚照当弟子最为方便,没有人会过问掌门收徒,更不会有人过问掌门的徒弟今儿又跑哪里去了。这到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柳晚照答应了,其他人更是求之不得。
只是这名字,是不是有点儿欠考虑?
末无端笑道“本名,不用再改。”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录来,哗哗翻开给众人看。
“我这次来,当然主要是来和大家重逢,顺带还有些其他的事。”
末无端指着笔录上密密麻麻的记载,“鬼府有些事儿我看不过,需要到阳间来解决。”
笔录上记的第一行,就是茺州何世良冤死案。何世良与谢大友都审过了,这起冤案必须要有人来负责,而那个人就是真正掳走孩童者。末无端在阴间作为鬼审了死魂,还要作为末小花,在阳间来管管活人。
“什么时候走?”金洛水再不放心让末无端一个人出门,而且,这里也没有比他更闲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