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大战,尸横遍野,暮洛处于战场边沿,却感受到了比战场中央更为恐怖的压力,一道黑色身影从他身后破出,雪亮匕首划过一抹光泽,朝着灰袍人咽喉割去。
这一击与那深沉的低语无二,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灰袍人手中长枪一抖,大开大合,那嗓音含混不清:“你是……”
“杀。”
回应他的只有个淡淡的杀字,这匕首划破虚空,险些割断了灰袍人的咽喉,危机时刻,这灰袍人长枪脱手,朝着虚空深处狠狠一掷,这以命换命的打法令人震惊,却是最佳的选择。
暮洛微微点头,方才这一枪扔出去无比果断,与这匕首一样孕育着强烈的舍命气息,在那一刹那,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即使暮洛也自愧不如。
“这些都是在真正的战场中杀出来的修士,比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闭关苦修截然不同。”
小七喃喃低语,好似在提点暮洛,却发现如今这少年已非当年,听到此话,倒是没有半分明悟,只是嘴角翘起了一丝微妙的弧度。
某鹿发觉自己多心了,恨不得一脚将这便宜踹回来,虚空恰好传出一阵凉意,一道黑袍身影悄然出现。
他腰间洞穿一个伤口,鲜血如泉,纷纷涌出。
这并非绝命的伤口,却也能给一位修士带来致命打击,黑袍人气息深沉,好似无尽黑夜中的海洋,散发着绝对的危险气息。
灰袍人也受了重伤,那匕首不曾因长枪掷出而偏移轨迹,此时此刻,这灰袍人胸膛之上不断有鲜血流下,那匕首竟犹如鬼爪一般,插入此人胸膛后,便生出了五根诡异的手指,死死扒住灰袍人的肌肤。
匕首好似饥渴的婴儿,以鲜血为奶水。
灰袍人面无表情,虚空抽出金色长枪,罕见有了言语:“杀之路的修士,为何要阻拦他们……不,为何阻拦我。”
“我难入玄鬼宗的杀之路,我是外门弟子,昔日李家之局的弃子。”
黑袍身影缓缓开口,白昼之下,他露出一张布满了伤痕的面容,此人杀气极为浓郁,比之这灰袍人也分毫不差。
只是听到黑袍身影的话语,灰袍人稍微一愣。
“有我在,此人你注定杀不了,你我都是同一条修行路上的失败者,既然选择了继续前行,还是该拿捏好分寸。”
黑袍男子语气深沉,他拦在暮洛面前,那短短几步,皆是鲜血印记。
他的话的确没错,只有走在同一条修行路的修士才知晓对方的手段究竟有几层,灰袍人犹豫半晌,犹如猿猴般飞身退后,此人不像是正常的修士,更像是一种野兽,带着莫名的杀人执念,令暮洛唯有苦笑。
“你还记得我吗,剑子阁下。”
灰袍人的气息散去,黑袍身影悄然回头,四周虽然是战场,却无一人敢靠近这男子身边,不说修为,单是这一身杀人的气息,就足以令稍有眼界的胆怯。
当初李家修行路遭遇玄鬼宗的屠杀时,有一位外门修士格外引人注意,当初暮洛准备将这黑袍人带在身边,却不知为何,第二日他便消失不见,如今再看,已是今非昔比。
暮洛眼神微微凛然,低声道:“行者?”
黑袍人略微傲然,笑道:“是能杀人的行者。”
他稍一犹豫,才继续道:“方才那匕首这辈子都拔不出来了,下次若是剑子阁下再遇那枪客,自行斩杀便可。”
看这黑袍人的脸色,似乎有难言之隐,暮洛微微点头,并不纠结此时。
说起来两人也算是半个故交,久别重逢,此处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黑袍男子低声道:“剑子兄可要比杀人。”
如此吓人的话在这黑袍人口中却是那样轻描淡写,这位男子似乎在离开李家之后,又在自己的道路上精进了几分,暮洛尴尬的摆手,示意离去。
黑袍男子手持匕首先行,踏入战场之中,无数修士竟纷纷散开,不敢靠近一步。
唯独见到了这男子身后的暮洛,不过是个浑身气息内敛的年轻人,顿时诸多怪异目光扫来,暮洛尚且能忍耐,小七初入这人间战场,恨不得大闹一场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般目光,若非暮洛死死拉着她的小胳膊,此处战场想必已经彻底安宁。
黑袍男子作震惊状,他感受到了小七周身扩散出来的少许气息,其中玄妙,即使他常年沉浸杀人之路中,也能窥见不少道理。
“剑子阁下果然非同小可,走了一个修为强大的女剑子,又来了一位看不出深浅的小姑娘,真是艳福……”
“道兄谬赞了,天色不早,不如你再去寻一处战场修行吧,我一个人也能活下来。”
暮洛尴尬无比,将这黑袍人嘴巴堵住,后者立刻摆手,憋的面红耳赤了暮洛才松手,好个有力气的剑子,黑袍人微微一笑,道:“剑子兄见过,在下易水之人。”
易水之人?这还是暮洛第一次听见如此古怪的自称,诸如云中剑宗的诸多剑子,虽然有个统一的派系之称,却也会报上自己真正的名字,再比如八部浮屠塔内院的出世子,虽然统一都是出世子,可为首的那一个字才是真正的身份。
“易水之人?”
暮洛狐疑,反复咀嚼这颇有韵味的字眼。
黑袍人好似看出了暮洛心中的猜测,语气深沉道:“上次一别,我经历了诸多生死,而后误入易水之中,才侥幸有了今日的修行与境界。”
易水竟是一个修行宗门的名字,暮洛眼角浮现精芒,与他所想基本无恙,这片修行大地除却众多的修行路外,还有很多隐藏蛰伏的力量,当初飞田出世,已是惊动了一批最顶尖的隐士,如今混乱之象已成,在一场场大战中这群一直隐藏的存在也会慢慢浮出水面。
“看来云中与玄鬼的大战很不一般啊,这才第一日罢了,已经有人要取我性命了。”
暮洛感慨,回忆起那恐怖的灰袍人,他心中依旧在颤抖,在最后一刻,他看见了那灰袍人的面容,是一张沧桑的老人面孔,双眼无神,唯独在握住长枪的那一瞬间,才会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这种敌人很可怕,已经到了生命暮年,再无其他牵挂。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剑子不是看见了么,既然有人杀你,自然有人会救你,大战刚刚开始,何必弱了自己的威风。”
黑袍易水者语气似在低笑,暮洛恍然之际,小七已是发现了周身惊变,她一脚将暮洛踹开,整个大地忽然崩裂开来,一只黑手自大地深处伸出,狠狠拍在了暮洛之前所在之地。
易水者冷哼一声,刚欲出手,小七却语气冰冷道:“不劳阁下费心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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