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大地上,东岳屹立天东,涛涛大河奔腾入海,铸就这片孔孟儒宗。
天光渐亮,大海波涛捧着朝阳缓缓升起,海鸟张开白色的羽翼在阳光中盘旋,勤劳的渔民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船帆入白云朵朵飘摇入海。
半伸入海的悬崖上,一名少年白衣似雪,清秀的模样宛如女子,白面红粉唇,鬓角两道青丝垂落,额头裹着一条水波纹发带,双目凝视着渐行渐远的白帆,眸子中带着欣慰,连带着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齐王司徒剑东,文帝第六子,也是最像文帝的皇子,深受文帝喜爱,受封齐鲁二地,文采过人而不喜武功,深研孔孟儒道,主张以仁治国,这倒是与文帝的主张相同。
“殿下,两封手书已至”,又一名少年快步走上悬崖,一身黑色短衣,腰间佩戴着标志性的长刀,眉眼间既然与易冷有几分相似之处。
易家护主,欧阳守魂,传至这一代,欧阳家两子,长子欧阳岚出仕燕北,次子欧阳夏天随司徒剑南入学,而易家三子,长子易水寒护佑明仁帝司徒剑北左右,二子易冷一直守护司徒剑南,而三子易诗则被文帝分派到齐王司徒剑东身边。
“都是从何处而来”?司徒剑北欣赏着海中波浪,头也不回的询问道。
“一封来自国立书院,一封来自长安皇城”,黑衣少年易诗双手捧着两枚竹筒,毕恭毕敬的站在司徒剑东身后。
“国立书院,应该是师父传信,无非是说五皇兄已经到了书院”,司徒剑东回过身来拿起一枚竹筒,也不看,只是在手中翻转把玩着,而后双目紧盯着另一枚竹筒,“皇城中也有我们的人”?
“不知”,易诗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看看”,司徒剑东拿起竹筒,从中抽出一纸书信,信很简短,几乎一眼扫过。
“有意思,柿子还要挑软的捏”,司徒剑东轻然一笑,一口小白牙闪闪放光。
“是文国公传书,太后要削藩,你猜谁是第一个试刀鬼”?司徒剑东手指微动间,简短的信纸被撕成一捧碎片,抬手间随着海风飘扬飞舞。
“殿下,齐鲁二地有郡兵八万,若太后用强,还有余力一搏”,易诗微微抬头凝视着欧阳剑东,口中厉声道。
“别傻了,谁敢动”,司徒剑东苦笑一声再次背过身去,面向层层叠叠的波涛,口中轻叹一声道,“燕北的皇叔手中十万精兵,荆楚,川蜀,吴越,三位皇兄手中哪个手中不是握有十万大军,无论哪一个动了,都足够太后喝一壶的,你看他们敢动吗?如今天下不过是表面太平,暗地里早已乱成一锅粥,都在等待有人耐不住性子出手,到时候诸王起兵勤王,好从中浑水摸鱼,可先出手的那一个必死无疑”。
“那殿下就这么坐以待毙”?易诗双眉不禁紧紧皱起,一脸铁青的凝视着司徒剑东,口中厉喝道。
“那又能如何”?司徒剑东冷笑道,“太后挟持皇兄号令天下,谁若不遵那便是抗旨,虽然四王必然抗旨,可我却不能,若是没个听话的,太后必然震怒,同样引得天下大乱”。
“可天下注定会乱”,易诗冷冰冰的反驳道,“既然早晚都要乱,早死早托生”。
“庆幸你是跟随我吧,若是换了旁人,就你这张嘴也够你死几百次了”,司徒剑东回身凝视着易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是属下失言,请殿下治罪”,易诗闻言,不禁打了个冷颤。
没有哪个主公喜欢被下属所主导,即使是仁厚如司徒剑东也会心生厌恶。
“行了,你我相知,不过切记,对外人切不可多言”,司徒剑东抬手拍了拍易诗的肩头,笑着宽慰道。
“天下确实乱局已生,但还不到乱的时候,能晚些就晚些,毕竟他还没准备好”,司徒剑东抬起手中另一枚竹筒,口中缓缓的道,“既然挡不住,那就尽量往后拖,越晚才越有把握”。
“属下明白了”,易诗行了一礼后,低声道。
“退下吧,吩咐下去,明日回青州”,司徒剑东再次回过身去,微微摆了摆手道。
”属下遵命”,易诗点头称诺,转身走下断崖。
司徒剑东等到易诗走后,才打开另一枚竹筒,从中抽出一封更显简短的书信,信中只有一句话。
“五皇子已至,欲登塔而不得”。
”五哥,心急了些”,司徒剑东面对着缓缓升起的朝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口中轻叹道,说话间抬手将竹筒连带着书信抛入波涛中。
随着太阳升起,国立书院内的平静彻底被打破。
竹林中尽显风雅的竹舍内,司徒剑南仍旧昏迷着,窗外是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几天了”?一名青衣青年人向旁边的朋友低声问道。
”第五天了吧”,那人透过窗户凝视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司徒剑南道。
“这五皇子也是,入门已三年的师兄都不敢随意登塔,更何况是他这么个刚入门第一天的弟子,哎,托大了些,心性不足啊”。
竹舍院落中,易冷与欧阳夏天对视着,前者双目泛红,犹如愤怒的饿狼,而后者却显得出奇的坦然,甚至还掏出一枚糖饼一口接一口的吃着。
“你大爷,还有心思吃”,易冷一看到欧阳夏天这散漫的模样,不禁心头火起,抽刀猛然间一挑,欧阳夏天手中的糖饼立刻被斩为两半抛飞向空中。
欧阳夏天先是一楞,而后伸手向其中半块糖饼一抓,在糖饼下落前接在手中,眉眼带笑道:“还好还好,这块有糖馅”。
“我让你吃”,易冷勃然大怒,抽刀再次挑出。
这次欧阳夏天反应及时,一个闪身划向一旁,顺势坐到院落中一块大青石上,笑着咬了一口糖饼道:“莫急莫急,明天,明天肯定能醒”。
“你这混蛋,欧阳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一肚子坏水”,易冷举刀直逼欧阳夏天眉间,一双虎目圆瞪着,眼角几乎迸裂,“开始你说最多三天,三天过后你又用明天搪塞我,如今已经是第五天,若是公子有何闪失,老子定要把你剁成肉酱”。
“看吧”,欧阳夏天将最后一口糖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啊。。。”,易冷心中火大,抽刀将一旁的石桌砍为两段,而后转身走向竹舍。
“呦,火气挺大,这是怎么了”?战天明一跨进小院,刚好被易冷的一声怒吼给惊了一跳,不禁开口问道。
“都不是好玩意”,易冷恶狠狠的瞪了战天明一眼,而后抬手推开竹舍前围观的人群,“今天老子心情不好,你们最好都给老子滚开,不然,是死是活由我不由天”。
“走走走”,刚刚易冷抽刀斩石的那一幕被一众围观弟子看的真切,正目瞪口呆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咆哮,赶忙快步走出竹舍。
看着众人离去,易冷也稍稍静下心来,最后恶狠狠的瞪了欧阳夏天和战天明一眼后,步入竹舍中。
“想什么呢”?战天明回头看到欧阳夏天竟然在凝视着竹舍。
“我在想,明天该用什么借口骗这个可怜的家伙”,欧阳夏天无比正色的回答道。
“应该差不多了”,战天明亦看向竹舍,脸上露出一抹轻笑,“兄长闯塔之时,也不过睡了五天”。
“他或许不同”,欧阳夏天摇了摇头道。
“哪里不同”?战天明闻言,好奇的看向欧阳夏天道。
“你哥能做皇帝吗”?欧阳夏天微微一笑道。
“不能”,战天明甚至都不用想,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那不就是了”,欧阳夏天缓缓起身神色散漫的伸了个懒腰,“他可是有可能登那高位的人”。
“你当真看好他”?战天明亦随同起身,凝视着竹舍道。
欧阳夏天无声的笑了笑,抬手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糖饼,在手中一分为二,一半递给战天明,一半送到嘴边,一边吃一边道:“当年楚老国师号称算无遗策,不也是追随还是绿林的太祖吗,看好不看好又能如何,他自己若是有称帝的实力,也不会需要我去追随”。
“他的实力还未全部显露,至少现在还未显露”,战天明看了看手中的糖饼,不觉脸上涌现出一抹沮丧。
“糖馅呢”?
“吃了”,欧阳夏天拍了拍肚子开口笑道。
“这不公平”,战天明慢斯条理的吃着自己那一半没有糖馅的糖饼,口中低声苦笑道。
“他要做的,就是把不公平化为公平”,欧阳夏天拍了拍战天明的肩膀,微笑着道。
“我说的是糖饼”,战天明在欧阳夏天面前晃了晃那已经咬了一口的半块糖饼。
“我说的是太昊江山”,欧阳夏天拿过战天明手中的糖饼,又掰了一半,将那有牙印的一般还给战天明,另一半再次塞到自己嘴里,而后微甩衣袖扬长而去。
战天明凝视着欧阳夏天走出小院,又看了看手中那不到四分之一的糖饼,不觉轻然一笑。
“化不可能为可能,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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