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天如同娃娃的脸,上半夜还是阴云密布雷雨交加,到了后半夜已是群星璀璨明月高悬。
微凉的山风拂动着林中百木,摇晃的枝干弹奏成一曲属于山的歌。
陆文昭离开后,众人也无心继续痛饮,一个接一个的离去,一时间只剩下欧阳夏天和战天明还陪同在司徒剑南身边。
月光如银霜,挥洒在雨后的青石上,一片片水洼闪烁着点点明亮,犹如繁星洒落大地。
三人直接在屋檐下席地而坐,丝丝清风给烈酒焦灼的内心带来一丝凉意。
“易冷也走了”?欧阳夏天看了看四周,竟然不见易冷的身影,不觉低声向司徒剑南调侃道。
“走了”,司徒剑南轻然一笑,随手在地上摸起一块小石头在手中把玩着,“经此一战,这家伙应该也能长点心了”。
“这家伙到底是太过易怒,以至于时常失性,若对手有心杀他,他这条命早已不是他的了”,欧阳夏天撇嘴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一直如此,今日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吧”,司徒剑南轻然一笑,随后微一停顿,再次低声开口道,“二位觉得陆文昭所言有几分可信”?
“陆文昭啊”,欧阳夏天摸了摸下巴,双目凝视着黑漆漆的夜空,略一沉吟后开口道,“此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不怎么样,皆因他那柄无痕太过刁钻,为江湖人所不耻,但是他的兄长陆通,我倒是了解几分,是个好汉,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放了他,陆文昭也说此举只为还我这个人情,他没必要骗我们”。
“属下也认为陆文昭所言不假”,战天明手中的羽扇即使在这微风轻徐的夜中,依然有规律的晃动着,“吴王在诸王中看,对于五皇子来说,应该是最危险的,五皇子应早做提防”。
“我这个四哥我了解,他的心思从来都是表现在脸上的”,司徒剑南冷冷的笑了笑,双目中透出一抹锐利的光芒,紧紧的凝视着屋檐下的黑暗,仿佛吴王就在眼前,“我的意思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些引蛇出洞,天天被几条毒蛇盯着,这滋味可不怎么好”。
“这样也能给令二王一些震慑,省的一个个觉得咱们都是软柿子”,欧阳夏天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转头看了看司徒剑南和战天明。
“欧阳可是又有什么馊主意了”?司徒剑南见欧阳夏天如此模样,不由得轻声调侃道。
“哎,五皇子此话可不怎么中听”,欧阳夏天闻言脸色微变,佯装不悦道,“主意馊不馊我不知道,不过能把这几条毒蛇给引出来,那就是好主意”。
司徒剑南和战天明微笑着互望了一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司徒剑南复而看向欧阳夏天,口中道:“愿闻其详”。
“二位附耳过来,待在下详解”,欧阳夏天故做神秘的勾了勾手,将司徒剑南和战天明引到面前,附在二人耳边低语着。
片刻之后,三人分离,司徒剑南和战天明皆齐齐凝视着欧阳夏天。
“二位觉得如何”?欧阳夏天微笑着向二人问道。
司徒剑南和战天明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苦笑,司徒剑南道:“不得不说,这主意确实够馊”。
漫天乌云退散的很快,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银色的月霜向着大地不遗余力的挥洒着,繁星点缀在其身旁。
皇天殿的金色琉璃瓦被大雨冲刷的一尘不染,两只山雀鸣叫着飞过,落在西天祭坛上,扑腾着翅膀爬上了日晷。
“啪嗒”一声,两只山雀还未落稳,一颗小石子突然从夜幕中冲出,撞击在汉白玉筑成这样日晷上,发出一声脆响,两只山雀连忙警惕的扇动起羽翅,再次消失在夜幕中。
两个身影早早便出现在了夜幕中,目光齐齐凝视着半山腰处,落在司徒剑南所处的阁楼前。
张御之拂动着垂胸的长须,黑色的长袍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苍老而不失精壮的躯干挺的绷直,犹如一株不服老的青松。
在张御之身边的是黄文叙,五方镇守大将中唯一以智谋著称的儒将,曾为当今琼王司徒剑东的启蒙老师,毫无疑问,司徒剑东继承了黄文叙的谋略和仁义,却唯独欠缺了那颗敢为天下不可为的猛将之心。
“盘山城要乱了,张长老不准备管管吗”?黄文叙挑了挑嘴角,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张御之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下都要乱了,这小小的盘山城又怎会独善其身”,张御之冷然轻笑,抬眼看向远方。
星月当空,盘龙六锋犹如倚天长剑遥指霄汉,又如擎天白玉柱支撑着青天,绵延的山梁仿佛苍龙低伏,山风穿谷而过带起阵阵龙吟声。
“可悲,可叹,可怜”,张御之凝视着夜幕下的山河,花白的长须在风中飘摇着,苍老的脸上满是落寞和疲惫。
“张长老为何有此一叹”?黄文叙转头看向张御之口中道。
“太祖武帝打下的太昊江山,昔日的太武盛世,终究是犹如流水,一去不复返矣”,张御之苦笑着摇了摇头,双目中满是哀伤之意。
“谁也不知前路如何,或许太昊在后继之君手中会有更胜太武之姿呢”,黄文叙微微一笑,同样打量着四周的夜色道。
张御之闻言,双目不由得微微一凝,一抹精芒闪过,转头凝视向黄文叙,口中道:“黄长老口中这后继之君是说哪位”?
“张长老何必明知故问”,黄文叙瞥了一眼张御之道,“琼王有明君之姿,但如此天下,眼前这位或许更好些”。
“可这位现在还缺一个机会”,张御之遥望着阁楼,阁楼中的灯火已经熄灭,显然众人已经散去。
“轩辕落不是已经来过了”,黄文叙皱了皱眉疑问道。
“这怎么能算是他的机会呢”,张御之对于黄文叙有此一问显得颇为意外,望着后者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可笑,“那里对于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囚笼,困心亦锁魂,犹如戏人手中之傀儡,没有半分己见,他缺的是一个真正的机会,能够让他大展拳脚的机会,能拥有自己力量的机会,一个能让他改天换地的机会”。
“也不尽然,真正的强者,更善于创造机会,而非一味的等待”,黄文叙摇了摇头,他对于张御之的话有些不大认同,双目凝视着半山腰上的阁楼,口中低声反驳道,“此子在下一直琢磨不透,所以在下不妨大胆设想,此局对于他人或许无解,但对于他也许可破,倘若死局变活,哪怕只有半分机会,此子也绝对不会放过”。
“也许吧”,张御之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一声,而后轻笑着将手伸向怀中,摸索了一番后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酒壶,向黄文叙扬了扬,“来点”?
“不了”,黄文叙无奈的一笑,摆了摆手推却道。
张御之也不矫情,将酒壶的盖子一拔,仰头对空灌了一口,而后双目微闭回味着,好似将那漫天月光星火做了下酒菜,神色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时至后夜,万家灯火早已熄灭,而长安皇城中却还有一处灯火通明的地界。
自古各朝各代都立有宵禁之令,太昊同样也有,可天上人间所处的长乐坊却是例外,其中原因无他,只因这里住着的非富即贵,更重要的是,这里还住着当今太后唯一的亲弟弟,权倾朝野的太昊右相金羽成。
民间盛传有言金门毒士,太昊双龙,此三者鼎立太昊朝堂,双龙为文国公楚云南,武国公洛毅,而毒士便是这金羽成,能令世人将其与二国公并称,可见此人之心智谋略不俗。
这并非浪得虚名,金羽成其人虽不过而立之年,却能与二位老国公并立朝堂,甚至压过此二人一头,金后能在文帝殡天之后,先是罢了安国公欧阳岚的东海大都督兵权,又将定国公易家一脉逼离朝堂,而后快速在一众老臣手中夺过大权,或贬或免,令如今太昊朝野几近变成了金后的一言堂,这毒士金羽成功不可没。
这金羽成谋略虽胜,却也有两个为人所诟病之祸,一为心性太过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南通侯王审曾欲集结朝中大臣反对金后垂帘听政,事败之后被金羽成巧立名目冠以谋反重罪,落了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整个南通侯府上下百余口全部血撒刑场,甚至王审那刚满一岁的孙儿都被当街摔死,可见其心之狠毒。二为极为纵欲,与前者相合甚至更甚过川王。
天上人间乃是整个长安城中最大的烟花风月之所,其中艳丽凡有名册者共三百之众,更别提不知名姓的歌女舞姬了,而此地的背后便是金羽成。
每日后半夜,金羽成必定现身天上人间,期间不接私客,数百佳丽皆环绕其左右,莺歌燕舞通宵达旦,可谓是骄奢淫欲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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