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张昭偏头,反问一句,嘴角带笑的看着陈夕凤。
陈夕凤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嗳,王姨娘的真理报发行量不比定国公府的论道报高吗?你再写篇社论骂他们啊!我觉得你的白话文写的挺好的。通俗易懂。”
张昭忍不住笑起来,“哈哈!”
陈夕凤眨眨眼睛,咬着嘴,不解的道:“你笑什么啊?”她又不傻,自听的出来张昭这不是什么好笑。
张昭侧身站在窗户,含笑道:“陈姑娘,你没听到士林中的消息吧?就因为写那篇白话文,我都快被人嘲笑死。这不是我写的好,恰恰是我文章水平不够的证据。我这个生员很水。”
在真理报上的文章,张昭都和王絮雪交代过,但凡是自己报社编辑的稿件,全部要用标点符号。而且,尽量用白话文写作。当然,投稿自然是一字不易。
这年头改文章是老师、前辈才有的权力。否则,改一个字都会得罪人。而且是苦大仇深的那种。
张昭曾经在真理报上发表一篇提倡白话文的社论。表面上没什么,私底下这篇文章都快成为笑柄。在顺天府学里读书的曹朗为此事特意来拜访他。
当然,张昭自己并不怎么介意。白话文是办报的趋势。等工业兴起,识字的人越来越多,随着印刷业、造纸业的发展,使用平实、大量的文字去记录、叙述信息会成为潮流。
最终,文言文必然会变成半文半白,然后全部是白话文写作。
张昭这会儿觉得好笑,倒不是自嘲,而是陈夕凤一句话,暴露出她读书不多的事。比如王小娘子、方晶就不会拿这事来夸他。
陈夕凤美眸横他一眼,语气肯定的道:“你的生员功名水不水我不知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在笑我。”
这只金凤聪明的紧,而且很会察言观色。
张昭睁着眼睛说瞎话,否认道:“哪能笑你?把话题扯回来啊。我去广寒殿的事,你有所耳闻吧?所以,我最近要安静一些。”
陈夕凤丹凤眼上的漂亮睫毛扑哧一闪,若有所思。这个“所以”到底是什么逻辑?是天子不让张昭继续推动国子监改革吗?
想不明白。但她知道不能再深入的问下去,螓首微点,轻声道:“嗯。”
张昭和陈夕凤在知行酒楼的二楼聊的很愉快,等冰块都融化后,两人带着随从坐各自的马车离开,准备汇合顾新、周修、张铭等人去城东吃午饭。
真理报社在城东约1里。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论道报社同样位于城东。东城外的集市愈发繁华起来。集市中有家酒楼换了东家,味道还不错。
刚到正西边的美食镇筹备委员会所在的地方,就听得外面一阵阵的喧闹。
十几名老弱妇孺堵在五间开的大堂门口。不断的有人喊冤。围观的人不少,将门口堵的里三层外三层。
“怎么回事?”张昭在装着透明的单向玻璃马车内看得一清二楚,吩咐一声。
片刻后就听到王武过来汇报道:“相公,有两户回迁的农户觉得回迁院子的面积太小,不满意,带着老人孩子过来闹。外面还有真理报、论道报的记者。”
王武见张昭没出声,建议道:“嘿,相公,要不要做一个姿态,给他们大一点的院子。再者,免得论道报的记者乱说。”他内心里同情弱者。
张昭沉吟几秒,道:“不用。今天的午餐取消。我们回营中。你去给陈掌柜说一声,叫她先别急着处理,把详细的情况搞清楚。送一份到我这里来。”
陈夕凤的马车中,小份的冰块驱散着马车中的闷热。陈夕凤喝着绿豆汤,嘴角荡漾的笑容在王武传话后,加上知道外面堵门的情况,慢慢的收敛。
俏脸沉着。
她的俏丫鬟浮萍看着张昭马车离去,不满的道:“小姐,这人真是不可靠。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对小姐一副赞赏的模样,这就责怪起你来。”
陈夕凤没吱声,心里想着张昭的用意。
若是张昭翻脸怪她没把事办好,导致被堵门而生气离开。那她要气炸。这混蛋刚才还和她谈笑甚欢,眼睛乱瞄。别以为她不知道。而如果张昭有其他的用意,那她会理解他。
陈夕凤正想着时,顾新从大堂里出来,和那些堵门的村民交涉起来,“你们门前门后的院落面积,折半抵到回迁的住宅中,这条件还不优厚吗?哪里少你们一间房?”
“顾二爷,那不是你说的这样。当初我们也不懂这个。你们建设商行的人来,说要签字画押,我们就按了手印。现在住进去,才发现住的比之前还小,这怎么行?”
顾新正要耐着性子再解释。他堂堂侯爵之子,结果对着一群泥腿子在解释。要不是看到有两家报社的记者在,他早让人动手。真当他来这里开善堂的啊?
听闻天子每日在宫中,都会阅读真理报和论道报。他可不想给天子留下跋扈的印象。
就在这时,人群忽而分开,一名三十多岁的青袍官员走进来,朗声道:“本官乃是都察院江西道御史,听闻有人在此闹事,到底怎么回事?”
马车中,陈夕凤叹口气,道:“绕到后门进去。顾二爷应付不来呢。”这么明显的碰瓷,她会看不出来?
五月上旬,论道报和真理报两家报纸又吵起来,主要是围绕着美食街修建迁移当地的村民是否有鱼肉百姓的嫌疑。
毫无疑问,这种事闹出风波后,根本不是占理不占理的事情,公众舆论非常的盲从,天然的同情弱者。张昭在士林中的名声再坏三分。
“一个不鱼肉百姓的勋贵,不是一个好勋贵啊!”
新军营的千户府中,张昭在大堂里和心腹将校们议事,拿着手中的真理报抖一抖,自嘲的笑起来。
没错,真理报都转载了骂他的文章。这多少能给真理报加强一点公正性。张昭是网络时代过来的,不是不知道舆情的重要性,但是他不能公关。
原因就是他现在感慨的这句话。
坐在吴臣下首的千户孙启栋把军帽往会议桌上一丢,骂骂咧咧的道:“他么的,由是定国公府搞鬼。他当劳资们都是瞎子啊!先搞什么鱼肉百姓,再唆使兵部扣我们新军营的军饷,他想干什么?”
冯无忌劝道:“老孙,你说话注意点,别带脏字。都是千户了,成何体统?”
孙启栋见一帮同僚都在看他发飙,上头的张相公也没阻止,更来劲,道:“老冯,你别扯他娘的淡。那姓徐的老小子做的,劳资骂不得?什么几把玩意儿。劳资在西北”
张昭截断孙启栋扯淡,“你在西北没赶上啊。行了,这事不必再说。兵部尚书换人,总有个磨合期。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都说说练兵的进展。”
结束军营中的事务后,张昭带着亲卫们在夜色中返回小安镇。刚到家,就听秋月来汇报,“少爷,陈掌柜在家里等了一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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