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老君眯着眼瞥了他一下,哼哼道:“你知道我要来,故意踩的?”
须菩提祖师悠悠道:“老夫还不至于那般无聊。”
“那就是你那位好徒孙踩的了。”太上老君道。
须菩提祖师默默饮茶,淡淡笑着,也不回应。
两位天地大能就这般静静的坐着,须菩提祖师在细细品茶,而太上老君则是有意无意的看了看身旁茶桌上的一盘还未下完的棋。
“师尊。”突然,门外传来道离的声音,当他走到禅房外时,方才看到太上老君也在,道离猛地一惊,差点喊出声来。
太上老君却不以为然,轻轻吹着杯中的热茶,将那热气缓缓吹散。
须菩提道:“道离,还不来见过道祖。”
道离这时方才从震惊中醒来,连忙躬身俯首,喊道:“道离见过道祖。”
太上老君微微笑了笑,看向须菩提问道:“这就是要接你衣钵的那名三代弟子?”
当他问出这句话时,道离整个人都懵了,啥?师尊要将衣钵传给我?我咋不知道?
须菩提也同样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而是看向道离,问道:“何事?”
道离犹豫着看向太上老君,欲言又止,须菩提摆了摆手道:“无碍,道祖修为,天道之上,三界之中,五行之内,皆在无为,但说无妨。”
太上老君愤愤的白了他一眼。
“是,师尊。”道离这才顿了顿,俯首道:“北俱芦洲那边,开始了。”
须菩提闻言,似是早已心知,摆了摆手,随意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道离,拜谢师尊。”
只见道离缓缓整了整衣摆,当即跪地,朝须菩提祖师深深叩拜,接着关上禅房的门,转身离去。
见须菩提的神情在道离走后变得有些惆怅,太上老君便自顾自的夹起手边的一颗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道:“你我二人何不将这残局下完?”
须菩提闻言,淡淡一笑,拿起一颗白子,回道:“下棋,你可从未胜过。”
太上老君再次夹起一颗黑棋,道:“老夫败,那是败在你捷足先登,败在不忍对一个小姑娘下手,但此番,可是老夫的先手。”
“人之初,性本善,小六的纯善比之当年的风铃并无不同,老夫,尚有胜算。”须菩提也再次拿起一颗棋子放下。
“远的暂且不谈,就眼前这逆天而行的金翅大鹏雕,你觉得,就你那徒孙,有几分胜算?”黑子落下。
“我那小徒孙的命数就连你这位太上道祖都未能知晓,老夫这山野闲人哪里得知。”白子落下。
“山野闲人还在时刻关注着北俱芦洲的上古妖族,老夫自愧,自愧呀。”黑子落下。
“相比上古妖族,老夫更想知道太上道祖的修为究竟是落了还是未落?”白子落下。
“生吞昆仑山百万道徒,扰乱凡间四洲生灵,肆意侵入人界国度,所犯罪责累累无计,倘若老夫天道修为尚在,岂能容他?”太上老君突然冷声言道,重重落下一子。
“是吗?”须菩提淡淡笑道:“敢问道祖,那金翅大鹏雕如此行当,是谓何为?”
太上老君道:“强行突破大罗混元大仙,心魔以乱其心智,定不得长久,若问他为何如此,你这个老家伙,会不知晓?”
须菩提依旧淡淡笑着,盯着那棋盘看了许久,方才继续落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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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帘洞,小木屋内,孙小六依旧昏死在那,老猴和蟹八脚担忧的守在一旁,突然听到外头传来惊恐的叫喊声,他们推开门,方才看到金翅大鹏雕拎着一个小道童朝他们走来。
“砰!”
金翅大鹏雕将那小道童随手一扔,只见他左手抬起,做爪状,孙小六的身体便从小木屋的床榻上飞了起来,落到金翅大鹏雕的手中,被金翅大鹏雕锁住脖颈。
蟹八脚和老猴连忙追出,“大王,大王!”
金翅大鹏雕冷笑一声,在孙小六的小腹上轻轻拍了一掌,然后手一松,孙小六摔在地上。
“大王。”蟹八脚和老猴扑了上去,孙小六竟缓缓醒来。
周边剩余的两万受了伤但侥幸活下来了的小妖都躲得远远地围观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畏惧和恐慌。
金翅大鹏雕俯视着趴在地上刚刚醒来的孙小六,冷笑道:“腐骨蚀心丹的滋味可还好受?”
孙小六在蟹八脚和老猴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他捂着自己的小腹,听到腐骨蚀心丹时微微一诧,但并未惊慌,他眉头紧蹙,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金翅大鹏雕狞宁的笑道:“我想要,你做我的狗!”
孙小六面露怒意,但他很快便抑制住了自己,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完全不是这只金翅大鹏雕的对手,环视了一周皆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的小妖,孙小六终是低下了头,那两万双眼睛,充满了太多的期待,太多的对活下去的渴望。
众目睽睽之下,孙小六朝金翅大鹏雕单膝跪地,躬身拱手,喊道:“拜见大王。”
金翅大鹏雕见状,癫狂大笑:‘“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接着,他指向老猴,道:“既然是臣服,那便要表露出你的诚意,来,先纳一个投名状,将他,杀了!”
说着,他随手变出一柄尖刀,扔在了孙小六面前。
孙小六将手中的拳头紧紧攥住,怒不可遏的瞪着金翅大鹏雕,他恨不得将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咬下来,食其肉,饮其血。
“怎么?下不了手?”金翅大鹏雕笑问道。
孙小六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若想要我的命,你拿去便是,不必牵连他人。”
“牵连?好,那我便给你一个正当的理由。”金翅大鹏雕抱着双臂,来回缓缓踱着步,朗声说道:“一千年前,太上道祖以天道无为察知东胜神州傲来国地界,有一野山,名为花果山,花果山有一仙石,仙石会于两百年后炸裂,会有一乱世神猴现世,此神猴会拜入斜月三星洞,会唤名孙悟空,会入东海夺如意金箍棒,会闯一次地府,会大闹两次天宫,但,往后会如何,天道无为竟不可知,天道轨迹竟不能明,所以”
说到此处,金翅大鹏雕嘴角露出阴冷笑意的看着老猴,“所以,堂堂天道守护者,太上道祖,竟未雨绸缪,提前派了这么一只老猴守在花果山上,为的便是在自己不能掌控这孙悟空的命脉时,由他持道家至宝,一击,杀之!”
孙小六不敢置信的望着老猴,满脸的不可思议,老猴虽没了舌头不能讲话,但从他的神情来看,他并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蟹八脚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位全心全意为花果山,一心只为孙小六和大家着想的老父亲般的人,竟会是道教派来潜伏在花果山上千年的奸细。
孙小六不肯相信,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他看着老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老猴则是深深的低着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那张脸。
金翅大鹏雕好似什么都知道,他继续讥笑道:“你也不想想,一个废成那般的花果山怎还会有妖怪来抢,那些小妖是受了谁的指使?那么多健壮的猴子都死了,这个老家伙竟还能活的好好的,个中缘由,还不明显吗?你这个傻子。”
此刻,他方才恍然大悟,自己提前现世,靠着一个木筏飘到灵台方寸山,得须菩提祖师悉心传授道法神通。
那些抢夺花果山的小妖,送自己随心铁杆兵的牛精,皆布满了道教的影子。
而现如今,这伴随自己长大,替自己守护花果山的老猴,竟也是道教的人,他如何能够接受这个现实,但,确实如此!
老猴弯下身,缓缓捡起地上尖刀,递到孙小六的手中,孙小六惊讶的看着他的脸,一只白布包着,被挖掉眼珠的眼,一张被割掉舌头无法说话的嘴,他手一抖,往后退了一步,尖刀掉落在地。
老猴见状,再次躬身捡起,他拉过孙小六的手,然后将刀柄放到他的手中,再用自己那苍老的双手紧紧握住孙小六的手,让他那隐隐发抖的手可以握紧尖刀,在孙小六震惊的神情下,老猴冲他微微点头,往前走了一步,让刀尖抵着自己的心口。
孙小六的眼神开始变得凶狠、狂热,他缓缓摇头,他不管不顾,他要做最后的殊死一搏,但当他准备抽回尖刀时,老猴紧紧扯住了他的手,身子往前撞去。
没有声息,没有惊叫,只有那炽热的鲜血洒在孙小六的脸上,尖刀穿过老猴的心口,将他的心脏刺碎,那最后的一眼,他看到,老猴笑了,那种笑,不是高兴、不是苦痛,而是解脱。
老猴紧紧拥住孙小六,他要用自己这身体最后的一丝热量去紧紧拥抱他,拥抱这个自己伴随长大的孩子。
金翅大鹏雕看到那溅在自己衣角边的一丝绿色妖血,十分嫌弃的啐了一口唾沫:“恶心!”
接着,他随手一甩,老猴的尸体化作了一群星星点点,神形俱灭。
看着那消散、往空中飞去的星点,孙小六忍不住的伸手去抓,可无论他怎么抓,也终是什么也抓不住,只能无力的跪在地上,紧紧握紧拳头。
“点齐你的人,明日随本王,征讨大唐!”金翅大鹏雕一甩衣袖,转身喝道。
孙小六的双目已然布满血丝,极度猩红,他微微抬头看着那个令他痛恨的背影,孙小六暗自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将他的皮给一块一块的扒下来。
许多年后,有人问,这只六耳猕猴此生最痛恨、最想杀的人是谁,他会回答:不是太上老君、不是如来佛祖、也不是那只恶蛟,而是这个入了心魔,极其变态的金翅大鹏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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