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加长子把手背在后背,一双小眼睛在克吉岗巴高傲的脸上来回扫视。高高的颧骨,坚挺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尽管瞎了一只眼,但依然显得很刚毅。这个邑人上师奴隶,几次三番地闹事,在逆来顺受的奴隶当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知道为什么我没杀你吗?”申加意味深长地看着克吉岗巴。
“我不想去猜测一个变态恶魔的想法。”克吉岗巴的目光中带着鄙视。
站在一旁的纳关给了克吉岗巴一记响亮的耳光,申加长子微笑着摆摆手制止了纳关,“我本来可以很轻松就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但是我没这么做,你难道一点就不好奇吗?”
克吉岗巴不言语,只是用仇视的眼睛看着他。
申加用手指向不远处或躺或坐的两脚马奴隶,“这些奴隶,他们都被我训练得比狗还听话,他们严格遵守我制定的每一条规矩,不用我开口,他们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我一个眼神,他们会被吓得半死,但是,”申加有些无奈地慢慢摇头,“这很无趣,你明白吗?他们就像士兵手里的铜戢,我腰上的短刀一样,能够在需要的时候尽职尽责,他们只是工具。”申加盯着克吉岗巴,“你不一样,你有思想,你跟我顶嘴,你敢用叛逆的眼睛盯着我,我承认,我很生气,但也很有趣。”申加露出笑脸,“所以我不杀你,我要留着你,看看你忍受饥饿的能力,观察你遭受痛苦时的反应,或许还会给你一点点小奖励,让你偶尔也能开心一下。”
克吉岗巴冷哼一声,把眼睛抬到了天上。
申加长子一挥手,纳关又上前给克吉岗巴一记耳光,这一下比刚才更重,克吉岗巴的嘴角渗出了血丝。
“纳关打你这一下是因为你对我的不尊重,但我对你刚才的表情是很满意的。”申加长子得意地笑了,“留下你的命还有一个原因,你现在是一个鱼饵,我要用你来钓另一条不听话的鱼。”
克吉岗巴擦掉嘴角的血丝,恨恨地看着申加。
“前几天你救了那个叫诺亚的小奴隶,他跟着他的阿哥基布跑到了山里,基布是个很看重情义的奴隶,他要是知道你没被我处死,肯定还会来救你。”申加长子深深吸了一口树林里清晰的空气,“你看看四周浓密的树林,正是埋伏突袭的好地方,我们走了大半天,士兵们也都很劳累,要是想把你救出去,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克吉岗巴正准备开口大叫,早已准备好的纳关已经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弯下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士兵忽然大叫了一声,仰面倒下,他的胸膛上插着一只根长长的木棍。原本散落在各处的乌东士兵迅速集结在一起,把申加和纳关以及克吉岗巴围在中间,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一块藤牌。
削尖的木棍呼啸着不断从树林里射出,每一根的目标都是申加长子,可惜的是无一例外地被土兵手里的滕牌挡住。
被惊醒的两脚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躲到树干背后,害怕被木棍伤到。
终于,不再有木棍飞出,申加在藤牌的包围中大声喊,“基布,我知道是你,有本事你出来,别像老鼠一样见不得人。”
见密林里没有人回应,申加拍了拍纳关的肩膀,“看你的了。”
纳关抽出了腰间的的铜刀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土兵,站到了保护圈外,他猛一跺脚,整个人就像箭一般射进树林里。紧接着,听到了林中响起了叫喊声。
申加长子坐在士兵的保护圈中,听着不远处树林中的打斗声,叫喊声,很悠闲地看着克吉岗巴,“我这个人很不喜欢打架,我其实是一个商人,用乌东的食盐交换濮囯各个部族的物品,每次交易都是一种赌博,赌对方的想法,赌对方手里到底有没有值这个价钱的东西。”他很有兴趣地跟克吉岗巴讨论起来,“我们来赌一赌,你觉得纳关一个人可以对付基布他们吗?”
克吉岗巴冷冷地看着申加,“我希望他有去无回。”
申加长子听着密林里传来的打斗声,很有把握地微笑,“这一局你肯定赌输了。”
打斗声忽然停止,短暂的宁静之后,纳关从树林走出来,他一手握着滴血的青铜短刀,另一只手像拖一条死狗一般,把一个人扔到了地上。“其他老鼠跑了,只抓到这只。”
被抓到的人痛苦地**着,脸上被鲜血染的看不清样貌,申加走过去,蹲下身子,抹去奴隶脸上的污血,看到一张熟悉的奴隶面孔“我没记错的话,你叫甲东。”
甲东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真难为长子还能记得我。”
“我记性一向很好。”申加亲自把甲东扶坐起来,转过头对着克吉岗巴,“克吉岗巴上师,你看,我赢了,真遗憾我们之前没有谈赌注。”他转过脸对着甲东,“你们肯定是来救克吉岗巴上师的吧,因为他救了基布的阿弟诺亚一命。”
“我们邑人兄弟一向恩怨分明。”甲东昂起头,“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我只相信利益,不相信情义,”申加长子扁扁嘴,“告诉我基布他们躲在哪里,我就赦免你逃跑的罪过,让你重新回到两脚马的队伍来。”
“重新回来?”甲东疑惑地看着申加。
申加尽力露出和蔼的微笑。
“长子真的很大度,可惜,我不想当奴隶。”甲东似笑非笑地看着申加。
“你想要什么?要田地?我可以像森多部族的头领一样,分给你田地耕种。”申加继续耐着性子,这是他能开出的最好的条件,他相信没有哪一个奴隶不会心动。
甲东犹豫了一下,“可惜,我也不想要田地。”
申加脸上的笑容在逐渐消失,“你到底想要什么?”
甲东严肃地看着申加,“我只要两样东西,但是你一定不肯给我。”
“你说。”申加的笑容又浮现出来,只要甲东有所求,就说明他不是不能收买,“只要是我能够赐给你的东西,我们都可以谈。”
“第一是自由,第二,是你的命。”甲东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你要自由?你还要我的命?”申加忽然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吓得栖息在树上的鸟儿都飞了起来。申加突然停止发笑,抓起甲东的一只手掌,手掌上的五根手指像掰不直的树枝一样弯曲,握住甲东弯曲的拇指,往反方向掰,甲东发出痛苦的惨叫,“第一,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申加又开始掰甲东弯曲的食指,“第二,你永远没有机会要我的命。”甲东惨叫着把头往地上撞。
“你还有三根没有断的手指,你还有三次机会,”申加抓住甲东弯曲的中指,“告诉我,基布他们躲在哪里?”
甲东慢慢抬起头,直视着申加,“他们就在这里。”
申加立刻扭头四处观望,士兵们也立马举起藤牌戒备。
甲东看着申加和士兵们紧张的表情,大笑起来,“基布他们就躲在你畏惧的心里,永远,永远存在。”
申加气得脸发绿,把甲东剩下三根手指头一起往后掰,一声凄厉的嚎叫从甲东喉咙里发出,他捂着被掰断的手指头蜷缩成一团。
申加随手捡起刚才飞射过来的木棍,看着削尖的棍尖,不屑地说,“你们想杀我,就凭这个?”申加拔出青铜腰刀,把棍尖削得更尖,“最后一次机会,基布他们藏在哪里?”
甲东不再吼叫,捂着断手,用怨恨的眼神看着申加。
申加忽然站起来,猛然把棍尖准确地扎进了甲东的眼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树林。
甲东的嘶吼还在继续。
申加接过士兵递过来的一块布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扔给了纳关,“还有半条命,拖死他。”
纳关立刻让土兵很拿来一根麻绳,一头捆住了甲东的手腕,另一头捆在自己的马背上。
这种处死奴隶的方法邑人贵族经常使用,克吉岗巴就看见过,犯错的奴隶被奔跑的马活活拖死。
申加长子走到克吉岗巴面前摇摇头,“这个奴隶因为要救你而死,你真是个不祥的人。”
一个士兵走过来,把克吉岗巴赶回了两脚马队伍。
很快,两脚马们重新背起盐袋,被土兵督促着继续赶路。纳关骑着马,马后拖着甲东,走在队伍前头。运盐队伍跟在后面,看着甲东被拖着一路向前,听着甲东凄惨的叫声不断响起,每一声都清楚地传到岗巴耳朵里,像从地狱发出的鬼哭,听得他全身发麻发颤。惨叫声越来越弱,变成了低低的**,到最后,甲东不再发出任何声响,纳关一刀割断绳索,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让扛着盐袋的两脚马每人都从血肉模糊的甲东身上跨过。克吉岗巴低着头从甲东身旁绕过,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对甲东表示哀悼的办法。
“这就是逃跑的下场。”申加长子在队伍最后头大声说,“都打起精神来,离森多大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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