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仑紧张地问弄甲,“大王只说了叫我过去,没说什么事?”
“大王就说了这一句。”
弄甲的小眼睛从踏进门就一直盯着地面,这个举动让木仑感到他一定没说实话。自从知道与达来的关系暴露后,木仑就一直担忧阿爸的反应。令堆是个极爱面子的人,他会怎么惩罚自己?像对待达来一样软禁起来?不,没那么简单。作为王子,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确切地说应该是罪过,绝对不可能软禁这么简单。木仑想起了令堆发怒时把仆人腿打断的样子,浑身就发凉。
不愿意心中一点底都没有就去见令堆的木仑又问弄甲,“大王的心情怎么样?”
弄甲显得有些为难,“王子,我们这样的人怎么敢随便猜测大王的心情。”
“狡猾。”木仑在心里骂了弄甲一句。
见木仑迟迟不跨出房门,弄甲又说道,“王子还是赶紧过去吧,去晚了,可能大王会生气。”
木仑狠狠瞪了弄甲一眼,心头浮起一个念头,将来自己登上王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弄甲丢到蛇窟里去喂毒蛇。弄甲似乎能体会到木仑眼里的寒意,脸上露出谦卑的微笑,“我只是个不起眼的下人,干的都是些跑腿传话的活,王子何苦为难我。”
“你可不是个简单的下人。”木仑冷哼了一声,终究还是走出了房门,弄甲立刻尾随在他身后。其实不仅木仑知道,王宫里的人都知道,弄甲虽然只是服侍大王的一个下人,但是大王对他极其信任。在这个王宫里,弄甲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那些仆人的命,甚至连王宫外的贵族和大臣逢年过节都要给弄甲送礼,巴望着他在大王面前偶尔说上一句好话。
踏着青石板铺成的小道,木仑王子忐忑的心情中夹杂着一丝恼怒,凭他的王子地位,卡洛城里的女子任他挑,但偏偏就和自己的妹妹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并且一发不可收拾。而他本性中的喜新不厌旧又让他到处沾花惹草。当他在他酒馆后的小楼里搂着其他女人时,他的内心也曾经有过一丝愧疚,但他很会给自己的行为作出合理的解释:达来迟早是要嫁出宫去,他也迟早要娶某个部落头领的女儿成婚,这段不伦的感情迟早都要结束,所以彼此不用为对方的不忠而感到亏欠。况且对女人感兴趣是家族的一贯传统,阿爸令堆不也每天都埋在女人堆里享乐吗?其实,只要不被人发现,木仑与达来的关系本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可谁会想到那个多管闲事的紫丹头领不识好歹地戳破。
经过达来的木楼时,木仑看到进木楼不仅大门紧闭,就连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楼下大门有卫士守卫,不知道被关在里面的达来怎样。
就这么一路胡乱想着,木仑来到令堆大王的寝宫前,站在高大的雕花大门口,他犹豫着不敢敲门。可恶的弄甲却已经开口,“禀报大王,木仑王子到。”
“进来。”令堆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木仑低着头上前轻轻推开大门,他害怕面对令堆因愤怒而变得铁青的脸。
“把门关上。”
木仑心里有些发抖,他慢慢转身把门关上。
“跪下!”令堆洪钟般的声音猛然响起,木仑两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阿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木仑低垂的目光看见了令堆一双脚站到了面前,“抬起头来,看看你,哪里还有半点王子的样子。”令堆的话震得木仑耳朵嗡嗡响。他战战兢兢抬起头,碰见了令堆几乎要把他生吞的目光,吓得又立刻把头低下。
“说,错在哪里?”令堆居高临下的声音如同神灵在审判罪人。
“我不该、不该和妹妹……。”木仑羞于把**两个字说出口。
“继续说,不该和妹妹什么?”令堆厉声质问。
“乱、乱来。”木仑终于找到一个不那么刺耳的词来代替。
“错,重说!”
“乱、乱、**。”木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错!”
木仑苦着脸抬起头,不明白这个答案怎么还错。
“错不在你和达来究竟怎样,而是错在你拉了屎却不知道擦干净屁股。”
令堆的点拨让木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阿爸不责怪我和达来……。”
“**?”令堆冷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责怪,你不是王族第一个**的人,兄嫂之间,兄妹之间,一百多年前还有母子之间都发生过,说起来的确不好听,可在我们王族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令堆忽然脸色一变,“但这些先辈都懂得让这些事永远成为只有王族内部才知道的秘密,因为他们知道王族的声誉高于一切,只有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像只偷食的愚蠢馋猫,吃完了还不知道擦嘴。”
木仑总算明白令堆发火的真正原因,他只能低着头承认自己的失误。
“女人是什么?”令堆突然发问。
木仑瞪大了眼,他当然知道女人是什么,只是不明白令堆问这句的意思。
“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到底有没有资格当濮囯的王子,”令堆失望地摇头,“女人是我们传宗接代的工具,是捆绑部族之间关系的纽带,是作为馈赠的高级礼物,也是最不可信,最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些年你在王宫外面睡了那么多贵族和大臣的女儿,都白睡了。”
木仑没想到令堆竟然知道自己在王宫外面的事,冷汗顺着木仑的脖子往下滴。
“这是我的王国,卡洛城的每一块石头都属于我,我告诉你,那个你用来私会的酒馆后面有几栋楼我都知道,哪一天什么时候你在哪里见了谁我也一清二楚。”
令堆最在乎的就是大王的地位,即便对于亲生儿子也在时刻提防,他非常反感木仑与卡洛城里的贵族和大臣们亲近,也正是深知这一点,木仑才用酒馆做掩饰接受贵族和大臣的“美色馈赠”。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隐蔽,却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令堆的监视之下,木仑此刻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一般,被令堆看了个透。
“孩儿只是,只是去见那些姑娘,绝对没有和贵族大臣们混在一起。”木仑急忙脸色惨白地辩解。
令堆的话仿佛从地狱里面传来,“我当然知道你是去干什么,如果你真的私下结交贵族和大臣们,现在绝对不可能还能跪在这里。”
木仑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要不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早就废了你王子的身份。”令堆阴森的声音让木仑浑身一抖,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但是你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我已经在考虑娶一个王族后代的女人来为我再生一个儿子。”
“孩儿再也不敢了。”木仑把地板磕得咚咚响。
“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把服侍达来的下人都当做人祭送到雅阁总大摩师那里去,免得这件事传到外面去。”令堆威严的声音里透着疲倦,“下去吧。”
木仑带着一身冷汗像个下人一般倒退着退了出去。
“感谢山神。”这是木仑转过身来由衷感叹的第一句话,尽管阿爸狠狠地呵斥了他,但终究他还是濮囯的王子,只要继承人的地位不变,就算令堆把他的腿打断都无所谓。
“感谢阿妈。”这是木仑心底发出的第二句感叹,正是由于阿妈只给他生了个妹妹而不是弟弟,才让他没有竞争的对手。他甚至想感谢紫丹头领,要不是她无意的发现,木仑肯定会和达来在**的路上越走越远,也会继续到宫外的酒馆去和那些贵族大臣们的女儿私会,这样的后果刚才阿爸已经说得很清楚。
木仑立刻做出了决定,再也不到酒馆去私会那些姑娘,不管多么美丽,多么妖娆,都不能与王位相比,他要挽回自己在阿爸心目中衷心耿耿的印象,要让阿爸相信,他绝对没有夺取王位的想法。
回去的路上,木仑又经过了达来的寝宫,他不禁抬头往楼上看,刚才还紧闭的窗户此时已经打开了一扇,一张木讷的脸出现在窗口。那张脸看到木仑,仿佛绝望的人看到了希望,立刻变得鲜活起来。脸的主人把手伸出窗外,冲木仑急切地晃动,如同落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浮在水面的树枝。
木仑急忙把头低下,继续匆匆往前行,他似乎隐约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让他几乎要停下来,但王位的影子在前面朝他招手,他加快了步伐,把那一声叹息远远地抛在脑后,他同时还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绕着达来的寝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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