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二年,316年。
春。
代州,盛乐城。
所谓的代州,其实是这块土地刚刚得到的新名号。
作为与中原各州一样的行政,新设立的代州基本是统辖了原来拓跋鲜卑的地盘。
而原本统治这片土地的拓跋鲜卑,在上个月的时候爆发了内乱。
索头鲜卑东部大人元莫根、没鹿骨部大人窦卢平等人突然发难进攻拓跋普根。
紧随其后的汉军从雁门、代郡两地乘机进兵,已经内乱成一团的索头鲜卑根本无力招架。
大单于拓跋普根既不敢迎战,不得不放弃了内外皆敌的盛乐城,率领亲信部众逃亡阴山去了。
汉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当年的大汉云中郡收服了。
“圣朝赦罪责功,弃瑕录用,,,,”
“今日尔等弃暗投明,攘攻索虏,天子特赦尔等旧日之罪,拔为郡县长吏,望以忠孝仁义牧民,,,,”
在盛乐城内的,数十名投诚的拓跋鲜卑首领正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听着面前一位天子使者的宣诏。
作为弃暗投明的赏赐,这些拓跋鲜卑的首领都被纷纷赐为汉姓,担任了新设立的代州刺史部治下的各郡县守令长。
特别是对于盛乐城,也就是现在的新的云中城附近的拓跋鲜卑旧部来说,汉军的封赐基本确定了他们这些大小部落之间的职权关系。
这些鲜卑人从至之后,直接听从代州刺史、都督的命令,而不再听从拓跋鲜卑大单于的命令。
作为效忠的赏赐,这些部族头领会获得每月发放的钱粮布帛,一如真真正正的官吏一般。
而这些是之前的大单于所不能给予的。
就算是新任的大单于更是不可能的。
毕竟,新任的大单于元莫根,自己也不过是代州下面的一郡太守,与没鹿骨部的窦卢平等人甚至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等到刘预的使者把诏令宣布完了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齐刷刷的叩头谢恩。
所有人似乎都对这些封赏很是满意,不过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元莫根。
“好了,天子之名尽在于此,你们只要尽心听命,将来再封侯进爵,也都不再话下。”
一名身着戎装的汉军将领在一旁站起,大声的说道。
此人正是刚刚率领部众从代郡入驻盛乐城的刘琨。
自从侄子刘演率领残部投靠青州汉国之后,刘琨就躲到了中山老家,似乎大有不食周粟的志向。
不过,随着匈奴人在长安被屠杀一空,刘琨的杀父杀母之仇得报后,也就立刻释怀了。
再加上侄子刘演的拼命劝说,刘琨终于是借着攻打拓跋鲜卑的机会出山了。
要知道,拓跋鲜卑上下可是刘琨的老熟人了。
刘琨的名声在西北一带又很是响亮,用来招抚最是适合。
“刘公放心,我等虽然出身鲜卑,但从此之后,就都是汉家天子的子民,但凭驱使,绝无二话”
刚刚得到河曲郡太守职务的没鹿骨部首领窦卢平,心情大好的拍着胸脯向刘琨表达自己的忠心。
“现在拓跋普根逃亡阴山,大有侵袭河曲郡等地的威胁,天子已经下令白土城的苟晞为征北大将军,随时准备直捣阴山擒获普根,你们到时候也是贡献马匹、士兵以表忠心”
在刘琨旁边的另外一名汉军将领紧接着大声的说道。
与刘琨的和善不同,这名将领说话的时候表情严肃冷酷,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人。
此人正是新任的安北将军冉隆。
作为出身乞活军的将领,冉隆此时已经是地位超过昔日的上级陈午等人,已经算是位列重号将军之列。
虽然刘琨是以中山郡公的身份,领着代州刺史、都督代州诸军事的官职,但是代州本地的军府兵都没有多少,真正的兵力都在冉隆率领的冀州、幽州军手中。
“冉将军放心,拓跋普根那厮不识好歹,竟然敢跟天子作对,一定能尽快擒获他”
一名刚刚得到封赏的索头鲜卑大声的说道。
其余的一众索头鲜卑头领也都是纷纷出言附和。
很显然,他们都是很是畏惧一脸凶悍的冉隆,毕竟以段部鲜卑的实力,都已经被冉隆率领的汉军压制的如同猎犬一般听话,他们这些索头鲜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讨伐拓跋普根,还需要等待苟晞平定了铁弗等作乱的匈奴余孽,在这其间你们除了守土抚众,还要尽快依照天子的命令,遵从圣命教化,让往日不知礼义廉耻的部众,都真真正正做个良民”
中山郡公刘琨非常认真的训示道。
众人闻令,也都是纷纷表示一定从命,按照朝廷的命令教化部民。
在又嘱咐了一些命令后,刘琨也就让他们都各自回去等待了。
等到众人走后,安北将军冉隆立刻向刘琨说道。
“刘公,陛下可是有令,要严加监管这些索虏头领,防止再有五部匈奴的教训发生,刚才为何不趁机让这些索虏头领交纳人质,以防止他们回去之后作乱反复呢”
冉隆知道,如今的代州的鲜卑部众数量占据优势,要是不依靠这些部落首领的话,那汉军真正能掌控的地方就仅有盛乐、东平等寥寥数座城池了。
但是当年的五部匈奴也曾经是乖顺的内附民,甚至是比如今的拓跋鲜卑更加乖顺,却最终也化成了祸乱中原十余年的大患。
“将军有所不知,这些索头鲜卑与我们虽然样貌仿佛,但是心中所思所想,却是完全不同的。”刘琨说道。
“刘公此话何意”
冉隆有些好奇,他曾经镇守过辽西、东平州,不管是段部鲜卑也好,还是濊貊、沃沮等杂夷也好,只要交纳人质,多半都是老老实实的。
“这些索虏相互之间不念人伦,虽有父子兄弟之实,却罕有孺慕之情,哪怕是交纳了儿子而人质,一旦有了反意,也绝对不会顾念的。”
刘琨的话倒是让冉隆立刻明白彼此之间的理念差异。
“大部分的索头,都是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居无定所,根本不好掌控,也难以有令其牵挂的事物,很难让他们交出什么有用的人质。”
刘琨继续说道。
冉隆听罢,点了点头,心中是大为赞同。
他是看出来了,这些索头鲜卑和段部鲜卑虽然都号称鲜卑,却是大为不同的两种人。
索头鲜卑的风俗习惯要更加的野蛮粗俗,甚至于比冉隆见到的匈奴人还要野蛮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