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他,这是自天道而生、秉承着天道意志的神明,是上天的宠儿,法则的宠儿。
故而一举一动,一手一足皆含无上道韵,修身修心亦是进境神速。
简单来说,是天生的至尊。
可天道为何会造出这样的一种体质呢?又是什么样的机缘、什么样的付出,才可得一个这样的天生至尊呢?
在这谁也看不到谁的黑暗中,将离说:“在二十二万年前,那个时候,黑暗纪元刚刚开始…”
果然,这所有的一切,总也逃不开那一场黑暗战争吗?
子玉屏息凝神,听她跨越时光的声音……
曾参与了那场战争的女君说:“那时候,黑暗纪元刚刚开始,浮生带领追随她的魔族,几乎荡平了所有仙界圣山。”
“远古的仙人们死的死,伤的伤,被逼至绝路,最后,为了诛杀浮生,他们选择了牺牲自己。”
“浮生太强大了,她和她的五件祖器,金剑斩天地,木珠逆轮回,水卷化众生,火石焚大道,土印镇苍穹…强大到没有任何人能与之抗衡。”
“于是那时仅存于世的十三位远古仙人,其中的十二位,他们献祭了自己的元神之力,造出了一个天生的神胎。”
“他们希望这个承载了众神的力量和意志的神胎,有朝一日能够成就至高无上的境界,斩杀浮生,剿灭魔界,拨乱反正,建立新的天地秩序。”
“而唯一剩下的那位远古仙人,则作为神胎的护道人,等待他降生,辅佐他成长。”
这个仙人,自然便是唯一一个活过了整个黑暗纪元的神仙--造化之主。
这天地间没有人比他这样一个杀不死的木族始祖,更适合做护道人了。
将离声音低沉的说着,又去问他:“子玉,你知道这个世界文明发展的起源,是先有人还是先有神吗?”
“你知道这三界的最初时,是凡人修炼为神还是神明堕落为人吗?”
他自然不知,也从未思考过这种于修行没有实际助益的事。
将离今日告诉他:“这世界是先有了人,才有了神,是凡人修炼为神,而不是神明堕落为人。”
最初时,那个黑暗纪元,以及黑暗纪元之前的所有时光里,都是如此。
每一个远古仙人,都是由凡人修炼而成。
不管后来如何的无情无欲,最初,他们都是凡人。
一直到十二万年前,那个远古仙人们牺牲了自己的元神性命造出的神胎,降世的那一刻起,这世上第一个真正生而为神的存在,才终于诞生。
那个天生的神明,便是林夕。
他的体质,便是先天道体。经由十二位远古仙人的献祭,于时光中挣扎了、积累了、孕育了整整十万年才诞生的先天道体。
所以说,是什么样的机缘、什么样的付出,才可得一个这样的天生至尊呢?
将离不知道南山,她只知道林夕。
她只能从林夕的例子里去想象,想象究竟是这人间多少年的气运与福报,才能再次孕育出一个拥有先天道体的神明……
至于他这纷乱的一生,他被争抢、被伤害、被强迫着与贪嗔痴念纠缠的一生……
将离难过,她好难过。
一个世界积累了几万年的气运才孕育出的神,他当真不该被放到红尘中啊……
这三千人间,泱泱轮回,世人耗费了万万年的信仰与祈祷才创造出的神,他们知道,最终自己都对这个神做了什么吗?
他们知道他们和世界一起创造出了他,却又亲手将他折断,推入了深渊吗?
深渊无极,无终。
就像她的地府和地狱,太孤独,太寒冷。
所以将离怎么能不难过呢?即便那个神,他总能在这深渊中寻得内心的宁静和快乐,可她怎么能不难过呢?
她这样一个身为众神之尊的三界帝君,同样深爱人间,却旁观了另一个爱着世人的神明落得如此下场的一生,她怎么能不难过呢?
都说神爱世人,可世人如何爱神?
诚然,如今的南山还算活在这个世上,在一个很自由很美好的地方,不再有压迫也不再有痛苦。可他的眼睛,不还是再也不愿看见这世界了么?
若说这一场故事里,唯一还算让将离稍有欣慰的地方,那便是清光了。
好好活下来的清光,甘愿为南山付出一切的清光,痛他所痛,却能克制自己,不以痛伤人的清光。
哪怕自己委屈死了、难过死了、怨死了、恨死了,都始终未曾与神明至爱的人间为敌的清光。
这样小小一只妖,小小一只兽,他做到了多少曾经叱咤这个三界的神魔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林夕与南山。
最初时,他们都是先天道体,最后时,他们一个是脚踏三界的至尊人皇,一个却归隐在这禅罗山中,做个不死不活之人。
天差地别。
可做了人皇的下场,就真的比做活死人的好吗?
将离听着那故事,神魂皆伤。
她在想,倘若当初的林夕身边也能有这么一个人,自始至终的陪伴他、永不背叛的信任他、全心全意的爱着他。
那么他是不是,就不必将人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与众叛亲离全都经历一遍?
在他白首老去的时候,会不会也能有一盆花、一只猫,他快乐的爱着它们,也被它们赤诚的深爱呢?
可惜啊,林夕没有。
那个后来完成了他的宿命,完成了从远古至今朝,所有寄托在他肩上的宿命,做了人皇的至尊。
他的花背叛了他,他的猫倒的确深爱他,可在爱他之前,属于他的那只猫便早已与他的全世界不共戴天。
他不能放弃她,也不能追随她。
她可以追随他,她可以为了他放下一切,但到那个时候,到那种程度,这世界早就不允许了啊。
所以于林夕的这一场心中世界与命中世界的厮杀,最后只能以他一个人孤独终老、永恒等待的方式收场。
林夕这个成为了至尊人皇的先天道体,修行一生,未至中途,便失去了他的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