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锐身为县里的骨干,专业技术过硬,心理素质强大,乃是孟解放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他的摇头,自是为整件事情的走向,打上了个句号。
林小余拼命摇着头,朝他哭喊:“不,我不相信你!我要自己看!”
林小余还要往前冲,但这次孟解放并没有阻拦她,眼看着跑到神坛前了,林小余却颓然坐到了地上,再没有勇气上去检查。
或许她心里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而她不敢上前去检查,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大有似乎松了一口气,朝孟解放说:“孟队长,赵家媳妇丢了孩子,心情咱们是能够理解的,都是村中邻里,赵江海又……龙王庙这个事,我们也不打算再追究,大家还是继续出去找孩子吧。”
不得不说,秦大有虽然没有读过太多书,但对于人心的揣度和把握却是到了老狐狸的火候。
如今主动让步,显示出他的大度,是因为主动权又回到了他的手中,他极其享受这种掌控感。
孟解放心中怕是也在暗骂,但脸上也浮现出微笑来,正要与秦大有说话,此时严语却是开口了。
“关同志,你认为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响亮,中气十足,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适才还在纷纷议论的村民们,又停了下来,满脸厌恶地看向了严语,似乎在唾弃严语的没完没了和无理取闹。
“可疑的地方么?”关锐对严语的印象并不好,严语却仍旧让他来检查,这种惺惺相惜,或者说对他技术层面的认可,是他很难去讨厌的。
能够得到朋友的认可和欣赏,自然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但舒心之余,你也会猜想,这是朋友对你的奉承,而并非真心称赞。
然而能够得到“敌人”的认可和赏识,却能使你感到从所未有的成就感。
关锐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严语跟他发生过不少“冲撞”,但在关键时刻,严语选择相信他,这是对他的认可,也是托付,他不能因为严语背着重大嫌疑,就做不到一视同仁。
所有人都在等待关锐的答复,似乎都在催促他,让他随便敷衍严语两句,将这破事彻底了解,然后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寻找孩子的工作当中。
可关锐却迟疑了许久,这才谨慎地开口说。
“这神像背后确实没有暗门,但我发现是空心的,如果说里头藏有孩子,以神像的体积以及内部空间,还是存在这个可能性的。”
关锐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刚刚才展示了大度气魄的秦大有,脸色也难看起来。
“关同志,林小余接二连三受到打击,又听了严语的蛊惑,才会生出这么荒唐的念头,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纠缠,还不如早点出去寻孩子呢!”
关锐可不是孟解放,他不擅长交际,只专注于自己的领域,对秦大有这种耍弄心计的人,他也同样没什么好感。
“村长这话可不对,你们怀疑严语埋了孩子,四处挖坑,这几率与孩子藏在神像里的几率,其实相差并不大,要说耽误事,像无头苍蝇一样反倒更加浪费时间。”
关锐这么一说,秦大有脸色铁青,村民们也窃窃议论起来,气氛很僵。
孟解放抬起手来,朝关锐说:“关锐,搜救方案是咱们与搜救队一块定下来的,这是大事,不能含糊,你要是对搜救方案有意见或者建议,早早就该提出质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影响大家的工作情绪。”
关锐撇了撇嘴:“我也就这么一说……”
他从神坛上跳了下来,也生怕孟解放再罗里吧嗦,走到前头来,朝严语问。
“你想怎么做?”
严语与关锐对视了片刻,掷地有声地说:“我认为孩子就藏在这里,肯定存在通道,只是我们没有找到,所以……所以把神像拆了就知道了!”
“拆了神像?”严语这句话无疑是巨石投湖,人群的气氛轰然便炸开了!
孟解放脸上虽然看不出个好歹,但心里只怕也要感叹一句,这老师也太能折腾了!
秦大有这边可以说是群情激愤,孟解放也不希望事情往极端的方向发展,便朝严语说。
“严语同志啊,你这么坚信孩子藏在这里,可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严语走到林小余这边来,朝她说:“小余,你告诉孟队长,赵江海临死之前留下了什么遗言。”
林小余就像一叶扁舟,在失望的大海与希望的潮头之间来回跌宕,此时已经麻木不仁了。
“他说……他说有水能活,有水能活!”
“有水能活?”
“是,赵江海与我发生冲突之前,亲口承认了孩子在他手中,并向我确认了孩子是安全的。”事已至此,严语也不怕耽搁时间,该说清楚的终究是要说清楚了。
“当年赵江海失踪一案,也是因为他寻找水源,当然了,这是旧案,事情经过与真相查证,不是我的事情,我掌握的情况也没有证据,所以就不多说了。”
“我想说的是,整个老河堡地界,最有可能存在水源的地方,就是这里!”
“也就是说,能藏孩子,又能保证孩子安全的地方,最有可能就是,这里!”
“你说这里就是这里了!这算什么证据!”秦大有脸色阴沉,强人怒气,朝严语喝了一句。
严语也不看他,而是指了指张顾霖,朝众人说:“这位是勘探队的张顾霖教授,大家应该都认识吧?他的话,大家总该相信吧?”
张顾霖一直没有参与到纷争当中,因为他仍旧在压抑心中的兴奋与激动。
虽说他的工作是地质勘察,是为国家寻找油气资源,以及承担某些科考工作,但能够为当地群众带来利益,他也非常乐意去做。
再说了,没有人比他更体谅严语的一番苦心。
但他毕竟是个科学工作者,不能用自我情绪来意气用事,见得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此时他也站了出来。
“勘探是一件非常复杂,非常具有技术性的工作,我不能说这里绝对存在水源,只能说,这里有极大的概率存在水源。”
这话让秦大有找到了破绽,他正要以此展开反击,严语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朝张顾霖追问了一句。
“张教授,如果抛开你的工作身份,以你个人的身份来回答这个问题呢?”
“个人身份么……”张顾霖皱起了眉头。
“抱歉了,小严老师,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言论负责任,我的个人身份并不允许我发表工作上的专业定论……”
秦大有不由哼了一声:“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
严语也叹了一口气,他早知道张顾霖是个老古板,却没想到,终究是这样的结果。
或许张顾霖根本不明白严语的意图,又或许他明白,却不愿意玷污了自己的专业素养和职业道德。
“不过……秦村长,各位村民,我虽然不能以个人身份发表结论,但却能以个人的身份,发表一下自己对严语老师的看法。”
“这个地方环境恶劣,甚至可以说并非宜居之地,干旱是常态,有没有人想过人定胜天,我是不知道,但严语老师是决不妥协的人。”
“他积极投入到寻找水源的工作当中,确实会给大家的生活带来不少麻烦,对你们的宗教信仰或许也产生过影响。”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完全可以移居到别的地方,他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他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为何还要吃力不讨好地去寻找水源?”
“他这么做是为了他自己?他是个自讨苦吃的人?他是为了你们啊!”
张顾霖说到此处,似乎有些动容,眼眶都湿润了起来。
“你们不了解勘探工作的难度和艰苦,严语老师一介书生,本该拿着粉笔写黑板摸书本的一双手,早已因为打探洞而满是血泡,我亲眼看着他一个个挑破血泡,皮都磨掉,最后结了厚厚的茧子……”
“你们看看,这是他让徐傲将孩子的鞋子转交给我之时,附送过来的纸条。”
张顾霖将纸条展开,四面展示。
“他本想让我把鞋子放在探洞,让你们去找孩子,因为他生怕自己有疏漏,或许孩子真的掉到探洞了。”
“而且,找孩子的同时,你们也能够将已经标记好,但未曾挖掘的探洞,全都给挖了。”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旧没有放弃寻找水源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即便找到了孩子,没有水的话,这个村子就再难存活下去了!”
张顾霖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震惊,有人默默低下了头。
谁都没想到,严语会主动将嫌疑放在自己的头上,让大家寻找孩子的同时,也能够寻找水源。
这样的事情固然一举两得,但同时多少会耽误了众人寻找孩子的时间,这对林小余是不公平的。
孟解放不由将眸光投向了林小余。
但他并不知道,早先严语请这些男人们帮忙寻找孩子之时,他们根本就没有来!
见得众人默不作声,张顾霖也是咬了咬牙。
“我不敢说这里百分百有水,但我是个科学工作者,我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我支持严语老师的观点,拆了神像,挖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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