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语终于明白梁漱梅为何要向他坦承真相了。
因为绕到最后,所有的担子还是丢给了严语。
这个事情干系重大,严语即便再厌恶梁漱梅等人的手段,大义当前,他也不可能推辞。
但如今他是阶下囚,如何能逃脱出去,又如何能找到守护者
他对赵神通虽然知道了个大概,但根本就没有完成他们所谓的“开窍”觉醒,又如何能够取得守护者的信任
再者,这些都是往后的事情,当前的麻烦已经开始出现了。
自打被注射了药剂之后,严语就开始有些发冷,而后又是发热,整日里呕吐不止,甚至已经开始掉头发了
因为头部曾经遭创,严语已经剃过一次头,现在伸手一摸,满手都是发茬子,甚是骇人
非但如此,严语的皮肤开始起疹,嘴角和口腔也开始起燎泡,整个人就像身处烈焰,脱水症状非常的严重。
这些日本人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每日给严语输液补液,又给严语服用各种药物。
严语虽然很是抵触,但也不敢不吃,因为他发自本能地意识到,这个药物的副作用,极有可能会使他丧命
相较之下,梁漱梅却没有太大的症状,而奇怪的是,她竟然能用日语来跟羽田贵臣以及那些日本人沟通了
当然了,梁漱梅本来就懂得日语,更古怪的还在后头,就仿佛药剂起了效果一样,梁漱梅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动态气质,都渐渐有了日本小女人的样子
“难道说这个药物真的能起效”面对彪悍不再,日渐温顺的梁漱梅,严语的心中也充满了惊讶。
赵同龢等人仍旧没有露面,或许他们还在外头,又或许被关押在其他地方。
不过基地里的日本人也是如临大敌,那些老宪兵加强戒备,四处巡视,守备越发的森严。
通过服药和补液,严语的身体状况渐渐有所缓解,这些日本军医也不再在他面前说中国话,而是开始说日语。
严语起初只是觉得日语突然变得好听了,亲近了,过得几天,竟能够从他们的手势和表情,大致听出他们的对话意思了
这就仿佛药物给予了他一种天赋,能够让他领会到另一门语言一样
严语正担忧自己会像梁漱梅一样,服药之后会从根子上变成日本人,此时又来了突发状况。
严语开始出血了。
他的皮肤变得极其脆弱,只是挠痒也能够让他血流不止,打个喷嚏能喷出一大蓬“血雨”,咳嗽都能引发咯血,甚至眼睛睁得大一些,都会出血
日本军医们又改用中国话,询问严语的情况,调整药物,似乎将梁漱梅当成了对标,通过梁漱梅服药过后的表现,来判定严语体内药物的效果。
严语的出血状况越发严重,这使得他变得极其虚弱,想要逃脱就更加困难。
鬼子军医将他的手铐也给摘下来了,因为手铐会磨损他的皮肤,造成他的出血。
到了后来,严语简直比早产的婴儿还要脆弱,衣物摩擦都能够磨破他的皮肤,造成出血。
军医们只能将他的衣物都除去,将他泡在了严语早先见到的那些装满了绿色液体的池子里。
症状虽然得到了缓解,但严语也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他的骨骼好像泡在了浓度极高的醋里,都被泡软了,连抬手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这天晚上,鬼子都休息去了,整个基地变得极其安静,梁漱梅找到了严语这里来。
她已经不再佩戴手铐,也不被限制自由,但她的中国话已经非常的不流利了。
“我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的眼中充满了羞愤,就好像被剥夺了灵魂一般。
“你必须你务必尽快逃离,一定要逃”
严语也是苦笑“我我这个样子,怎么怎么逃”
梁漱梅四处张望,而后低声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笃定你是预言之子,现在我信了”
“因为只有你只有你能够不受药物的影响”
“我”严语突然想起,早先血鼠妇爆发之时,唯独他根本就不怕血鼠妇,难道说,这些血鼠妇,也是受了他们实验的影响,才发生了变异
如果是这样,那么血鼠妇就是实验污染的产物
这些日本鬼子虽然都是军国狂热者,是极端的科学狂人,有着极其严格的规程,遵循着铁打一般的纪律,但他们毕竟年纪大了。
出现实验污染,就意味着他们产生了漏洞,而他们此时尚且不知
仔细联想了一番,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实验的废料,必然特殊处理,或销毁或掩埋,但这种生化物,销毁的可能性不高,通过另外的渠道存放又太过危险,毕竟这里是封闭的空间。
唯一的办法是,他们必须将废料排放出去,而排放的过程中,鼠妇接触到了废料,所以才产生了变异
也就是说,他们的排放渠道,是鼠妇能够接触到的
鼠妇生活在地下,喜欢潮湿的环境,那就意味着,或许他们排放废料的渠道,能够通往外界
这个药物对严语并不起效,但并不意味着严语就不怕这个药物的毒害,从这几天的表现来看,药物的副作用简直是致命的。
可严语已经服了药,如今已经没有了顾忌,只要能找到这个排放废料的渠道,严语愿意冒死一试
只要能出去,就能够毁掉这里,那么危机自然就能解除了
谁能想到,曾经带来恐慌的血鼠妇,在这个危难关头,给了严语一线生机
当然了,这里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严语必须恢复足够的行动能力,否则一切都白搭。
“有没有有没有办法让我站起来”
梁漱梅似乎早已料到严语不会拒绝,又许是知道自己时间已经不多,当即开口说。
“你的身体在对抗药物,所以才产生了这么多可怕的症状,他们给你的药物,不是为了治疗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而是削弱你身体的抵抗力,只有这样,才能让药物成功起效”
“也就是说,只要我不吃他们的药,就能恢复身体的力量”严语其实早该想到这一点,但副作用带来的威胁实在太大,一时间他也没法拒绝这些药物。
此时梁漱梅的话,再次给他带来了希望
“是,但有一个问题如果你没有药物的削弱,身体的反抗机制会触发,就好像两支军队在你体内打仗,短时间内还能够承受,如果不能及时找到救助,你你会死”
严语想笑却笑不出声来,只是挤出一个笑容“我现在比死还难受,还怕这个”
梁漱梅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也不知为何,严语觉得她这个笑,是最真诚的一次。
趁着这个机会,严语终于将心中迷惑已久的事情问了出来。
“能不能告诉我,那盘卡带的内容”
虽然卡带是严语的录音,但严语一直不知道其中内容,虽然他从梁漱梅办公室里搜到了卡带,但逃亡的过程中又被损毁了。
现在,梁漱梅等人的意图也都搞清楚了,所谓的亚人格,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场戏码。
但对于卡带的内容,严语仍旧抱有期待。
梁漱梅稍稍抬头,仿佛透过厚重的基地,目光穿透地面,看到了外面的星光。
“你说你遇见了一个女人。”
“女人”
“是。”
“然后呢”
梁漱梅收回了目光,她眯着眼睛笑起来,很好看。
“然后就是严语,你真的是个很浪漫的男人”
“我浪漫”严语有些愕然,本以为卡带里的自己会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所以梁漱梅等人才这么严防死守,将卡带当成宝贝一样。
可此时听来,似乎严语在催眠过程中,给梁漱梅讲诉的却是自己和林小余的交往故事
“既然这么无关紧要,为什么你要这么紧张那张卡带”严语到底是有些不信的。
梁漱梅却毫无往时的权威,笑容都略带着顽皮,就好像药物将他变成了一个少女。
“因为因为那是你最珍视的一段记忆,如果让你听到了,会让你坚定自我定位,我们想要灌输赵神通的人格,就不可能实现了”
严语也是摇头“你们还真是处心积虑了”
“大义当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能理解吗”
严语本想说,大义当前确实没错,但为了大义而牺牲严语这个无辜之人,他们心中就没有愧疚
严语自然会义无反顾,但自己做出选择,与被人当成棋子和牺牲品,是两码事。
如果他们可以跟严语协商,严语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们,可鉴于守护者的特殊要求,他们又不能向严语袒露真相。
思来想去,严语到底将自己的抱怨给憋了回去。
他朝梁漱梅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梁漱梅微微一愕,而后盯着严语的眼睛,地说“我永远是中国人”
话没说完,她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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