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语已经不想再去探究,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虽然从梁漱梅的口中已经得知,他们看中他的重点在哪里,也知道预言之子的使命,但他仍旧有些无法理解,真的有必要搞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严语吗
不管是谁,都在他的面前戴着面具,都隐藏着令他刷新三观的秘密,甚至有些还充满了恶意。
这令他感到心寒,甚至感到了恐惧。
所以他有些懒了,不想再绞尽脑汁去做长远考虑,既然前方一片迷雾,那就脚踏实地,解决当前一个又一个困难,相信总能看到结局。
当务之急就是先救治齐院长,他醒来过,并没有改变回家的主意,这说明他非常笃定,回家一定有办法,严语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整个路途之中,翁日优甚至没敢回头看严语一眼,似乎有些心虚,就好像车斗里坐着两只大鬼。
到了齐院长家门前,翁日优主动下车,帮着严语,把齐院长背到了家里来。
齐院长虽然已经很虚弱,但回到家仿佛恢复了元气,就好像安泰俄斯又脚踩大地,得到了无穷力量那般安心。
“我儿子的房间有个相册相册后面藏了一把钥匙”
齐院长也不废话,指了指房门,朝严语如此说。
严语没想到他竟将钥匙藏在相册,更没想到他一点都不忌讳翁日优。
那个相册严语是见过的,甚至曾经好好地看过,谁能想到钥匙会藏在相册里
更令人好奇的是,既然有钥匙,那必然有另外的门了
严语也不啰嗦,走进房间,果真发现一把钥匙用胶布贴在了相册的隔层里。
取了钥匙之后,齐院长便让严语和翁日优将他连同椅子一并抬到了书房来。
严语也曾经在书房里待过,但没想到书房的地毯掀开,竟露出了一个地下室的门板
“打开吧。”
也难怪齐院长要回家,原来他的家里竟还有地下室,而且地下室造在了书房地下
不过想起齐院长是蒙面神秘人的事,严语似乎又觉得并不值得讶异了。
毕竟他身手了得,又时常涉险,必然留有后手。
到了地下室,严语就更是放心了,因为下面竟然通了电,打开了电灯之后,整个地下室也就展露在眼前。
这哪里是什么地下室,简直就是手术室
各种器械和药物都存放在架子上,而且光洁如新,玻璃柜里存放环境也非常的洁净。
“这个地方这么隐秘,怕是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难道每次受伤,他都自己处理伤口”
严语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朝齐院长问“接下来呢”
齐院长双手撑着挪了挪身子,朝他说“架子上有个笔记本,你看一看。”
“笔记本”
严语走过去一看,果真有个厚厚的大本子,满心狐疑打开一看,也愣了。
“这是学习笔记”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学习笔记,更像是齐院长的经验积累,上面记录的都是手术的规程,一二三四五罗列出来,条理清晰,步骤明白,甚至还配了图。
“等等你不会是想让我”严语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齐院长也笑了“我这个状况,是没办法自己动手的,你不总不会让这个砍树头的来给我动刀子吧”
严语冷汗直冒,心中也是叫苦不迭。
虽然他看过不少医书,但就像其他技能一样,都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从未有过实践经验。
他之所以读书,最初也只是抱着技多不压身,以备后用的想法,毕竟当时他也不知道父亲遭遇了什么事情,既然要展开调查,自己需要处理方方面面的诸多问题和麻烦。
但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学得驳杂了自然就没法专精,最大的优点是什么都懂一点点,但最大的缺点也同样是什么都只懂一点点。
如今齐院长让他动刀子取弹头,这可就强人所难了。
严语其实早该想到,齐院长之所以回家,是因为枪伤,若是去了医院,必然要被报案,到时候他的身份就可能会泄露。
之所以回到他家,必然是家中拥有替代品,他家中也确实齐备了各种物资,但问题是空有物资,无人懂用,这就更麻烦了。
严语也是头大,人命关头的事情,可不是拿个小白鼠来做实验。
没有贯穿伤,弹头必然留在了体内,位置尚且不知,深浅未明,是否伤及脏器也不清楚。
这种程度的手术就连卫生院都没有条件去做,就算在市医院也是重大的手术,让他这个从未拿过手术刀的人来做,而且只凭借一个笔记本,这不是拿生命开玩笑么
“院长,要不我们还是去市医吧,我会替你掩护身份的”
“翁翁大哥,咱们去市医”
严语也不想留时间给他反驳,但齐院长却抓住了严语的手。
“就算有法子掩盖身份,也来不及了我已经出现内出血,必须打开腹腔,找到出血点,止住内出血,否则我很快就不行了的”
“可我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任何的手术经验,腹腔环境又复杂,我根本做不到,这无异于送死啊”
齐院长有些急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没送到市医,我就可能半途死了,留给你来做,起码还有一点点可能,这不是个好法子,但却是唯一的法子了”
这句话严语曾经多次想到过,他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这是个需要心理建设的过程,这种逃避不是说马上就能够解除的。
齐院长已经有气无力,摇了摇头“你不愿做,我也不勉强,那就让这个砍树头的来做吧,说实话,我也不想死在你的手里,横竖都是死,还是让他来沾染我的血吧”
翁日优脸色一变,抬手要拒绝,但齐院长只是瞥了他一眼,翁日优就老实地低下了头。
想来齐院长不仅知道他的秘密,还让翁日优如此敬畏,这其中必然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严语也没心思再想这些,相较于翁日优,他还是有着优势的,局面已经无法改变,既然没有了其他选择,他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还是我来吧”
此言一出,翁日优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齐院长露出笑容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快点吧,我快支撑不住了”
严语也知道时间不多,但他还是快速翻看这笔记本,因为他知道,一边看着笔记一边做是不现实的,必须大体掌握整个流程。
因为手术过程中会出现突发状况,而且具有连贯性,不可能让你看一步做一步,只有了解大概的流程,将关键的细节都记下来,才有可能成功。
齐院长一直在勉力支撑,没多久就昏迷过去了。
这样的手术,是没办法使用局部麻醉的,必须全麻,严语也没指望齐院长能够在手术过程中给予指导。
可齐院长昏迷过去,还是给严语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尽快动手,不能再拖了
严语闭上眼睛,反复地回忆着适才速记下来的流程和配图等等,脑海中尽可能模拟出手术的画面来。
翁日优却急了“快点吧,院长怕是不成了”
严语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便照着手术的笔记,清洗消毒,穿戴卫生防护服。
因为没有麻醉设备,只能选择静滴给药,对于剂量到底该用多少,严语也是倍感头疼,用得少了,起不到麻醉作用,或者时长不够,齐院长会中途醒来,用得多了,又怕伤到齐院长。
也亏得齐院长的笔记都写得很清楚,严语没有办法,只能照着去做了。
给齐院长备皮消毒之后,严语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饶是如此,他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这是本能,做再多的心理建设和再充分的心理准备,他也没办法克服。
他又用上了老祖宗的呼吸吐纳之法,稍稍稳住了心神,便将自己缝合的伤口拆开了。
当他将缝线剪断,用镊子抽拉出来之后,能够明显看到伤口已经非常的鼓胀,缝合处就好像煮得太熟的地瓜,从中爆裂开来
“啪”
伤口被内压崩开,黄色的液体便往外“呲呲”喷射了出来
严语下意识要去摁住,但想起笔记本上的内容,疏解内压才是最好的应对,当下放弃了摁压的念头,抓紧了手术刀,深吸一口气,摒除所有杂念,闭上眼睛默数倒计时。
当数完最后一个数,严语睁开眼睛,手术刀尽量保持稳定,就好像画家在纸上画出一条平滑柔和却又不缺力度的线条一般,划开了齐院长的肚皮,造了一个切口
黄色的液体渐渐混着血红色,严语没有抽吸设备,只能用大量的棉花来吸收,尽量保持手术的视野和环境。
自打划下这一刀之后,严语就仿佛被打开了心中的所有顾虑,进入了他的节奏。
他是个极其专注的人,一旦进入到状态之中,就很难被外界干扰,最难的是迈出第一步,一旦迈开了脚步,他就会努力前行,甚至卖力奔跑
这一次他也必须卖力奔跑,与自己作斗争,跟时间去赛跑,将齐院长从鬼门关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