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恒心里暗叹,只见老人的粗布衣服,已是遮不住脚和手,粗糙的面容,便可知他已经过多年的生活折磨。
一双浑浊的双眼见到自己之后,虽然自己并未看向他,但他也立即躲闪过去,便知他定然对于衣着完好的人有着惧怕之心。
虽然很是熟练地将芦苇筏方向调转,但撑竹竿之时,双臂上直冒的青筋,便已表明,他已经垂垂老矣
这里四处无人,那队兵士离此又还远,故而,无论如何,也得问问这老人家,这里是哪里此时是何时
胡老汉见离岸边越来越近,心里正暗自窃喜,但忽地眼睛一花,他粗糙的右手松开竹竿,用力揉揉老眼,定睛朝前方看去。
他浑身猛地一震,带动脚下的芦苇筏,将湖水震动得泛起无数白色水花。
只见前方岸边,那青衣男子正在用清澈透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他感觉朝右边扭过看去,刚才那里,又哪里还有人影
心里的恐慌从他浑身抖动便显现无疑,只是此时芦苇筏距离岸边不过丈余,加之正在划行中,想要停下已是绝无可能。
他虽然用力撑着竹竿,想要急速后退,但令他惶恐之极的是,芦苇筏还是冲向岸边。
“扑。”一声轻响,芦苇筏轻轻触及湖岸,倒是没有将破旧的芦苇筏撞成粉碎。
他站在芦苇筏上的身体受到惯性作用,不可避免地再次一震,向后仰去。
但好歹是多年的湖中熟人、筏上老手,右脚向后踏出半步,“嘎吱”一声,芦苇筏向下微沉,他身体便瞬间稳住。
抬头看去,只见那青衣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瞳孔不由再次一缩。
“老丈,请了”易恒朝他微微拱手,因为不知此处是何语言,也不知是何音调,所以故意说得话语模糊,音调不正。
但料不到这老者竟然能够听得清楚,只见他浊眼中躲闪之意更是明显,也不说话,只是用力将竹竿撑着岸边,似乎要将芦苇筏朝湖中划去。
易恒心里暗笑,微微运转法力,那芦苇筏便如同被一根无形绳子拉住一般,径自在岸边摇晃,又哪里能够朝后退去
老者双臂青筋再次鼓出,粗糙而黑黝的脸上,涨成暗红之色,皱纹纷纷伸展开,像是与全身一同使力一般。
但他自辰时之前便已出门,又不曾有任何进食,如此全力施为又怎能持久
再加上年老体衰,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而这怪异的情景已是令他心头恐慌不已。
故而十多息后,老者便已放弃挣扎,将两三丈竹竿朝湖中一
抛,也不答话,也不敢看向易恒,蹲在芦苇筏上,抱头哽咽。
易恒自然不是故意以法力欺负他,只是见他躲避自己,显然有些故事,引起好奇。
此时见他如此样子,反倒有些尴尬。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那芦苇筏便在两人之间不断摇晃。
“老丈,我并无恶意,不知老丈为何如此”
芦苇上的老者听得清楚,哽咽声渐弱,似乎在思索他这话的真假。
见岸上的他并未其他动作,片刻之后,老者才悄悄偷望一眼。
只见岸上的青衣男子目光清澈、面容坚毅,虽然身着奇异衣服,但也不像是有恶意之徒。
他迟疑着开口问道“当,当真”
“自然当真”老者这话结结巴巴,他只觉口音略微熟悉,但一时间,却想不起到底是哪里的口音。
“老丈,不必惊慌,我只是有事相询,并不会伤害于你”
芦苇筏上的老者再次思索片刻,似乎见他善意,便也站起身来,只是还是不敢直面于他,微微侧身,微微佝偻。
“我,我所知不多,若是,若是不能。”
“呵呵,老丈放心便是,不管如何,我问完便走,如何”
“你,你问”
这下,易恒听得清楚,虽说还是有些结结巴巴,有些迟疑不定,但这口音,他却终于在记忆中找到。
忽地一想,便已清楚此地大致是何处。
自己沿着黄河一路向东,此处,若是所料不差,应该是河南附近,再听这老者口音,更是如此。
没有二三声的音调,一四声居多。
他肯定之下,心里却又惶恐起来。
河南无论在哪个时期,哪个朝代都是中州之地,人口众多,但如今却是人烟稀少,而且散乱聚集的模样。
这是到底什么时代,这老者给出的答案,将会是什么
“这里可是河南”
老者眼里明显露出疑惑之色,反问道“河南是哪里”
易恒心里惨笑一声,这时候,又哪里有河南这种称呼
当下不再猜测,只管问道“这里是何处,是何朝代”
“这里是由你,什么朝代,便不知晓”
“由我”易恒心里惊奇不已,莫非这老者是一起下来的某个修士,竟然在这里故意戏弄自己
法力微微运转,目光中精芒一闪而过。
这老者身上并无修士气息,也无任何法力涌动,百分之百的是凡人无
疑。
当即放心,正要追问之时,却见老者眼里的惶恐之色越来越浓。
似乎很是焦急的样子,而回想起刚才自己问得有些急切,老者也越发恐慌,故而说得不清不楚。
他便知心急是问不出什么,故而眼睛一扫芦苇筏上空空如也的鱼篓,柔声问道“老丈今日并无收获,这便要回家了么”
老者身体本就微微侧着,此时见他提起收获,浊眼不由朝鱼篓扫去,随即低叹一声道
“今日本是最好的捕鱼时机,我料得湖中无人,故而来得很早,本想唉”
“老丈家中之人,莫非已经断粮,急着等鱼下锅”
他见打开老者话匣子,老者也渐渐放开戒备,心里微喜,强忍着急切,顺着他的话问道。
谁知老者一听他提起家中之人,猛地回头,浊眼中再次露出惧怕之色,也不再开口。
易恒微微一愣,不知到底哪里让这老者如此害怕。
当下心里一动,法力微放。
十多丈外,湖水之中,一条手臂大小,两尺长短的野鱼如同被无形的钩线拉着一般,急速朝芦苇筏游来。
只见那鱼惊慌挣扎,但却毫无作用,距离芦苇筏尚有五尺之时,便像是鱼腹下方有只无形的手一般,将它猛地朝上推起。
老者不知从他的话中,想起什么事情,一时间并未回话,忽地浊眼一花,只见眼前湖水之中,一条大鱼猛地冲湖里跃起,朝他身上扑来。
他震惊之下,本能地伸出双手,正好接住扑来的大鱼。
大鱼在他手中用力挣扎,他似乎看到鱼眼中同样露出震惊之色。
但来不及多想,如此湖中跳出大鱼,恰好落在他手中之事,已经让他狂喜不已。
”这,这,好大的鱼。“
易恒嘴角一挑,见那鱼至少有一两斤左右,鳞白带着金属光泽,红尾,便知是一条鲤鱼。
传闻,黄河中的鲤鱼特别脍炙人口,不知是真是假,他暗自叹息。
”哈哈,想不到,本来以为空手而回,会无颜面对即将到来的圣人,如今得此鱼,想来也足以让众人惊讶了哈哈“
老者手忙脚乱地将鲤鱼放进鱼篓之中,畅快大笑,似乎已经忘记旁边还有他的存在。
浊眼之中,一道清泪流出,划过因为大笑而扯平的皱纹,消失在更多的皱纹深处。
易恒想不到他清早出门打渔,不是为了自己,竟然是要送人,而那即将到来的圣人又会是谁
他心里越发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