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甲差点吐血,这简直是千古奇冤啊。
自己家主人明明对槐谷子避之不及,为什么屡屡和他扯上关系?
淳于甲深吸了一口气,极为诚恳,又极为沉痛的道:“大人,我家主人,淳于博士,为人方正,恪守礼法。这样的人,重礼轻生,将面子看的比性命还重要。”
“他怎么会为了区区几本书的获利,就伤害自己的名声呢?我家主人缺少钱财吗?我家主人看重钱财吗?这简直是荒唐。”
赵腾听得连连点头:“有理,此言有理。”
赵腾认真的分析了一下,确实发现这件事疑点重重。
以往的时候,淳于越确实和谪仙合作,利用告状的机会搞宣传。
不过那时候槐谷子多半是被告,而淳于越是正义凛然的一方。
一场状告下来,赚钱的目的达到了,而淳于越的名誉不会受到损害。
这种时候,淳于越肯配合槐谷子,也无可厚非。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淳于越几乎成了咸阳城中的公敌,差点就臭大街了,以淳于越的为人,恐怕是不肯的。
这么的话,难道这件事别有隐情?果然有人在背后暗害淳于越?
赵腾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顿时打起精神来了。
只要不是借用自己的内史府,故意搞宣传就好。赵腾还是希望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主持公道的。
于是他对淳于甲道:“你接着下去,后面如何了?”
淳于甲道:“今日这个叫瓜皮的人,谎称是受我家主人指使,到处散播谣言,北游记写的不伦不类。”
“他这种人行径,让我家主饶名声受到了损害。现在咸阳城中的百姓都认为,我家主人为了赌约的胜利,不择手段。”
赵腾听了之后,一脸同情的看着淳于甲。
当然了,淳于甲有意无意的把淳于越的那篇文章忽略了。
那文章起来有点尴尬,不提也罢。反正瓜皮冒充淳于府中人,到处招摇,散布谣言是真的,这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赵腾问瓜皮:“你为何要故意诋毁淳于博士的名誉?”
瓜皮早就被淳于甲打得服服帖帖的了,这时候战战兢兢地道:“回大人,人是……人是受人指使。”
赵腾淡淡的道:“本官知道你是受人指使,量你一个低贱的黔首,平白无故,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诋毁朝中重臣。”
“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
瓜皮犹豫了一下,很隐晦的道:“此蓉位极高,受到万人敬仰,他……”
赵腾有点不耐烦的道:“本官是在问案,谁同你猜谜呢?来人啊,大刑伺候。”
瓜皮一听这话就慌了。
在街面上混的地痞流氓,谁没有挨过打?凡是经常挨打的人都有经验,知道正常人被打的时候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打得时间长,什么口供都能问出来。
更何况,作为一个地痞流氓,当然要厚颜无耻,背信弃义了。如果咬紧牙关,坚决不招供,那不是人设崩塌了吗?
所以,瓜皮根本没打算挨揍,他立刻就想要招供了。
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将皇帝招出来,那不是死定了吗?
可是不招供,被人打一顿,不还得吗?要不然,胡乱攀咬一个人?
瓜皮看了看身边的淳于甲,忽然觉得按照淳于甲的思路,把事情推到谪仙身上,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虽然得罪了谪仙,多半也是九死一生。但是九死一生,总好过十死无生啊。
又或者,自己咬紧牙关,没有把皇帝供出来。也许陛下一时心软,会赦免了自己,甚至重重褒奖自己的忠勇呢?
想到这里,瓜皮心里有点热乎乎的,觉得自己可能要翻身了。
嗯,没错,今一定要将水搅浑,保住陛下的名誉。
于是瓜皮一副很老实的样子,对赵腾道:“人不敢欺骗大人,是谪仙让我诋毁淳于博士的。”
赵腾顿时露出来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正在门外吃麦花的李水顿时呆滞了:“啥,有这回事吗?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诬陷我吗?”
忽然间,李水觉得嘴里面的麦花不香了。
大堂之上,赵腾看着瓜皮,淡淡的问道:“谪仙为何要指使你诋毁淳于博士啊。”
瓜皮道:“大人之间的事,人不太清楚。不过人私底下猜测,或许谪仙是故意让人假扮淳于博士的家人。”
“故意让人用拙劣的手段诋毁北游记,并且隐晦的透露出来,人是淳于博士的人。如此一来,百姓们会痛恨人,继而痛恨淳于博士,继而报复性的多买北游记,借此来抒发对淳于博士的不满。”
李水已经惊呆了:特么的,这么多弯弯绕,你以为你是无间道啊。
门外的围观百姓,已经开始纷纷交头接耳了。
他们忽然觉得,这个瓜皮的话有道理啊。
谪仙确实是好人,这是公认的。但是谪仙的脑子确实比较灵活,做事有点不遵循常理。
至于淳于越呢?他的名声也很好,更不可能故意诋毁北游记。
这样综合考虑下来,这件事八成还真的是谪仙干的。
李水气的大叫了一声:“胡袄,竟然敢污蔑本仙。”
他把麦花塞进李信的手里面,大踏步地走了进去,对赵腾道:“内史大人,本仙要状告这个瓜皮,竟然诬陷我。”
李信抱着一袋麦花,吃着一袋麦花,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槐兄亲自下场,这戏就精彩多了。嗯,还是熟悉的味道。”
赵腾慢条斯理的看着李水:“谪仙啊。不是本官不相信你,只是按照常理分析。这件事还真有可能是你做的。”
“这个瓜皮,用拙劣的手段,令淳于博士名誉受损,得到利益的,不还是你吗?”
李水道:“如果是淳于越比较笨拙,或者这个瓜皮比较笨拙,弄巧成拙了呢?内史大人可要知道,起初的时候,这两个人是一心一意诋毁我的,只不过被百姓给看出来了而已。”
赵腾笑了笑:“这个瓜皮,方才已经承认了,是你指使的。”
李水幽幽的:“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承认呢?也许是淳于博士和他商量好了,故意让他用拙劣的手段诋毁北游记,先让淳于越的名誉受损,然后淳于越再趁机告状,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把幕后主使成是我。”
“如此一来,我就成了背后耍手段的人,而尧舜之乡的销量,一定会暴增。”
赵腾听得有点头疼:这一环套一环的,怎么这么多环?
他对旁边的吏道:“取纸笔来,本官有点乱,我要写下来看看首发
赵腾在纸上写了好一会,然后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李水:“如此来,这瓜皮有可能是你派去的,有可能是淳于博士派去的,这一本糊涂账,也就难以算清楚了。”
李水幽幽的道:“只要严刑拷打,他自然会实话了。”
其实李水不相信严刑拷打能够问出真相来。但是他平生最痛恨欺负老实饶人。自己没招谁没惹谁,平白无故被人诬陷,这家伙还不该打吗?
瓜皮听要严刑拷打,立马苦着脸道:“诸位大人,不用打我,我已经招人过了,不会改口了。”
瓜皮是不敢开口了,否则的话,不仅得罪死了槐谷子,更加得罪死了淳于越,那就连一点活下来的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他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硬着头皮诬陷谪仙。
赵腾看着李水:“谪仙,你怎么?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李水摇了摇头:“不是我做的。”
赵腾慢条斯理的道:“这可就难办了。他一口咬定是你做的,你就死活不承认。本官应当相信谁呢?”
李水幽幽的:“我怀疑淳于越就是瓜皮的幕后主使,不如把淳于越叫来,我们当面对质一下。”
赵腾看了看身边的吏,吏会意,急匆匆地走了。
他去叫淳于越了。
两刻钟后,吏只身一人回来了。
赵腾皱了皱眉头:“怎么只有你一人?淳于博士呢?”
吏道:“博士了,今日这件事,乃是他平生的奇耻大辱,在这里告状,不过是将屈辱更加重了一层而已。”
“好在明日就是朝议之期,大家不如在陛下面前,辩个是非明白。”
“若这个瓜皮当真是博士指使,他定然会自杀以谢下。若谪仙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将清白无辜之人,诬蔑为暗中动手脚的人。他也不会苟活,会效仿故楚屈原,一死以证清白。”
赵腾感慨的道:“淳于博士,真乃忠贞义士也。”
李水有点无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听这意思,这个瓜皮必须是我指使的了?否则的话,他就自杀?这不是玩赖吗?”
“之前他们家的管家也了,淳于越这个人,把面子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如果他为了面子自杀,那不是成功的诬蔑我了吗?”
赵腾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水,这话他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只是朝李水笑了笑:“谪仙啊,这件事,已经超出本官的能力了。牵扯的人太多,后果也太严重了。”
“还是依照淳于博士所,明日请陛下决断吧。否则的话,你们当中有谁出了事,本官都担待不起啊。”
随后,赵腾快步溜走了。
他能感觉到,淳于越已经动了真怒。如果真把这老头逼死了,那可真是犯了众怒了。
赵腾走了,这案子再也审理不下去了。
吏走过来,试探着道:“谪仙,要不然人将这个瓜皮关到牢房当中?谪仙放心,此人绝对不会有危险。明日在宫中对质的时候,一定可以活灵活现的。”
李水哦了一声:“随便吧。”
吏带着瓜皮走了。
淳于甲向李水拱了拱手,也带着自家仆役离开了。
李水叹了口气,走到了外面。
附近不少百姓在好奇的看着李水。
李水忍不住问道:“怎么?你们觉得是我指使的?”
那些百姓都干笑了一声,道:“怎么会呢?”然后一哄而散。
李水看着百姓的背影,问李信:“李兄,你觉得这些百姓相信我吗?”
李信道:“槐兄啊,现在是比拼人品的时候了。你觉得,你和我姐丈的人品,谁上谁下?”
李水想了想道:“不相上下?”
李信:“……槐兄你还真有自信啊。”
李水也很无语:“李兄,我做过什么伤害理的事吗?我觉得我的人品挺好啊。总不能脸皮厚,就是人品不好吧?再者了,我这也不是脸皮厚,我只是不喜欢繁文缛节,喜欢直来直去罢了。”
李信有些迷茫:“是吗?”
两个人既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车,就这样缓步而行,向谪仙楼走去。
李信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道:“槐兄,明日朝议的时候,能不能让着我姐丈一点?”
李水:“?”
李信苦笑了一声:“槐兄你巧舌如簧,不管有理没理,都能获胜。可若你胜了,淳于越就必死无疑了。”
李水道:“我是胜是败,又有何妨?众饶诋毁,我自己的面子,我并不看重。我只是奇怪,你好像很在意淳于越?”
李信道:“毕竟是我姐丈,若他死了,我连祭拜阿姐的地方都没有了。”
李水笑了:“你当真是去祭拜阿姐吗?我怎么感觉你专门是去给淳于越添堵的呢?”
李信哈哈大笑:“两者并不冲突嘛。”
李水笑了笑,然后面色有些严肃的道:“其实我并不相信瓜皮是淳于越派来的,他不会做这么龌龊的事,也没必要为了一本书,败坏自己的人品。”
“而瓜皮这家伙,同样不是我派去的。那么他到底是谁的人呢?这个躲在暗中的人,实在太可恶了。”
李信道:“今夜我们要不要审问他一番?”
李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明陛下恐怕会亲自审问瓜皮。若我们提前私下见他,难免惹人非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