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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恭谦君子刘景升
    刘琰说得并没有错,从孙乾、糜竺从襄阳传回讯息来看,无论是寓居荆州的南避士人还是荆州本地士族,对被尊为皇叔,屡屡带兵抗击曹操的刘备的确很有好感。

    从这点来看,荆州或许真会成为刘备事业的转折点。

    不过,正信心满满往荆州进发的刘备和他的僚属们绝对不会想到,已经有人在某个后见之明的家伙指示之下,提前来到荆州布局,准备狠狠挖一挖他的墙角。

    关于南阳北部的这场战事,以及刘备西进荆州托庇于刘表之事,颜益都十分关注,他不但派遣了手下扈从悄悄潜去南阳北部窥探,还请求苏双、冯掌柜分出一支商队前往北部诸县打探消息。

    所以颜益这个外人,比起许多襄阳本地人对北边正在发生的事情要了解得更清楚。

    就比如西鄂县的战事,便是由颜益通过徐庶等人在百姓之间传播开来,使得北上兵马颇受士庶诟病。

    一万大军攻打小小一个西鄂县,围城十日不克,待城中兵马溃围而走后,才夺下了一座空城,简直就是昏聩无能的真实写照。

    对于北上兵马主将的攻讦,加上前些时间的各种传言,使得刘表的州牧府压力山大。

    刘表被迫之下,想了个办法转移百姓们的注意力。

    他召集幕下掾吏、本地冠族、寓居士人,称太常赵岐劳苦功高,如今汉室倾颓,正需赵岐这般德高望重的重臣坐镇,为了大汉的社稷,也为了赵岐的健康,决定亲自为赵岐祈寿。

    刘表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摆脱前段时间各种谣言对于他的影响,证明他刘景升仍旧是大汉臣子,并无二心。

    果然刘表搞出这么一出,襄阳城内的舆论顿时被他吸引,纷纷转而注意刘表会用何种方式为赵岐祈寿,老太常的身体能否康复如初。

    刘表也说到做到,这些时日来每天都会亲自带领掾吏们上门晨昏定省,一副恭谦君子的做派,博得了人们交口称赞。

    因为涉嫌勾结敌对势力破坏北上用兵的刘望之,也以查无实据的名义从狱中被释放。

    这一场拯救行动完美成功,让所有参与营救工作的人都感到十分高兴,彼此之间也因为这场协作而亲密了不少。

    颜益更是发挥了他常山新一代交际花的天赋技能,在各个圈子中混的风生水起,一边与徐庶、庞统等人的小圈子打交道,另一边还在崔钧的引介之下与官二代圈的王粲、裴潜等人过从甚密,隔三差五还去拜访庞德公、司马徽、宋忠、颍容、邯郸淳等名士大儒。

    最重要的是,因为得了赵岐的准许,颜益可以随时去赵岐的居所抄录书籍。

    而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刘表每天都会来问候赵岐,使得赵岐的宅第门庭若市,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机会面谒太常,然而多数可以与赵岐的门生子弟们聊上几句。

    颜益也就此沾光,与不少前来问候老太常的寓居士人、本地士族混了个脸熟,更拜托徐庶、石韬乃至于王粲、裴潜、士孙萌、蔡睦等人帮着一起抄书。

    毕竟老太常的书这么多,让他一个人抄的话得抄到猴年马月去。

    当向朗前来问颜益什么时候把他正式引见给刘表的时候,颜益却声称还要过上一段时间,因为他派去北边的人手还带给他一个好消息,颜良点名要找的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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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地形来看南阳郡,算是一个被群山拱卫的盆地,北为伏牛山,东为桐柏山,西依秦岭,南部为大巴山余脉,东南部为大别山。

    从汝南欲要进入南阳,可以选择的道路大致分北中南三条。

    北路为汝南郡昆阳县——南阳郡叶县,也就是后世平顶山市的南边进入,这一路上最为繁华热闹,也素来受到曹操与刘表等势力的重视。

    中路为汝南郡吴房县——南阳郡舞阴县,沿着瀙水进入,这条路上要穿过并不算太高的中阳山,道路情况比之北线要差一些,不过到了舞阴之后,离开南阳郡治宛县就不远了。

    南路为汝南郡郎陵县——南阳郡复阳县,这条道路夹在确山与桐柏山之间,多处于丘陵地带,也不算太好走。

    刘备从汝南迁徙至南阳,自然不可能走北路,那处被曹操的人手控制,也不太好走中路,因为中路的东头靠近阳安都尉李通的驻地阳安,所以只能选择最为稳妥的南路。

    与之相对的,李通、赵俨等人援救杜袭时,走的便是离开宛城更近的中路。

    当刘备有惊无险地进入南阳郡后,得知消息的刘表便遣从事吴臣、伊籍往迎,以示对刘备的重视。

    吴臣等人快马加鞭赶路,在桐柏大复山以北的平氏县时,终于遇见护送着大量百姓走的拖拖拉拉的刘备。

    这趟迎接的头面人物汝南人吴臣,表字子卿,其人也来头不小,当年袁绍居丧养望之时,就与何顒等人一同被袁绍结为奔走之友。

    眼下在荆州刘表幕下,吴臣也很受重用,也因为与袁绍的故交关系,是最为强硬的挺袁党。

    刘备眼下也算是袁绍的亲密盟友,又方从袁绍处离开,刘表派吴臣来迎接,其示好之意亦十分明显。

    吴臣看到刘备的大旗后,隔开老远就下马趋前,朝着被卫护在中间,手脚修长方面大耳的那个男子揖礼道:“刘牧渴盼左将军久矣,如今终于盼来了,在下汝南吴臣,代刘牧前来迎接。”

    刘备也不敢托大,侧过身来以示不敢受全礼,更朝吴臣回礼道:“在下在邺城之时就曾听闻大将军言及吴君昔日奔走之谊,让我若有机会来到荆州,定要多多来往,如今得见,果然淳淳君子,雅量非常。”

    说完又对吴臣身旁一个较年轻者拜道:“这位便是山阳伊君吧?公祐曾在书信中与我言,二位对其帮助极大,备正要郑重致谢!”

    伊籍忙上前行礼道:“在下怎当得左将军之礼,吾与公祐、子仲二位贤兄甚是投契,平日不过代为在刘牧面前陈言一二,算不得什么帮助。”

    刘备道:“不然,荆州士人间,对于是否接纳我刘备也意见两分,若无诸君施加援手,恐怕我刘备还无一个安身立命治所呢!”

    吴臣显然不愿在此事上多谈,转而恭维道:“左将军果然仁德,如此危难之时仍不忘百姓,这一路护持下来大不容易啊!”

    刘备被提及此事,虽然面上不显,心里仍旧颇为自得,答道:“百姓们不曾负我,我亦不愿负百姓,唯有与彼辈相携共进了。”

    吴臣道:“刘牧事先已经为左将军安排好了屯驻之地,便在此处西边百里的新野城。左将军可遣手下将士与百姓缓缓前往,自与我先去襄阳面会刘牧。”

    刘备听说是新野时,心里微感失落,他原以为自己的待遇应当如张绣一般驻扎宛城这等通衢大邑,没想到却是新野小城。

    伊籍好似看出了刘备的不自在,解释道:“如今南阳北境正在交兵,宛县、西鄂、博望等地屡遭战火,城池隳坏,民人流失,暂时不适合驻扎,倒是新野少遇战火,算是一片安乐之土,正适合左将军养息。”

    刘备忙收起闲杂心思,朝西南方向遥遥拱手道:“刘使君如此为备着想,备无以为谢也!唯有坐稳新野,为刘使君屏护北面之敌。”

    就在刘备与吴臣、伊籍等人聊着些场面话的时候,在他们十几步外,颜益与李三正静静观望。

    颜益看着那神容憔悴且颇有威仪的刘备,心想此人果然是个人物,逃难来荆州,都能有这么多百姓跟随,看来族兄让自己小心留意他还真没错。

    只不过族兄又怎会言之凿凿地说刘备会来到荆州,还会被刘表安排在新野呢?还真是奇了怪哉!

    颜益的目光还扫过默默站在刘备身后的文臣武将们。

    那红脸膛长须髯的应当是关羽吧?

    那黑炭脸铜铃眼的应当是张飞吧?

    另两个身材高大的将领是赵云与陈到?

    那个窄袖胡服的浪荡中年人是简雍?

    那个一本正经宽袍博带的又是什么人?

    虽然心下好奇,颜益却不打算立刻上前相见,按照族兄的吩咐,他迟早得会一会刘备,然而现在不是时候,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说来也巧,颜益刚刚从襄阳北上,便遇到了前去迎接刘备的吴臣、伊籍等人。

    在太常赵岐的宅院里,颜益早就在赵戬的介绍下与吴臣、伊籍见过,大多数人只是以为那个一直在抄书好学后生是赵岐的弟子门生,所以也没太在意。

    吴臣等人不知道颜益去做什么,但颜益却对他们的去意了如指掌,便主动搭讪一番,就此一路同行了下来。

    在同行的时候,颜益倒是与吴臣有过沟通,因为吴臣属于荆州幕僚中最为强硬的挺袁派,他要与刘表打交道,少不得需要吴臣美言一二。

    在到了这平氏县后,不管吴臣等人是否到了目的地,反正他颜益的目的地到了,事先也与吴臣交代过是来平氏会一个朋友,所以也毋须再次告辞,直接就与李三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队伍,往平氏县下的义阳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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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义阳乡唯一一家兼卖酒水的食肆里,几个年轻后生也正在对带着部属和百姓途径平氏的刘玄德评头论足。

    一个较年长,貌相敦厚的青年道:“刘玄德为今上尊为皇叔,屡次力抗奸佞,真乃汉室柱石也!”

    一个较年轻的红脸青年却道:“子太此言诧异,岂有整日价被撵得东奔西跑的汉室柱石!”

    被唤作子太的敦厚青年道:“那是刘玄德时运不济,刚入主徐州,就遭逢吕布背反,失了根据地,后曹孟德夺下徐州,却自遣长吏,唯委之以豫州牧虚衔。刘玄德其后又寻机反衅,只是根基不牢,不能力敌曹军罢了。”

    红脸青年反驳道:“遭逢吕布背反就失了徐州,那曹孟德不也曾遭遇吕布背反,也不见其失了兖州。况且刘玄德受命南讨袁公路,却引兵东向夺取徐州,又岂不是背反乎?”

    敦厚青年道:“这怎一样,左将军可是有衣带诏,是奉诏行事。”

    红脸青年道:“衣带诏?此物可曾有之?天子可承认过?怕是某些有心人胡编乱造的吧?”

    敦厚青年为之语结,转头看向另外一人道:“公绎,你且说说,此事当不当真?”

    那被唤作公绎的是一个国字脸青年,年纪与红脸青年相若,闻言说道:“衣带诏为不为真我不知,然曹孟德把持朝纲,令出一门怕是不假。”

    敦厚青年闻言大点其头道:“公绎此言在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故左将军此乃义举,不为背反也!”

    红脸青年嗤笑一声,却不直接答话,而是又满饮了一碗酒水。

    饮过酒后的青年脸膛愈发红亮,昂着脖子道:“且不提他背不背反,义不义举,这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日子过得也太过憋屈,大丈夫不为此也!”

    敦厚青年疑惑道:“咦!文长去岁时还曾言刘玄德起于微末,白手起家,乃是一时豪杰,若其能来到荆州,当往谒一观,如今怎又改了口。”

    红脸青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方才我观刘玄德麾下部伍长途奔走神情疲惫,又有众多百姓拖家带口狼狈不堪,若只是这般的刘玄德,在我看来,还差了点儿劲。”

    敦厚青年也叹道:“那些长途跋涉的将士、百姓的确不容易,不过也可见得左将军甚得人心,方才有这么多将士、百姓甘愿追随。”

    红脸青年道:“那又如何,彼辈追随他,可是甘愿颠沛流离?又有谁不愿过上好日子?所以么,在我看来,刘玄德不过一落魄豪杰尔,尚且算不得个顶个的英雄人物!”

    敦厚青年道:“噢?那在文长眼里,何人堪称英雄人物?”

    红脸青年又干了一碗酒,用大手抹了把嘴,掷地有声地说道:“天下英雄,当属官渡之战力挽狂澜的讨逆将军为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