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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趁他病要他命
    老槐谷的临时中军大帐中间,放着一个约成人合抱大小的高案,高案上铺开了一幅精心绘制的黑山周边地形图。

    颜良与辛儒等一些幕僚们正围在地图周边,根据最新的形势来移动地图上的一些兵力标记,判断今后可能发生的变化。

    在颜良的计划里,在两个多月前的那一场趁夜奔袭原本只是一场试探性攻击。

    那次攻击的目的有几个,一是试探一下黑山贼的戒备程度,二是摧毁敌人一个重要据点,三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四是在敌人腹心地带扎上一个钉子好持续不断地对敌人放血。

    由于准备得十分充分,而黑山贼却是麻痹大意,这次行动十分圆满,几大目的全部达成,甚至还有意外之喜,俘获了贼军大将杜长。

    颜良深知张燕率领的黑山军不是善茬,早些年他也随袁绍多次与黑山贼正面交手,然黑山贼虽败而不乱,总是能坚强地重新站稳脚跟,堪称是黄河以北最大的顽疾。

    所以他本也没认为靠这一两次打击便能彻底击败黑山贼,奇袭过后便带一部分兵马返回元氏城。

    回到元氏之后,颜良继续调度另外几路兵马分头袭扰,还给早就去往并州的主簿田灿传信,让他加紧游说高幹出手。

    这一系列的手段,与去年开始的禁绝商道,扼制黑山贼物资粮秣获得途径是一脉相承的,都是疲敌战术,持续不断地拖垮黑山贼,为最终的致命一击作准备。

    不过事情的进展显然出乎了颜良的意料,杜长被俘后,张燕手边已经没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被迫亲自领兵反攻虎尾山。

    面对守备严密的虎尾寨,张燕也是不能骤下,在老槐谷中迁延日久,徒耗精力。

    紧接着一连串坏消息,让本就身体不佳的张燕吐血昏迷,无人能主持大局,在撤退途中被衔尾追击,又损失不小。

    最为关键的是,在这一次追击中,颜枚所部俘虏了一个比较接近张燕的小头目,从他口中审问得知张燕从去年开始已经好几次昏迷,这一次甚至严重到吐血,已经不能视事。

    颜枚深知这消息极为重要,立刻连夜把这消息送达到元氏城颜良案前。

    颜良得信之后没有考虑太多,立刻决定把总攻的时间提前,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距离上一次颜良率队退出黑山之后,时隔一个多月后,颜良便重新杀回了黑山。

    只是这一次,他手下兵马更众。

    短兵曲八百人与元氏本营三千人尽数出动,从石邑小道入黑山。

    仲栋的高邑营一千六百人与陶升的典农屯兵一千五百人从赞皇方向进入黑山。

    颜枚的石邑营两千兵马更是作为开道先锋,先行攻打虎头山以南的数个险要关隘。

    在黑山北侧,隗冉与昌琦率领房山营与上艾营的四千余兵马从北向南攻打。

    左司马张斐也没闲着,他率领真定营的大部分人马逼向常山与雁门郡交界处,对张坦一系的山寨形成威逼态势,不让其可以安心援救张燕。

    这一路路兵马先后调动,好似布设了一张天罗地网,罩向了张燕率领的黑山贼。

    然而,颜良心知这个网还是存在一些漏洞。

    就比如兵力仅次于张燕的杨恪所部处于黑山最南端,与常山国并不接壤,若是杨恪倾力往援,会生出很大的变数。

    辛儒等军谋掾曾建议与并州刺史高幹协商,让他派兵牵制。

    这诚然是一个很合理的建议,然而颜良心知凭高幹那厮的尿性,势必靠不住。

    所以颜良便作了两手准备,遣人说动了赵相阴夔,让赵国出兵取道滏口陉进入黑山拦截。

    果不其然,从事后的各项密报中,高幹的操作十分迷幻,而杨恪也是出兵北进,正仇升当道拦截住。

    颜良得报之后心头大定,心想还是老部下靠得住。

    “颜营督与苏军候、卫假候已经阻断了虎尾山西南方向的道路,正在攻打沿途几个险要位置的贼寨。”

    “仲营督与陶中郎的兵马也正在沿着清漳水沿岸向虎头山东南方向逼近。”

    “不过,根据前方斥候来报,虎头山的贼人多次派遣小股人马走偏僻小道而出,从其迹象来看,应当是与周边诸山寨联络声气。”

    “至于北边的隗司马、昌营督的进展,虽然还不能传递到此处来,但根据事先的计划,应当也已经扼制住了虎头山北边的道路。”

    “如今虎头山四面方向大都被我军围堵,贼人要调动大股人马绝无可能瞒过我军,我军可随时针对贼人动向做出反应,围歼敌军。”

    “不过,根据西面方向的斥候来报,并州兵已经来到虎头山以西百里以内,虽然其行进速度不快,然至多还有两到三天,便会与我等西南方向的兵马相遇。”

    在高案旁边,军谋掾辛儒手持一根竹鞭不停在地图上的指指点点,并把如今的大势一一道来。

    说完之后,辛儒对颜良一拱手道:“启禀将军,在下以为,我等当抢先一步攻下虎头山,切莫等到并州兵前来,免得横生枝节。”

    辛儒自从担任军谋掾之后,对于本职工作十分上心,每天都要把各路方向传来的消息汇总之后,制订和修整出后几日的应对策略供颜良参考。

    “伯宁这几日来辛苦了。”颜良闻言先是赞许了一声,然后道:“高元才多谋少断畏首畏尾,并不足虑,若是他有能耐快马加鞭杀到虎头山下,这拿下张燕的美差我便是让予他也无妨。”

    听颜良这么说,众人都轻轻哄笑了一阵,辛儒又道:“然我大军也不宜久拖,免得粮秣供输吃紧。”

    颜良点点头道:“伯宁说的是,不过若要加紧猛攻,我等将士伤亡势必要大增,在我看来,士卒们的性命可要比区区粮秣来得更重要,粮食辛苦些再种便是,将士伤亡了可是影响一家啊!”

    颜良这话在现代人听起来毫无毛病,人命的确比粮食重要,然而在那年头的所谓名将往往为了自身功业不惜牺牲无数将士,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像颜良如此体恤士卒的的确少见。

    所以当颜良这么说后,包括辛儒在内的众人都称赞道:“将军仁厚。”

    颜良稍稍装了一波逼后说道:“不过嘛!伯宁所言抓紧进度也是必要,眼下这沿途诸寨被围多日,想来已经窘困得很,也该劝他们开门投降了。”

    “来人,去把杜长带来。”

    “诺!”

    这时候,一个短兵掀开帐幕入内道:“报~~~~~~!赵国典农校尉仇升率赵国郡兵来到老槐谷!”

    “哈哈哈!仇德升来了,来来来,诸君与我一起去营外迎他一迎!”

    颜良闻言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情,亲自往门外走去。

    帐内诸人见状都暗暗寻思颜良果然十分看重仇升,竟然亲自屈尊降贵亲自出迎。

    当颜良走到营房门口时,仇升已经抛下本部,只带了数人先一步入内拜谒。

    当仇升看到颜良竟然亲自走出了营外,心中也不免暗暗激动。

    但由于营区无令不得疾驰,他便滚鞍下马,小跑着上前。

    仇升来到营外十来步的位置时,便单膝跪地拜道:“仇升见过将军!”

    颜良也是抢上几步,把仇升拉了起来,笑道:“德升不必如此,你如今也是二千石校尉,不必行此大礼。”

    仇升起身后仍旧躬身道:“若无将军提拔,仇升哪里有如今的地位,更何况在在下看来,这典农校尉远不如当初在将军麾下任一军候来的更自在。若将军准允,在下立刻就辞了赵国的差事返归将军麾下效力。”

    “哈哈哈!德升去到赵国之后,倒是更会说话了。”

    “在下此乃肺腑之言,还请将军……”

    颜良打断了仇升的话道:“这是什么话来,好好的典农校尉,哪里有回来做个军候的道理!更何况,阴府君对汝甚厚,你若撂挑子而去,谁又能支撑得起赵国典农事务,谁又能带好赵国郡兵?”

    仇升作出虚心接受批评的姿态道:“将军教训得是,是在下思虑不周。”

    “来,德升先随我去帐内休歇一二,一会我设宴为你接风!”

    颜良先拍拍仇升的肩膀,再拉住他的手臂与他并肩往营内走,不过仇升十分小心地始终走慢半步,刻意不与颜良并排。

    仇升此举落在身后的一众幕僚们眼里都是暗暗称赞,心道仇德升此人如此受将军看重,显然不无道理,光是这一份谨小慎微,便值得众人效仿。

    来到大帐中,颜良便问起仇升当道阻拦杨恪的详情。

    仇升把事情一一说了,在陈述的过程中到丝毫没有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把功劳尽数安在了晏姜、汲陌当面劝说杨恪,沮辉献策等事情之上。

    与仇升同来参见的晏姜、汲陌、沮辉等人自然心中感激。

    颜良自然听得出来,仇升是故意不愿居功而让功于他人,也不去说破,只说道:“诸位自是都有大功,不过若是没有德升你与你手下的这些强兵,杨恪怕是也不会轻易退却吧?”

    晏姜、汲陌、沮辉等人立刻出来附和,好好夸了仇升一通。

    仇升道:“在下惭愧,没能多带多少人手前来,怕是对将军克定黑山张燕之事上,出不了多少力气。”

    对于此事,颜良早就从沮辉的来信中得知。

    当初沮辉持着颜良的信函来到邯郸游说阴夔时,阴夔虽然不反对协助出兵,但具体如何协助却十分犹豫。

    颜良这清剿黑山贼的差事是袁绍钦点的,常山与赵国又因为盐铁酒专卖制度上结成了利益同盟,于公于私阴夔都没道理反对。

    但阴夔也认为张燕率领的黑山贼可不好惹,虽然颜良此前多次取胜,但深入黑山作战还是大有风险。

    而且阴夔无论派多少人去协助颜良,至多也只是分些次要的功劳,真能扫平黑山,首功定然是颜良的。

    可若是形势不利,派去协助的兵马要是损失太大,对于阴夔而言是也难以承受。

    且阴夔也担心颜良把他派去的兵马往狠里用,往死里用,因为这种操作在别他的带兵将领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阴夔犹豫再三,以各地守备不得松懈的名义留下一半多兵马,最终让仇升带出来协助的便只有两千人。

    颜良哪里会在意这些,毕竟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唔错了,毕竟谁还没有个小九九呢?只要阴夔肯派人协助就行,何况仇升刚才把杨恪给实力劝退,了却了他的一大后患。

    颜良笑道:“这却是什么话来,有了德升这两千雄兵,我剿灭张燕的胜算又增了三分矣!”

    二人叙谈间,短兵前来报称杜长带到帐外了,颜良便示意让他进来。

    杜长进帐之后,不敢抬头多看,只是对着主位上的躬身施礼道:“罪人杜长,参见将军。”

    颜良道:“起来吧!这些时日过得可还好?”

    杜长站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将军的话,过得甚好,谢将军厚待。”

    颜良道:“噢?厚待?我可是记得吩咐你与一什人手同住一个帐篷,用一样的饮食,怕是对你来说,怎么说也要大鱼大肉好酒好菜的才算厚待吧?”

    杜长汗颜道:“在下戴罪之身,能有此待遇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奢望其他。”

    颜良的调侃带着戏谑的语气,众人也都轻轻发笑,所以杜长的心里还是比较淡定,不料接下去的一句话却是把他吓得不轻。

    “那你这些时日来,可是已经把我军中的虚实都打探清楚了?”

    此话一出,杜长背心上顿时冒出了一片冷汗,心想这不是要追究自己打探军情,来个当场处斩悬首军门吧?

    见杜长不答,颜良又问道:“怎么?说不出话了?”

    杜长一个激灵,立刻腿一软跪倒在地道:“还请将军明鉴,罪人并无窥探军中虚实之意,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