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凶厚肉的梅老躺在病床上,盖着自家女儿带来的埃及长绒被单,安详的像是正在拍卖的皇家木乃伊似的。只是脸部的横肉依旧那么厚,那么凶,肚子还是那么大。
人前显贵的梅天贵,站在老爹跟前,也乖的像是法老座下的一只小猫咪。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也就傻乎乎的小孙子,扎着藕节似的小胳膊,咿咿呀呀的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字节,让病房内,不至于那么尴尬的安静。
“总的来说,延迟手术是对病人比较好的方案。稍微等待一下,再做手术,对病人的预后更好。”左慈典感觉腋下的汗水都要凝珠了。他以前还挺喜欢大会发言的,可站在梅家人面前,被梅家标志性的凶脸横肉三角眼一看,左慈典觉得说话都要不利索了。
梅天贵低着头,等左慈典说完话了,脑袋无意识的晃了晃。
“根据现在的指南。术前2小时可以饮用少量的清水和清洁饮料,术前6小时可以食用一点易消化的固体食物。”站在梅天贵旁边的金医生费力的道:“手术时间适当延迟可以,但12小时的话,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黄教授是梅老的医生,金医生则是梅天贵的医生,更受梅天贵的信任,此时说话,一半目的是为了缓解梅家人,尤其是梅老的尴尬,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相比之下,凌然的脸就有些生硬、冷峻、风逸、潇洒、俊朗,帅气,丰采高雅、清新脱俗、雄姿英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凌然道:“病人是术前2小时吃了固体食物。”
“虽然如此……也不用延迟12个小时……”金医生小声道:“再延迟6个小时,最多8个小时就可以了吧。”
梅老此时冷冷的看了金医生一眼,令后者猛的打了个冷颤。
金医生又慌忙道:“时间太久,患者饿的更厉害,也不利于术后恢复吧,6个小时都是极限了,现在的指南都建议缩短这个禁食的时间的……”
“病人是个胖子。”凌然的语气生硬、温润、浑厚、纯净、优雅、稳重而有磁性,字正腔圆又抑扬顿挫,声如金石,洋洋盈耳,若锵金铿玉,余音绕梁,正如鲁迅所言:林籁泉韵,俱为文章。
梅老肥厚的脖子都竖了起来,眼神凶厉的看着凌然,就像他平时看人那样!
“胖……胖的话,再延迟一点点时间也就好了吧……”金医生有些心虚,指南里的确减少了禁食的时间,但那是针对非胖的。金医生绞尽脑汁,才道:“梅老其实只吃了一点点的食物,你想想看,之前半个月都被你要求减肥,术前又长时间的禁食,正常人都会忍不住的,你现在延长禁食时间,而且延长这么多,有必要吗?”
“有。”凌然道:“病人是个胖子。”
“好了,你的意见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梅老气的拍了拍床沿,想坐起来,但因为肚子太大,又轱辘的躺倒了。
他的大女儿连忙上前,小声道:“爸,我扶你起来。”
“我不要起来。”梅老的声音凶呼呼的道:“饿死我算了!”
凌然纠正道:“12个小时禁食饿不死的。”
“我昨天就饿着了。”
“正常人饿3天都没问题的。”凌然道。
“多久可以饿死人,我比你有经验!”梅老抓着大女儿的手,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的横肉堆了起来:“我们当年挨饿的时候,还要修水渠,建堤坝,还要保生产做建设的。怎么了,如今不缺吃不缺穿了,我吃一点喝一点又怎么了?”
他的眼睛有点红,眼神还是那么凶,像是冬眠起来的熊似的。
大女儿抓住父亲的手,轻声道:“爸,凌医生不是不让你吃饭,是为了手术顺利,为你的安全考虑。”
包括梅天贵,也站出来给凌然说好话。
马上就要做手术了,这时候,谁都不觉得斥责主刀医生是个好主意。
梅老呼呼的吐了两口气,脾气算是撒去了,语气稍微好了一点,道:“算了,不吃就不吃了,水给喝一点嘛。”
“可以喝点可乐,碳酸饮料到术前3小时都可以喝。”凌然道:“总量300毫升为限吧。”
梅老眼前一亮,却又撇撇嘴,道:“你别唬我,小金刚才说了,2小时前都可以喝饮料。”
凌然语重心长的叹口气,张开口,正要说话,就被梅老打断。
“我知道了,我是个胖子!”梅老赌气的躺平了。
……
手术室的走廊底。
梅天贵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一包大中华都要抽光了,才见凌然穿着洗手服入内,与旁边几名医生低声的说着话。
“凌医生。说两句话。”梅天贵一把捏爆了还剩一根的中华烟盒。
凌然就站在了梅天贵对面,低头静静地看着他。
梅天贵望着凌然的脸,突然觉得压力好大。
梅天贵同志“哼”了一声,像是思考问题似的,手背了起来,头低了起来,向旁走了几步,再转头看向凌然,道:“凌医生,你今天都做了三例手术了吧?”
“是。”凌然脸上有微微的笑容:“三例都是肝内胆管结石。”
梅天贵缓缓点头,他不仅知道今天的三例手术,还知道此前的几十例类似手术,都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功了。
就算不懂医学,梅天贵也知道,宣传一例成功的手术易,例例手术都成功难。
因此,虽然觉得凌然连做三例手术,再给己父做手术,或许并非是最了。
“凌医生,我父亲的手术,请您一定费心了。”梅天贵到了这种时候,也只能用语言拜托了。
“好的。”凌然点头,再看看梅天贵,转身道:“我们现在去做手术了。”
“稍等,凌医生,那个……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没能出得到力,令梅天贵浑身都不自在。
“你等着就行了。”凌然道。
梅天贵摇头:“凌医生,咱们之前约法三章,我提了三件事,您都做到了。您提了三个要求,我一个都满足不了……”
“恩。”
“这件事,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梅天贵说着看看凌然,道:“您可千万别当这是件负担,我就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和愧疚的心理,就是希望您能高高兴兴的,顺顺利利的……”
“我知道了。”凌然听着梅天贵磕磕绊绊的声音,脑海中就浮现出无数类似的场景。他没有让梅天贵继续尴尬下去,摆摆手,道:“你可以问问我的团队成员,他们高兴,我就高兴。”
说完,凌然留下一脸懵逼,心下狂喜的几名团队成员,自去刷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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