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江疏夫人命人将它押走了”守卫察觉到囚外的局势越来越严峻,恐生其他事端,便及时提醒她“白姑娘,你换了服饰之后快些离开吧睚眦囚外面的守卫都是我的人,你拿着我的腰牌出去,他们不会起疑的”
白饵愣在那里,并未听清守卫说了些什么,她目光一转,再三确认道“你确定幺几是被江疏夫人押走的”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守卫问。
白饵追问“江疏夫人此时现在何处”
“半个时辰前,出了神将司,听闻是去红貉谷。”看着她蓦然改变的神情,守卫疑惑更深,“白姑娘这是”
红貉谷
“不对,”白饵下意识摇了摇头,“虬姝夫人面前,她假说旧疾复发今日不能去红貉谷不可能会这么快转变主意的”
她迟疑的眼神又看回到关押幺几的地方
半个时辰前
“不好江疏的计谋不只是发起司变那么简单她的真正目标应该是在红貉谷”
她想了一晚上江疏会以何计策应对红貉谷之变,最大的可能便是,她联合将继在神将司发起司变,如此便可破坏红貉谷一役的进程,待那时,虬姝夫人不得不从红貉谷撤回应对司变,只要毁了这最后的一役,那座山洞便不能顺理成章地解开
唯独与虬姝夫人正面开战这一可能她没敢细想,毕竟仅凭摧花令这点势力、再加上将继带领的强弩之末青猽图,定然无法与追云令相抗
连幺几都用上了,看来江疏一定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你是说,江疏夫人要利用幺几在红貉谷发起谋逆”守卫有些不可思议,“这不大可能吧幺几本事再大,有虬姝夫人和追云令坐镇,也场谋逆注定要无疾而终的。”
“除了幺几,一定还有什么”白饵忽然斩钉截铁道,她思忖了片刻,看向守卫,“即刻助我立刻睚眦囚”
为今之计,必须赶在江疏之前抵达红貉谷,也好让追云令早做准备
“好”
守卫正要带头领她去易服,白饵忽然唤住“等等”
“怎么了”
白饵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关押幺几的地方,那里正是咆哮声与撞击声传来的地方。
“今日那密牢里关着的长毛老怪,为何比平日还要暴躁”
守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循声望了过去,“自从江疏夫人早时离开之后,这密牢里的怪物便聒噪不止,像是发了疯似地,与那幺几有的一拼。”
守卫语气略显担忧,好几次,他都担心那怪物会挣脱铁牢,破地而出
“你是说江疏早时下过那密牢”白饵惊诧地问。
守卫点点头,道“在那密牢停留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便命人把幺几押走了。”
这个时候,江疏为何要去那密牢白饵忽然问“上一次江疏下这个密牢是什么时候”
守卫确定地回答“摧花令前任令主祭日那一天江疏夫人平常几乎都不来此处,但每逢前任令主祭日必会入密牢”
难道,里面关着的人与将圣有关
白饵决定再进入密牢看一看。
长毛老怪将铁笼撞得霹雳作响,漆黑的铁拳上面,被他以十指抓过的地方,此时已被染上了一层殷红的鲜血。
深重的眼翳之下,两只瞳孔不断被睁大,透露出挣脱囚笼的渴望,特别是每一声嘶哑的咆哮,都发人深思引人肺腑
“白姑娘莫要靠近,这怪物疯起来要伤人的”
白饵屏着呼吸,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囚笼之中的人,每一次咆哮,都在不断将她紧绷的心弦拉到极致
她微微伸出一只手,试着让他平静下来,也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尝试对上他始终看向出口的眼神,语气很轻很轻,“你叫什么名字”
“嘶”猝然一只利爪攻其不备地抽了出来,将她的半片臂袖一口气撕掉。
尖锐的指甲蜻蜓点水一般划过她的血肉,两条血线悄然绽了出来
就在那一瞬,她蓦然注意到了他手背上若隐若现的图腾
“戮神剑”
这三字一出,笼中人登时与她对视了一眼,咆哮声忽然之间变得更加激烈,一瞬之间,他的眼神一下子转移到她的身上。
“白姑娘”
守卫迅疾上前,准备将她拉到安全地带,却被白饵一口斥退。“别过来”
她松开伤口,撑着地站了起来,决定再一次鼓足勇气去证实一下自己心中的答案
直到她确认,那手背上被鲜血晕红的图腾,与她在将圣手背上看到的图腾一模一样
“戮神剑圣主将圣”
记忆的碎片再一次悄然重叠,她几乎是震惊地喊出来的
就在守卫困顿之际,他忽然发现囚笼里的老怪忽然停止了咆哮,面色一改狂躁与愤怒
白饵也察觉到怪诞之处,她忍不住指着他手上的图腾,想要知道“你究竟是谁戮神剑圣主将圣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戮神剑代表着什么”
当那些熟悉的字眼不停地在他耳边大声地重复着,恍惚之间,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指令,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见状,守卫上前劝“白姑娘,这老怪在囚笼中关了这么多年,早已没了神识,你又何必”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囚笼里发生了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
囚中之人竟跪在了她的面前,腰身笔直,十指交叉于胸前,做出了一种奇怪的手势,双目有神,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唇齿微微颤抖,发着模糊的声音。
白饵和守卫顿时面面相觑
“此人与将圣息息相关,定然是江疏的死穴在前往红貉谷之前,我必须把他带出神将司”
“眼下神将司已被将继层层封锁,就连一只蚊蝇都飞不出你一人离开神将司便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要带这样一个随时都会引爆的怪物走,岂不是”
“眼下已经没有退路,唯有冒险一试”
前往神将司后院的辟径上,易容之后的白饵牵着一匹载有粪桶的马车,离后院的大门越来越近。
“站住把头抬起来”
意料之外的是,还未至大门口,便有践月令的人过来视察。
白饵扯了掩面的纱布,略路抬头,然后故意看了眼自己身后。
不料,那领头的黑衣守卫一眼便看出了什么,“你不是我神将司的人”
紧接着,一柄剑瞬间架到她的脖子上,“即刻围起来”
白饵不禁朝远处的大门看了一眼,眼有不甘。
出手是必然的,可此刻便出手,胜算便小了些
该死
一腔愤懑中,她蓦然一退,将头上的斗笠抛了出去,数枚金镖在斗笠的回旋之其不意地打了出去,弹指间,周遭的包围漏洞百出
黑衣守卫当即辨认出了来者,“摧花令白练别让她给跑了”
很快,附近的兵力一下子聚了过来。
“住手”
千钧一发之时,将云出现。
黑衣守卫看了看自己身后,礼数作罢,大胆地质问起来“十八少主,您不该在这吧”
“放肆”婢子子芸上前,“大局当前,令主恩赦,委以少主重任,十八少主在此,有何不妥吗”
听此,黑衣守卫赶忙低声下气赔礼“恕小人愚钝”
将云没有看他一眼,目光转向了白练,“令主命我来提调这个杀手,带走吧”
白饵缓缓收了刀,眼有迟疑。
黑衣守卫将信将疑,示意两个守卫跟着十八少主走。
五个人在黑衣守卫的注视下,转而驶向了践月令的方向,白饵极不放心地回了头,看着马车被一哑奴牵走了
等四周的耳目越来越少,将云忽然转了方向。
两个守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察觉出怪异,不得不停下来提醒,“十八少主,玄武堂往噁噁”
令白饵颇感意外的是,竟有人比她更先出手。
婢女子芸上前将尸体拖到了隐秘之处。
白饵眼中一惊,蓦然看向将云。
半柱香的前,婢女忽然接到消息,她提前安排好掩护将云出后门的马车突然被人强迫劫走了,根据哑奴的线索,二人决定将马车追回,不曾想,劫走马车的不是旁人,而是
此时,哑奴牵着马车,再次向后门出发,固定数量的两只大桶里藏着的,除了白毛老怪,还有将云和白练。
婢女站在马车整装待发的地方,久久目送着马车离大门越来越近,画面逐渐被泪水模糊
从他决定帮白练的那一起,她便知道,一切不会如她所愿,他注定不会再回头了
特别是,当白练说出她此行的目的,他毅然决然应下前去红貉谷报信的嘱托
特别是,当白练问他,“你就不恨我吗”
当他沉声说出,“恨,但我更恨家父的不仁不义,欺师灭祖”
她明白,如果他就这么跟着自己离开,他一定会抱憾终身。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明白,什么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那一瞬的他,才是真正地自在如风
“拦住那辆马车”
大门刚刚打开一点,瞬间被关上。
令三人都没想到的是,黑衣守卫杀了回马枪,弹指间将车马围得水泄不通。
到了这一刻,唯有杀出一条血路,继而,将云和白饵破桶而出,率先将大门旁边的几名守卫杀掉。
“少主快走”
婢女子芸破空而来,与那黑衣守卫来了个正面交锋。
将云则一个格挡杀到白饵面前,“我掩护你,你先纵马出门,茶花古道上有人接应”
“好”白饵当机立断,率先拉开两扇大门,继而飞上马车,扬长而去。
“别让他们跑了”
紧接着,弓箭手纷纷拉起长弓,欲往大门外射去,将云眸子里顿时闪过危险的光芒,迅疾冲过去将两扇大门竭力掩上,鹅毛般的羽箭一个接一个被撞在了门上。
这时候,大道上的兵力源源不断,若在耽搁片刻,届时定然插翅难逃,婢女子芸旋即杀到将云身边,以一己之力将门推开一个间隙,“少主您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看着远处蜂拥而至的兵力,将云眸光一沉再沉,再看看并肩作战的子芸,心中犹如刀绞,只能咬紧牙关把眼前的敌人都杀个干净。
敌人进攻过猛,二人完全没有一丝喘息之际,婢女子芸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厮杀,将少主推出门外
“子芸”
他甚至来不及再看清她一眼,那两扇大门便被她狠狠掩上,所有的喧嚣和杀机,皆被一睹高高的门墙阻隔,他发了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拼命地拍打着两扇门,可里面再也没有她的声音,只有兵革利器刺穿肺腑的血肉之声
“子芸”
虽然她没能如愿陪他去他艳羡的远方,但能为他而死,能为神将司而死,她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特别是,在她有生之年,在这生命将息的一刻,还有幸听见他大声地呐喊自己的名字
隔着一道厚重的大门,算不算是临别拥抱。
她萧条的身子顺着大门滑了下去,终于无牵无挂了
十八少主走吧去做你真正想做的
茶花古道之后,百川路口,白饵将马车驶向了另一方,自此踏上了与四娘汇合之路,将云催马扬鞭奔赴红河谷的路上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