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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体老师
    为什么写这个手记呢?

    一方面,在学校学习的过程中,从临床老师的口中,我发现,我们国家普通老百姓医学常识太薄弱,用我们神经内科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比疾病更可怕的是贫穷,比贫穷更可怕的是无知”,很多悲剧都是知识缺乏所导致的。

    另一方面,我发现,现在市面上医学相关,可以朗朗上手,让没有医学背景的人一看就明白的书籍,太少,不然就是太不专业,然而,专业严谨的医学书,怕是除了医学专业的学生、医学院的老师能看得懂,其他的人,看不懂,也看不进去。

    所以,综上,我想把我的经验和我从老师、师哥师姐那里学来的经验以及对生命、健康的感悟,用诙谐幽默、简单易懂的语言讲述给大家,让大家,小到生活上感冒发烧腹泻失眠,大到灾难现场,都能知道遇见什么样的情况,该怎么办,不慌张。

    说得有点枯燥了,但我希望可以通过我微薄的努力给大家在关键时刻可以提供帮助,可以挽救一个人是一个人,毕竟老师经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学医,其实欢乐还是蛮多的,让我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介于下个月就要进临床实习,那我就带你们一起,先回忆一下实习之前我在医学院经历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大一的时候,我最喜欢上解剖课,倒不是因为我多么喜欢解剖和人体结构,而是……教解剖的老师是个男老师,而且长得还很好看,气质儒雅,脾气特别温柔。

    关于解剖,印象比较深的事情,其实还蛮多的,细细讲地话,太琐碎,先讲一些此时此刻打字的时候能想得起来的事情吧。

    第一次进停尸房,我们学校是中医药类大学,对解剖方面的重视度,说实话,没有西医院校的重视度高,停尸房很少,新校区就解剖楼有两三间,当然,至于解剖楼下埋尸体的事情我等下再跟你讲,解剖楼里面特别凉快,我们都说它是阴阴的凉,心理作用吧。停尸房里面的布局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我以为我们见到的大体老师应该都是新鲜的,泡在福尔马林尸缸的那样,然而并不是,是干尸,也不是尸缸,是那种带冷冻的尸柜,和冰柜差不多,说白了,其实就是带冷气的棺材,不过材质是金属而已。

    老师说:“我们把柜子打开吧”。

    老师的语气真的是非常平淡,平淡到极致,感觉开大体老师的柜子跟拆快递一样,貌似还带着一丝丝雀跃,出于对尸体的畏惧,我们缩在一起,没人敢掀开盖在尸柜上的铁盖子,“哎呦,不要害怕嘛,”老师过来伸手就把盖子掀开,我们吓到嘤嘤嘤,现在想起来,也真是怂。

    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尸柜一打开就是大体老师,不是,大体老师被装在一个长长大大的黄色的包里面,“这个是老师给你们做好的尸体”,当时听到解剖老师这么说的时候,头皮上的毛囊都要炸了。

    “做好的尸体。”

    ?

    医学院里的解剖教研室的老师,一天到晚就是和大体老师扎堆在一起,上课的时候,当我们学骨头(就是解剖里面骨学部分),我们都以为拿到手的骨头是模型,解剖老师一再强调,一定要分清模型和标本的区别,模型是假的,标本是真的,当时我捧着一个人颅骨把玩,吓得我脑仁子一震,有种触犯到他人亡魂的感觉,“其实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也不会留下,”老师经常用人死如灯灭来解除我们对尸体的恐惧。

    我们学校的大体老师大部分是买来的,老师说,现在大体老师越来越不好买了,我们就疑问,“那么多自愿捐献供医学研究的大体老师呢?”,老师笑笑,说,在西医院捐献尸体的情况要比中医院多得多。(其实,我很想把这些医院还有学校名字都按实写出来,但是考虑到社会影响问题,还是算了,不明说啦。)

    你觉得你们手上现在拿到的骨头就是骨头吗?老师问。

    我们一脸“难道不是吗?”的表情,老师又要说他们的苦劳了,都是我们教研室老师给你们准备好的、做好的,我们很奇怪,骨头有什么好准备的?骨头上面有什么?骨头上能有什么?

    肌肉组织、结缔组织、筋膜等等啊,老师说。

    可我们依旧觉得没什么,老师感觉我们好像不领情似的。

    你们知道怎么才能把骨头上的肉和其他多余不要的组织去掉?他又问。

    我们当然是摇头不知道啊,谁知道这个?

    此时,解剖老师得意的说:我们老师,一个是自然掩埋,就是把要用的大体老师埋到土里给它自然腐烂,只剩下骨头了再挖出来用,不过这个方法要花很长时间才行,另一个方法就是放在锅里煮,锅里面是一些溶解肌肉结缔组织的药水,然后煮到肉烂了再把骨头捞出来给你们用。

    老师如此绘声绘色地解释道。

    我一想到锅里炖的是人的腿子、胳膊、头什么的,我的脑子都要炸了,可能老师要的就是这种一脸震惊的教学效果,题外话扯一句,我们班的解剖老师原来是医院的手术医师,后来实在受不了医疗事故给心理上带来的压抑和痛苦,才到医学院教书,对比一下隔壁班的解剖老师,我们都暗自自喜,因为,我们班解剖老师帅多了好嘛,而且人也很温柔,画图超级棒,在学校里,他的迷妹很多。

    接着说停尸房的事情,我们去的停尸房其实是比较简单的解剖室,其实还有局解和系解(局部解剖和系统解剖),然后,老师看我们个个畏手畏脚的样子,也就作罢,自己把两个大体老师的柜子掀开,把装着大体老师的黄包拉开。

    第一具大体老师是一位女性,大概七八十岁,因为她是趴在尸缸里面,头没有用东西盖上,我最害怕的就是看到死者的脸,看不到脸我还可以把大体老师看作是对生命科学的研究,但是如果看到死者的脸,我会害怕,还好她是趴着的,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银灰色的头发里面掺着白头发,老师说她是自然死亡,也就是老死的,老奶奶的背很驼,像是背着一口锅似的,她的脊椎从上到下都是被打开了的,以便于我们观察竖脊肌、脊椎和脊椎有关的五条韧带、以及椎管里面的神经等等,老人家很矮,老师说人上了年纪就是会缩水变矮,我不敢想象,一米六的我估计会缩成侏儒吧。

    还没打开另一具大体老师的时候,我就嘤嘤嘤着“老师……脸……!”。

    “盖上喽!”

    这时候,老师男友力max,简直帅爆,一点都不害怕,对他有点小心动。

    另外一具大体老师是一位五十多岁,算是比较年轻的男性,他就没有那么幸福了,老师说他是死于消化系统疾病,生前做过胃大部分切除手术,然后老师就把他的胃翻出来给我们看,确实很小,三分之一个手掌心那么大,老师又把他肩胛骨拎出来给我们展示,说是肩胛骨比较薄,生前应该是从事轻体力劳动,我想他以前应该是个知识分子吧。

    我就记得老师在他身上翻啊翻、掏啊掏、刨啊刨,各种器官、组织,一边扒拉一边解说,让我们戴手套自己感受一下,我没敢,还是怂,但是!但是!我跟你们说一件差一点就让我原地爆炸的事情,就是尸水溅到我嘴里了!是的!溅到我嘴里面了!要命了,我差点无奈到眼泪掉下来!不要问我尸水是什么味道,我不想回忆!

    还有一点,就是大体老师的福尔马林味很重,闻着我个人感觉和劣质蜡笔的味道比较贴切,而且还特别刺激,不是情感上的刺激,是生理上的刺激,闻着让人流鼻涕,流眼泪,睁不开眼,还很持久,从解剖楼出来,一下午,我闻到的味道一直都是福尔马林味。

    最后一点,就是干尸的肉是蜡黄色的,像过年家家户户腌的腊肉咸鸡的颜色,对不起,这样形容大体老师,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到更为贴切的形容词。

    这是科学,无关色情。

    科学上,可以从骨头上分男女和老少,是不是很神奇?

    民间传闻说,女性比男性少几根肋骨,我现在告诉你,假的假的,男女别说是肋骨,就是全身上下骨头的数目都是一样,当然要在年龄一致的情况下,因为小孩儿的骨头比成年人的多。

    男女从骨盆(民间俗称盆骨,就是ass)上可以区别,我给你们大致讲一下,不深讲,形态上,男人的骨盆,窄一点,长一点,类似漏斗,但没有漏斗那么夸张,女人的骨盆,宽一点,短一点,像桶,然后就是耻骨弓,女性耻骨弓(90°到100°)比男的(70°到75°)角度大一些,因为女性被大自然赋予孕育生命的使命啊。

    说一点好玩的吧,不然你们就要弃文了,但是我拿我的人格跟你保证,如果你弃文,绝对是你的损失,这是我这几年的学习经验,很精练,而且怕你看不懂,完全转换成大白话说给你听,有点医学常识,让你更好地了解你自己,知道你为什么会生病,生什么病,生病了该怎么办,而不是一味地问度娘,生病时候问度娘,度娘会告诉你,你得了绝症。

    (有一次我室友嗓子不舒服,早晨起床后痰比较多,她不放心就去百度了一下“早晨起床痰多是什么病?”百度说是肺癌……笑死我了。)

    大一那年的双十一,朋友圈里面都在刷“剁手”的内容,说再买东西就要吃土了之类的言论,说学校操场的土什么味、解剖楼那块的土什么味,这时候,我们解剖老师就在下面了评论了,让我们不要随便吃学校的土,因为解剖楼下的草坪里面埋了大概三四百具尸体还没挖出来。

    啊……我要哭了……老师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不然你以为解剖楼的草坪为什么一年四季一直是绿油油的?肥料好呀。老师说。

    还说西医院埋的尸体比我们要多得多,得上千具,哎呦,我的脑仁子疼。

    有一次,我室友她们去解剖楼旁边,那片油菜地里拍照片,油菜花黄灿灿的,开得很活泼。然后,小胡踩到一片扁扁的骨头(听她们描述,我猜应该是肋骨),也不知道是人的,还是什么动物的,反正吓得要死,两个人顿时意兴全无,面色煞白地飞奔回来。

    我也不知道你们对上面的文字接受程度如何,欢迎反馈。

    其实,大二让我印象深的事情和无奈的事也还挺多的,比如让我手抄免疫微生物书的噩梦老师、实验课考试、地毯式提问、接火车式答题等等,简直够了。

    药理学实验,就是解剖小动物,牛蛙、大兔子、小白鼠、大白鼠,在学校路上,看见拉着小动物的同学,都要躲远一点,不然就要屏气,那味道是真的钻脑子的骚臭味,经久不散,很反胃的气味。

    有一句玩笑话说,别人的朋友圈里面晒得都是各种文艺生活,医学生的朋友圈,要么什么都没有,要么就是背书—小白鼠—背书—大白兔—背书……

    实验做完,所有的动物都要处死,好像只有做小白鼠灌胃没要求处死,但是大白鼠小白鼠要分开放,不然大白鼠会把小白鼠吃掉,实验课老师如是说。

    你见过给人做心肺复苏,但你见过给兔子做心肺复苏吗?

    我见过。

    我们隔壁组的兔子麻药推多了,快要死了,老师就赶紧给它做心肺复苏,快速挤压胸廓,一紧一松,好在救回来了,不然他们组实验就提前以失败告终,浪费了一条小生命。

    我从个人情感来说,是不支持用小动物做实验的,但是客观上来说,如果你连给小动物做手术都无法冷静应对的话,更无法想象你面对人体手术的场景。

    我在给大白兔备皮的时候,我的手都是抖的,我那个时候就生怕一不小心剪到我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是我,还是别人,碰破了兔兔的颈部小动脉血管,鲜血就不断地从它脖子打开的那个腔里溢出来,我真的是慌了,好在老师立马过来,拿起纱布就填塞,压迫止血,一边还说,害怕什么,碰到小动脉了,有的同学要是真的没办法做,就不要勉强。

    真的有女生是真的没办法接受实验手术课,太血腥了。我对这个记得比较深,因为那节课小兔子的气管切口是我切的倒t口,特别开心。

    后来几次的实验课就比较顺利了,胆子也大了,渐渐镇定下来,大家都精神高度紧绷做实验,其实一个手术,最难的不是手术部分,是麻醉,一个半小时的手术时间,光搞麻醉就能搞一个半小时,手术十分钟就搞定了,因为麻醉要推到刚刚好,推多了,兔子就死了,推少了手术没办法做,兔子会挣扎。

    话说,我被猪队友扎过,给兔子打的麻药,打了兔子,然后没麻好,我伸手按兔子,她针头朝上,然后,就不小心扎到我,兔子是携带狂犬病毒的,你不知道吧。

    扎到我左手食指指关节,肿了大半个月,不能伸直不能弯曲,还很疼,难以想象这些麻药打进兔子血管里带来的痛苦,老师一上课就强调,不要说兔子做完实验,你把它缝起来带走,麻药给它带来的痛苦大于它活着的痛苦,所以一定要处死,不然它也是疼死。

    处死就是打空气针,一针下去就结束了它的痛苦。

    最令人讨厌的实验是大白鼠、小白鼠实验,我实在不喜欢老鼠,太恶心了,唯一提一点的是,做小白鼠灌胃的时候,有不少同学把小白鼠灌死了,倒不是灌多了,而是灌错位置了,该从食管下去的,没从食管下去,反而从气管下去,一针灌到肺里面,小白鼠呼吸衰竭,一会儿就没气了。

    你别以为这些实验都是好做的,我跟你说,还真是不好做,一方面要克服心理障碍,谁都不喜欢以杀生为乐趣,一旦威胁到其他个体生命健康的时候,我想每个人都是害怕的,不喜欢给别人带来伤害,可是不学会伤害,怎么去学治愈?

    另一方面操作是有难度,而且机会不多,不容你试来试去,成功就是成功,失败就是失败。

    还有一点,请大家给医学实习生多一点理解和宽容,我由衷地恳求大家,因为后来上中医基础操作和护理基础操作的一段时间,简直是我的噩梦时期,针灸还好一点,针子比较细,扎着不是很疼,学注射那一段时间,我简直想死,每过一周,就要挨一针,不同部位,从皮内(就是皮试针)、皮下(胳膊针)、肌肉(屁股针)、静脉穿刺(打点滴)、采血(胳膊肘)等等,哪儿一项不是我们同学之间互相扎、互相伤害啊。

    所以,你要知道,我们打的第一针绝不会是在你身上,而是在我们自己身上,所以请你宽容我们的同学,没打上针给她带来的心理负担和职业愧疚感其实大于你的疼痛,她一针没见血,她可能一个星期对打针都有心理阴影和包袱,万望宽容,我们学习的时候都是互相在对方**上练手。

    我记得我室友给我做静脉穿刺,她足足扎了三针,连着扎,很遗憾,一针没进,反而我一口银牙快咬碎,你无法感受到她拿针头在我皮下和血管之间来回试探所带来的疼痛,还不能缩手,也不能叫疼,打针的人比被打的人还紧张,你一嚷嚷她吓得要死,我只能鼓励安慰她,再来一次。

    我希望我上临床,所遇之人皆为善人。

    今天就暂时讲到这里,我们来总结一下今天你学到了什么,一个是死亡是命中注定的,从你出生开始,其实就在走向死亡,然后是关于解剖方面的知识,最后是动物实验和医技操作方面的知识。

    备注:小兔子其实是携带狂犬病毒的,所以不要被它抓到或者咬到。

    下一次,我们来说说死亡吧,以及如何去对待死亡,我会很浪漫地给你们诉说我对死亡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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