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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路中间的头狼,身材挺拔,腿直,神态坚定,耳朵直立向前。
    陈恒义和陈恒茂两个人说定当天晚上半夜出发。陈忠民的记忆里父亲出门买粮均在凌晨一天最冷的时候。问起来,父亲说喜欢走夜路,夜路走起来快,白天眼界太宽了,东看看西瞅瞅,不知不觉脚步就会慢下来,那样和游逛差不多,他们不能那样浪费时间,路长着呢,上百里呢。

    “你这一次也跟着我们去,让你也知道粮食是怎么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陈恒茂瞪着陈忠民说道。

    “啊!我?”陈忠民知道这一次出门路途遥远而且天寒地冻,自己可是从来也没有走过这么长这么艰险的路,往北走,大部分是山路!这还不把人走死。

    “咋啦?怕啦?你整天打家劫舍的时候怎么不嫌累?你老子走这山路走了大半辈子了你狗东西就不能走一回!今天也该叫你尝尝你老子吃的什么苦受的什么罪了,体会一下活在世上的不容易。体味一下这人世的艰难,你也就知道今后该咋活了,否则你狗东西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记住来回的路,没粮吃就走这条路,要不下半辈子就剩下喝西北风了。”

    “我去。”看着父亲牛眼瞪得像铜铃,陈忠民吓得赶紧低着头答应了。冻一点不要紧,总被打断胳膊腿要强得多。

    “半夜起来把衣服穿厚点,拉上架子车走。”陈恒茂语气斩钉截铁。

    “好的!”陈忠民只能满口答应,说完跟上他妈去找棉衣服去了。不过家里就那几件衣服,母亲把能套在身上的衣服都找了出来放在了被窝暖热,这样陈忠民半夜起来穿的时候就不冰了。没办法,孩子必须出门,母亲只能尽可能地让孩子少受些苦。这个时候,她不能再说什么了,再护犊子陈恒茂连她也要一块收拾了。他也知道丈夫是为了孩子的将来。

    好火热的炕,这个时候陈忠民才知道它的珍贵,他尽量找最热的地方躺在上面。半夜,陈忠民睡的正酣,母亲一声大一声地才叫醒了他:“该走了,忠娃。快点,要不你大可要骂你了。”陈忠民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很快爬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袜子离开了热炕头下到了地上穿上了妈妈用平绒做的棉鞋。

    父亲早已收拾停当抽着旱烟锅子等着他,母亲给他穿戴完毕后来到了冰冷的厨房拉起了风箱敲开缸里的冰舀到锅里烧起了水,然后取了几个馍放在灶火里烤,路远,必须让他们喝上热茶吃过热馍才好上路。

    好出门不如赖在家,炕上虽然是破烂的竹席,但炕头既温暖又舒适,谁舍得离开。但为了生计,他们必须暂时离开这里,否则,这样温暖的热炕也不会再有了。

    不一会,陈恒义也来到了陈忠民家和父子两个一块吃了饭。吃完饭陈恒义和陈恒茂喝完了一壶茶水,抽完了一袋烟,然后烟锅子在桌子上一磕,腰带羊肚手巾扎紧,陈恒义说走,陈恒茂就起身了。陈忠民也跟在他们两个后面一步跨进了冬夜。

    “啊!这么冷!”走出家门的陈忠民一下子快要被冻僵了,他的舌头几乎都要伸不直了,清鼻立刻流了下来,浑身禁不住地打着哆嗦,尤其是上牙和下牙不自觉的开始了有节奏的磕碰。

    “鸡皮冷尿热瞌睡”,陈忠民睡觉的时候就有些憋尿,刚才在屋里没有觉得,现在一出门被冷风一激顿时憋不住了,于是给父亲说等他一会儿,他要上厕所。

    “真是懒驴上阵屎尿多,快点,再木囊天就亮了!”陈恒茂怒斥道。

    “嗯!”陈忠民赶紧跑到墙根费劲的脱下衣裤,立即,一股寒风就钻进了他的骨髓里,这一下,陈忠民滴尿成冰脸色冻得都发青了。

    陈忠民系好裤子的时候。两位大人拉着架子车已经走出去好远,陈忠民赶紧跑步前进追了有一百米的距离才赶上了他们。这么一跑他突然觉得天气不像刚才那么冷了。这个时候,陈忠民竟然想起了上小学时老师给他讲的一个故事。

    老师是这么说的:年底了,地主不想给雇工工钱,于是让雇工晚上去看麦场子,数九寒天,那是冻死人的节奏。雇工一看这个地主没安好心,为了驱寒,就扛着碾子绕着麦秸堆跑了一个晚上,最后跑得满头大汗。天亮,地主来到麦场见他浑身上下热气腾腾大吃一惊,问他外面冷不。雇工说,根本不冷,暖和得很。地主一听按捺不住就说今天晚上我来看场子。

    第二天晚上,地主穿得里三层外三层,但他不会扛着碾子转圈,只是站在那里打哆嗦,最后被活活冻死。

    总结这个时候的故事,地主总是凶残而又愚蠢,劳动人民虽然贫穷却总是机智勇敢。

    “嘿嘿嘿…”想到这里,陈忠民禁不住笑出了声。

    “这娃是不是冻瓜了?”陈恒义也笑了。

    “冻死才好,哼哼!”陈恒茂骂道。

    默默地,三个人走了有十里地的时候,陈忠民累了,陈恒义心疼他,说你坐在架子车上睡一会,让我来拉车。

    “这怎么行呀?我怎么能让您拉着我呢。不敢。”

    “叫你坐你就坐上,一会你再把你恒义伯拉上不就行了。”陈恒茂训斥着陈忠民:“出了门就不要讲那么多规矩,活下去要紧。路长着呢。”

    “好。”陈忠民摸摸隐隐作疼的屁股乖乖的答应了。

    就这样三个人轮换着你拉我我拉你只管赶路也不觉得怎么累和怎么冷了。

    突然,拉着架子车的陈恒茂不走了!

    “有狼!”陈恒茂低声喊道。

    陈忠民一惊毛发尽竖,狼可是会吃人的。陈忠民赶紧往前面看去,果然看见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直视着他们:一只狼竟然蹲在山路的中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是陈忠民第一次见到狼的模样。

    “这是头狼!陈恒义说:”应该还有别的狼。小心四周!”陈恒义浑身都上紧了发条,拳头握得嘎嘣嘣响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陈忠民看他不仅没有看到害怕,反而感觉他异常兴奋跃跃欲试。

    路中间的头狼,身材挺拔,腿直,神态坚定,耳朵直立向前,尾部抬高并微微的向上卷曲。

    “火镰!”陈恒义迅速要过陈恒茂的火镰沉着冷静的打着了它,然后拿起车上的一个笤帚点着举了起来,又点燃了一把麦秆扔向了野狼,狼“嗖”的一下就跑的不见踪影了,周遭窸窸窣窣的声音随之响起,七道黑影迅速奔向了北边的山沟里。

    陈忠民立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实际上这一群狼已经包围了他们,要是没有这一把火,他们恐怕已遭毒手。记得课本上有一篇课文讲的是狼和一个屠夫的故事,现在印证了狼果然狡猾。

    “怕什么,每一次我们出来都会遇到他们的,那一只狼王我们认识。”陈恒义给陈忠民说道,他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还有野猪、长虫,甚至我们还见过土豹子哩,这没有什么稀奇的,毕竟他们是畜生,压不住人性的。别怕!”

    “啊!”这些东西里面,陈忠民只见过蛇,别的动物只是听闻。

    躲过了这一场天劫,三个人继续上路,陈忠民越走步子越沉重,最后竟然抽筋走不动了,两位大人看着他实在不行了,就一直拉着他前行。再看那前边的山路,坡度大概在六十度以上!可是父亲他们仿佛铁打的,丝毫没有觉得艰难。

    望着父亲艰难前行的背影,陈忠民再也忍不住眼泪滚落腮边。父亲原来每次走的都是这样的路啊。这是什么样的路呀,既窄又陡峭,但都被他们轻松踩在了脚下,他们真的是钢铁炼成的。

    “大老爷们,哭什么!这算什么,想当年老夫从十里深的沟底背着一袋百斤的粮食爬那七十多度的山坡,然后又背着这些粮食走了百里的山路那才叫艰难。那一次,我累得吐血了。不过,没什么,过两天就好了。”陈恒义说。

    “哦!”

    “农民天生就是受苦的人,这些都没啥。孩子,你可以不做农民,但是你可不敢不尊重这些人呀。记住,以后不管多么的发达,见了农民必须低个头!他们可是中国的地盘呀。”陈恒义说。

    “嗯!”躺在架子车上的陈忠民拼命地点着头。

    三个人拉着闲话,不知不觉就到了铜官古炉镇,凭着他们多年的关系,他们赊了些粗瓷大碗,往回走的时候他们挨家挨户用瓷器换成玉米。渴了要碗凉水,饿了啃一口干馍。古炉镇人都很善良,后来他们碰到了陈忠民的班主任何老师。何老师一看他们的样子,赶紧拿出家里的麦面做成面条让他们美美的咥了一顿,何老师有工资,日子过得比一般人要好。

    “是我没有教育好陈忠民,惭愧呀,我这里向你们赔礼了!”何老师一个长揖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使不得使不得,何老师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在折我们的寿啊!”两位老人赶紧扶住了何老师:“是孩子不争气,怎么能怪你们。”

    吃完面,陈忠民对学校的怨恨烟消云散。等拉上粮食回到家里,三个人的鞋底子已经被磨空了!但是他们的心已经落到了肚子里。粮食问题总算解决了,这样起码能熬到春天。

    隆冬把大地变成了一片荒野,到了春天,大地就像变魔法一样呼唤出一切的生命,满树的桃花柿子花苹果花妖娆地盛开在高高的枝头,成群的蜜蜂从四面飞来不辞劳苦的围绕在它的周围,蜜蜂必须珍惜这短暂的花期。否则,它们只能等到来春了。

    农民就是这些蜜蜂。

    还有那许多不知名的小花。他们顽强的冲出贫瘠的土地,甚至从石头缝里蹿出来,凑近闻闻,他们同样具有浓烈的花香。

    农民就是这些小花。

    陈家村小日子过的最滋润的要数陈文龙了,陈文龙膝下一儿一女,女儿陈小燕,儿子陈小军,两个孩子俊美俏颜可谓人中龙凤。

    没有解放的时候,除了显赫的陈文秀家,下来就要数陈文龙了。陈文龙家的地虽不是最多,但是他家的门楼一砖到顶白灰勾线全村最高。陈文龙的父亲有三房太太,正房的小儿子是陈文龙。

    在陈文龙父亲大兴土木扩充田地的时间节点上,高平县解放了。解放后,陈文龙家的土地房屋一律充公,家庭成分被定为地主。正在兴头上的陈文龙父亲回不转那一口气,硬生生给憋死了。后来经过他们努力争取,政府也作了折中处理房子还是退还给了他们。陈文龙的母亲占了大房,其他的两个偏房拖儿带女各寻地方添砖加瓦住了出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陈文龙继承了父亲的大半家产和精明的头脑,会做生意又会种植经济作物还有一些谋生的小手艺方来财,他成天一个人出出进进忙忙碌碌就像一个蚂蚁一样空身出去回来的时候浑身鼓鼓囊囊。问他干什么去了,打死也不说谁也抓不住他的把柄。即使条条框框很多,小日子照样被陈文龙经营地红红火火不愁吃不愁穿永远是一副世外桃源安乐富足的样子。

    陈文龙说穷养娃儿富养女,陈小燕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根本不用担心生计的艰难,本来就天生丽质,又加上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陈小燕可谓清水出芙蓉。你看,蹲在万花丛中割草的陈小燕露出头就那么笑了一下,那些偷偷看着她的男生就不知所措甚至呼吸都困难了。

    十里乡,找不出像陈小燕一样好看的姑娘了。洁白又鲜嫩的皮肤,大眼睛,双眼皮,嘴唇丰润饱满,身材婀娜多姿,话不多心又好,陈小燕就如同一块浑然天成的璞玉没有任何人弹闲的地方。

    陈小燕穿的衣服比一般人的要漂亮许多。本来长得就出众,再加上一身漂亮出众的花衣,陈小燕总是能引来女孩子们艳羡嫉妒的目光。如果男孩子有底气继续看下去,就会发现陈小燕不但比衣服好看而且耐看,看得久了,你会发现一个比现在的陈小燕好看十倍的陈小燕。

    陈小燕不仅有花一样的外貌,可怕的是她还还很聪明,小学五年,即使她比别人上学早一年,她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陈忠民陈彦军和陈小燕是一个年级一个班,也不见陈小燕怎么下功夫学,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两个还是考不过陈小燕。

    要命的是,陈小燕还没有架子,和谁说话都是和风软语,即使如此,那些喜欢她的男生也没有勇气亲近她那怕说上一句话,他们在她面前不免自惭形秽,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一个精明阴沉的父亲。

    小学毕业了,父亲说你不要上学了,陈小燕虽然心里不愿意,但嘴上还是“嗯”了一声。对于女儿的回答,陈文龙很满意,女孩子嘛,就要听话,就要讲三从四德。陈文龙虽然富得流油,但他认为一个女孩子,只要学会做饭做针线活就可以了,书读得多没用,甚至越多越不安分。

    哎,做一个农妇的命运大抵如此,那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富贵贫穷就看自己男人的本事了,农村的女孩子最终都是这样的路子。她们的价值基本体现在料理家务和过日子是不是一把好手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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