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请凌晨吃饭。”谢悠看出小眉打算问凌晨为什么坐在这儿，主动开口说道，“他们两个年轻人之间有点儿误会，不过已经解决了。”
事情其实很好解决，程洛洛给凌晨道歉，然后在三天之内删掉公众号上关于凌晨的照片，两人恩怨一笔勾销。
有谢悠在，这件事情十分钟就说清楚了。
刚好就是小眉不在的那十分钟。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眉听说来龙去脉之后，反而对程洛洛生出几分好感来：“小姑娘真厉害，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事业，还这么努力工作，真是不容易。”
程洛洛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受到小眉的肯定，登时喜笑颜开，并且自来熟地叫上了姐姐：“小眉姐，其实我还好吧，没你想的那么拼的，倒是凌晨比较辛苦，从早忙到晚一句抱怨都没有。”
“他是男孩子嘛，早就习惯了。”小眉看了一眼低着头大口吃饭显然饿坏了的弟弟凌晨，眼中也不由得划过一丝心疼。
“那……凌晨平时都没时间休息吗？”程洛洛小心翼翼地问。
她本来是个活泼又有点儿嚣张的女孩，在自己偷偷发现自己喜欢凌晨之后，像是一下子收敛了所有的脾气一样，连说话都细声细气了不少。
“对啊，他除了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其他时间基本都要打工。”小眉替凌晨回答道。
“凌晨还在上学啊？”程洛洛大吃了一惊。
她还以为凌晨已经没读书了，就是个普通的打工仔呢。
“当然了，我们家凌晨从小成绩好着呢。”说起这个来，小眉身为姐姐就觉得十分骄傲。
“那凌晨是在哪个学校啊？”程洛洛自己其实也没毕业，不过她都已经大三了，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头晃悠，几乎全部心思都放在折腾她那个公众号上。
“我们家凌晨啊，在承北最有名那个警官学校。”小眉自豪地说道。
凌晨所在的学校其实有个非常正式的全名，但是一般人都不那么叫，只要说承北最牛逼的警官学校，谁都知道是哪个。
要怪，只能怪那个学校名声太响了。
“姐……”凌晨有点儿无奈地拖长了声音，他觉得这没什么可骄傲的，承北厉害的大学多得是，他那个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有必要到处跟人说么？
“哇，原来凌晨这么厉害啊！我听说凌晨他们学校还挺不容易考进去的。”程洛洛是真的吃惊了。
她没想到凌晨不仅长得特别帅，进的学校也这么厉害。
不像她，上大学纯粹是为了混日子。她那个学校在承北只能算是二流大学。
一时间她觉得凌晨身上的光环更灿烂了。
再一想早上她还对着人家撒泼耍赖的，真是后悔的恨不能以头抢地。
老实说她身边狐朋狗友不少，那些朋友无论男女也都对她好得很，可是那些人大部分都是看她长得好看，家里有钱，又会玩，他们中有几个是像凌晨这么优秀这么努力的呢？
一对比下来，程洛洛甚至在凌晨面前生出了一种自卑感。
谢悠笑而不语地望着程洛洛，女孩不断变幻的神情被他尽收眼底。
一个女孩倘若突然间在一个男孩面前感到自惭形秽，那么，她一定是真的喜欢上对方了。
只有真的喜欢对方，才会无限地放大对方的优点，使自己低到尘埃中去。
谢悠虽然并不认为凌晨一定适合自己的表妹程洛洛，但也觉得程洛洛真的有意，两人倒是不妨多接触一下。
于是谢悠装作不经意地提到：“洛洛，我刚刚想起来，后天好像答应去看一位朋友的画展，所以不能陪你一起去看周小伦的演唱会了。”
“啊？！”程洛洛瞬间呆住了，继而不开心地嘟起嘴唇说，“哥，你太坏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你这样我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谢悠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突然间放她鸽子，而她又特别讨厌被人放鸽子，一时气愤，竟然忘了去思考她这个一向守约的表哥为什么会这么做。
她的生气和不满完全写在脸上，没有半分掩饰——她这个年纪，还没能修炼出能在心上人面前保持风度的那份理性。
不过凌晨也压根没有注意到她，他的全副心思都在填饱肚子上。
实在太饿了，今天忙了一天，中午因为生意太好，只是匆匆吃了两只包子就又开始忙碌，他这么高的个子，又是这样的工作强度，两个包子怎么能够维持体力呢？
一个饿得不行的人，除了至亲之人的话，随便其他什么人说什么，他都没那个心思去听。
“对不起啊，那哥帮你问问看有没有其他人愿意陪你去，好不好？”谢悠慢条斯理地说着，将目光投向了埋头大吃大喝的凌晨身上。
坦白说凌晨吃饭的模样一点也不斯文一点也不优雅，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粗鲁了，但是程洛洛并不觉得凌晨粗鲁——
长得特别好看的人，就算用两只手去蘸屎吃都特别好看；反之，长得特别不好看的人，就算吃东西的动作再怎么优雅，也一样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颜值真的太重要了。望着凌晨的程洛洛心想。
就这么看着凌晨，程洛洛刚刚因为表哥谢悠突然爽约的怒火，竟然也奇迹般地平息了。
“凌晨，你能不能陪洛洛去看演唱会呢？时间是晚上八点，去之前你们可以一块儿吃个饭。”谢悠一脸真诚的笑容，“你这个年纪的男孩没有不喜欢周小轮的，这张票送给你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怪我自己临时有事，你要是不看的话，票就要浪费了。”
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体贴，让人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坦白说，凌晨也喜欢周小轮，即便是在他和姐姐生活的小山村，也能够在收音机里听到周小轮的歌。
几乎是第一次听到他的歌，凌晨就喜欢上了他，并且只听过一遍，他就记住了那首歌的旋律和歌词。
后来无数次，在难过的时候，失意的时候，周小轮的歌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周小轮是一代年轻人的记忆，凌晨怎么可能不喜欢周小轮呢？
可是……和程洛洛一起去看演唱会，这件事让凌晨本能的感到抗拒。
他倒也算不上讨厌程洛洛，只是认为像程洛洛这样从小长在蜜罐里的女孩，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话可聊。
再说，她的性格也完全不温柔，凌晨到现在想起程洛洛在自己面前大哭大叫的模样，还是觉得不能忍受。
内心小小挣扎了一会儿，凌晨开口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不去了。后天晚上要打工。”
“打工？”姐姐小眉最先拆穿了他，“我记得那天晚上你没什么事儿啊。”
凌晨沉默：“……”
小眉有心想帮帮程洛洛，或者说她不想再一次让谢悠失望，于是这一次，她坚决站在了程洛洛那边。
“小毛，你就去跟洛洛一起看周小轮的演唱会吧，我记得你从小就挺喜欢他，不是还老在家唱他的歌么？周小轮来承北举行演唱会的机会也不多，错过了，以后没准就没机会了。去吧小毛。”
因为听见凌晨的姐姐称凌晨为“小毛”，程洛洛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凌晨淡淡地扫了程洛洛一眼，程洛洛赶紧捂住嘴巴。
可心里还是觉得好笑，一双大大的丹凤眼也闪烁着藏不住的亮晶晶的笑意。
小毛。小毛。小毛。
她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遍，感到有意思极了。
“听你姐姐的话，去吧。”谢悠在一旁徐徐说道：“机会难得，不要想得太多，看演唱会本来就是一件让人放松的事情，你每天太辛苦了，需要偶尔放松一下。就当帮帮我这个做哥哥的忙吧，身为洛洛的哥哥，本来应该我陪她一起去，结果去不了，演唱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又多，万一她不小心磕着碰着或者出个别的什么意外，我岂不是要后悔自责一辈子？但是有你在我就不怕了，你个子又高身体又壮，还是个未来的警察，有你保护洛洛，我最放心不过。”
本来是凌晨白白得一张价值一两千的演唱会门票，被谢悠这一说，倒变成了他给谢悠和程洛洛帮了一个大忙。可偏偏谢悠一脸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令人感到无比的熨帖。
一桌上四个人，三个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凌晨。
凌晨再怎么少年老成，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
被三人这么看了半天，凌晨只好举手投降：“好吧，我去。”
“耶！”程洛洛一高兴，登时忍不住和表哥谢悠击了个掌。
凌晨：“……”果然还是被这两兄妹套路了么？
旁边的小眉却为这件事的结果感到很开心。弟弟总算是有同龄的朋友了，说实话，之前弟弟老是和唐小姐在一起，她有时候是真的有点儿担心。
然而，就在这时，凌晨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凌晨通讯录里总共也没几个人，平时微信qq都不怎么上，按说应该不会有人给他发信息才对。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凌晨点开信息看了一眼，整个人表情变得很奇怪——
像是意外，又像是高兴，像是疑惑，又像是期待。
他盯着手机足足看了十几秒钟，才慢慢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小眉的眼皮跳了一下，连忙问：“谁给你发的信息？”
“中国移动。”凌晨面无表情地回答着，继续埋头吃饭。
小眉也不好当着谢悠和程洛洛的面追问下去，只好作罢。
别墅内，唐幂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手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联系凌晨，不应该再和凌晨有一丝丝的瓜葛。
可是理智最终战胜不了情感。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给凌晨发了短信。
更何况，那件事情，她唯一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凌晨。
除了他，还能有谁愿意帮她那个忙呢？
于是，唐幂鼓足了勇气，给凌晨发了一条讯息。
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她却翻来覆去地编辑了好多遍，不停地删删改改，生怕有哪一个字哪一个标点符号用得不对，让凌晨不喜欢或者而不高兴。
“后天我生日，你能过来一下，在我姐姐面前假装我男朋友吗？我和他最近感情不顺，我不想让姐姐担心。就这一次，你能帮帮我吗？”
其实唐幂心里清楚，这是个无礼的请求，凌晨又不欠她的，没必要答应她这件事。
可是，她还是想赌一把。
赌什么呢？
赌凌晨对她的不忍心，赌凌晨对她还有感情。
如果赌赢了，她就能再一次见到凌晨。
她真的真的很想念凌晨。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和凌晨见面。
就这一次，让她再拥有一天的幸福吧。
唐幂什么也不做，不吃不喝地坐在地摊上看着手机，就这么看了足足一个小时。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的时候，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久久地望着手机上显示的“凌晨”两个字，却不敢去接起电话。
凌晨真的给她打电话了吗？
这不是做梦吧？
可是，凌晨不是应该恨她怨她吗？
他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
他会直接拒绝她吗？
唐幂突然有点儿不想接电话。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朝思暮想的凌晨打电话来，她却丧失了接电话的勇气。
因为，她真的太害怕凌晨拒绝她了。
倘若他拒绝，她就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那样的话，她该怎么去面对后天的生日？
她不想被姐姐知道她在给人当小三。
她也想让姐姐看到自己过得很幸福。
这样的愿望，真的很难实现吗？
这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真的只是一种奢求吗？
唐幂的脑海中乱成了一片。
终于，手机彻底安静了下来。
唐幂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浑身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手机也像一条死去的鱼一样从她手中滑落……静静地落在地板上，再也悄无声息。
唐幂的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中淌落。
是该在记忆中彻底和凌晨告别了吗？
她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既没有决然地跟随凌晨和凌晨在一起，不顾一切地去爱自己所爱之人的勇气。
又没有彻底和凌晨一刀两断这辈子再也不想见的决心。
她比凌晨大，在这场不应该发生的爱情中，是她自私地引诱了凌晨，她应该负主要责任。
可是，她除了逃避，还是逃避。
她永远自私，永远只想着自己，永远犹豫不决，永远不干不脆。
她想，她终有一天会害了凌晨的。
所以……
还是算了吧。
凌晨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更远大的前途，实在不该和她这个深陷在泥潭中的女人捆在一起。
他跟着她，只会被她拉到泥潭中去……
唐幂咬着嘴唇，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床的方向走去。
这一天她滴米未进，身上早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额头有点儿发热，可能是又低烧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身体早就被张浩还有她自己摧残的不像样子了。
和凌晨一起骑着单车在阳光下的树林中穿行的日子，美丽的好像一场幻觉。
认命吧，唐幂。
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唐幂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耳边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
是她的手机响了吗？
还是她在做梦？
唐幂努力睁开眼睛，转动着眼珠子，看向被她遗落在地板上的手机。
屏幕那一面持续闪着亮光，随着手机铃声的持续播放，机身也不断地在地上震动着。
谁打来的电话？
是姐姐，还是凌晨？又或者是小眉？
唐幂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攥住一样缩紧了。
她真的好害怕打电话来的人不是凌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积攒起全身的力气，从床上爬下来，几乎是跪在地上用膝盖行走，总算是把自己迟钝笨重的身体挪到了手机前面。
唐幂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手机。
很快，她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
凌晨。
真的是凌晨。
凌晨真的又一次给她打电话来了！
唐幂苍白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微笑。
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飞快地用手指划过屏幕，接起了电话。
“喂？唐幂吗？”电话那头少年的声音很急切，并且，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叫她唐小姐。
唐幂听着他叫自己的名字，觉得有些怪怪的，可是心里又很开心。
他在她面前终于不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个男人。
“嗯，是我。”唐幂轻轻答道。
“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凌晨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点不高兴。
这在以前也是从没有过的，凌晨从来不会对她不高兴，他总是什么都依从她的心意，他总是对她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
可是现在，他的语气在告诉她，他不高兴。
唐幂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不高兴，她却没有不高兴，而是为此感到高兴。
现在的凌晨，是一个真实的凌晨，他因为自己迟迟不接电话而不高兴，那是因为，他在担心自己。
唐幂太了解凌晨了。
果然，凌晨没等她回答，就急切地问道：“你还好吧？没出什么事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我……”唐幂本想说没有，自己一起都好，可是，鬼使神差的，她对他说，“我觉得有一点点发热，可能是低烧，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凌晨的声音再一次拔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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