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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2章 女中诸葛
    冯土鳖好歹是将门之后,又经历了一系列战役。

    胆子还是有的,反应也是够的。

    当下他就急声喊道“四娘,是我啊!”

    哪知匕首来势不变,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怒叱“负心狗贼!”

    冯君侯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右边躲去。

    “咔嚓”一声,匕首尖再一挑,门棱上碎屑纷飞。

    冯永看得真切,知道这是南乡特有的精铁所打造。

    心头大骂谁特么的这么大胆,敢拿老子的精铁去讨好老子的智妃?

    再看到张星忆怒气冲冲地挥着匕首再次刺来,冯永又惊又怒“四娘欲谋害亲夫耶?”

    “呸!不要脸!谁是亲夫?”

    张星忆一听,因为发怒而满是红晕的脸更是红艳欲滴,嘴里骂着不要脸,手上却是缓了一缓。

    冯永这才得以喘了一口气,连忙再往旁边退去,“四娘,有话好说。”

    冯土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话,张星忆顿时想起方才在席间某个狗贼对自己所说的话,满腔怒火顿时又起。

    “在我面前说着替你家细君谢谢我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好好说话?”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手紧握匕首,再次逼上前来。

    只是现在已经失了先机,冯永又岂会让她轻易如愿?

    当下不退反上,就欲空手夺白刃。

    张星忆嘴角噙着冷笑,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左手格挡,同时右脚虎虎生风就踢了上去。

    看到独家手缚之术居然被破,冯土鳖顿时被瞪圆了眼“不可能!”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再失先机,冯土鳖只得狼狈而退。

    没道理啊!

    这小娘皮看起来怎么知道老子的招数一般?

    明明我只教给过关姬一个人……

    想到大肚婆,再看到张星忆那得意的神色,冯永恍然大悟我十有仈jiu是被自家大肚婆给坑了!

    要么就是四娘设法从大肚婆那里掏走了冯家秘技!

    想通了归想通了,但对于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却毫无用处。

    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子又要刺过来,冯永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我生君示生,君生我已老啊四娘,”

    神情悲切,凄凄惨惨,“天意弄人。”

    张星忆身子顿了一顿,却又是咬牙再欲上。

    “君恨我生早,我恨君生迟。”

    张星忆眼中隐隐闪着光,手上动作又慢了两分。

    “一别行千里,来时未有期。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

    “无耻!”

    张星忆咬牙骂了一声。

    嘴里虽是这么骂着,只是一听到这文,顿时就想起那首“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桃花吟》,她的心头尖尖就是颤了几颤。

    此二篇文简直是呼应得绝配。

    张星忆只觉得身子有些酥软,力气如同消失了一般。

    冯永哪里看不出她的变化,当下迎上去,探手,握腕,轻而易举地就夺下了她手里的匕首。

    张星忆有些踉跄地倒在他的怀里。

    “我就应该杀了你……”

    张星忆呜呜地哭着,却是把他死死地抱住。

    冯永长吸了一口气,把匕首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终是搂住她,喃喃道“对不起……”

    张星忆哭得更大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却是没有声息。

    冯永的腿都麻了,他尽量地侧了一下身子,看到张星忆紧闭着双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愿意从怀里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这才弯下腰去把她抱到榻上,正要抽身离去。

    哪知张星忆突然伸出手拉住他,“别走。”

    “还以为你睡着了。”

    “哭太久就迷糊了过去,你动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张星忆一边说着,一边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哭过以后,情绪倒是平静了许多,还用手背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

    冯永这才坐到榻边,探手入怀,拿出一个东西,放到她手里“送你的。”

    “这是什么?”

    张星忆接过这个小物件,只见它如手指大小,通体洁白光滑,看起来似乎是经常被人把玩,上面还刻着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字。

    “那个韩仇身上之物,我找人问过了,这是古物,上面刻的字是小篆韩字,算是我的战利品。”

    冯永拉着她坐下,“此次出去,没有给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就把这个送给你吧。”

    张星忆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欢喜之色,嘴里却是说道“噫,把死人之物送我,一点诚意也没有。”

    说着,小心地藏到怀里。

    冯永看她没有嫌弃,这才敢握住她的手,“四娘,这些日子,谢谢你了。”

    此次自己出征,遇到了意外的险情,虽说是有惊无险,但若是没有张星忆,这个事情定然会被关姬知道。

    关姬怀有身子,最是忌情绪不稳定,她要是知道了冯永遇险之事,情急之下,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张星忆哼了一声,“阿姊身子不便,所以我才帮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我说错了,四娘素来心善,又懂得体贴人,当真是世间难寻的好女子。”

    冯永连忙奉承道。

    张星忆嘴角微微一翘,嘴里却是不肯放过他。

    “当年和你初次见面,我便说你巧言令色,还被叔母骂了一顿。如今看来,我果是没有说错。”

    冯永厚着脸皮,“我方才所言,乃是真心赞四娘,怎么就成巧言令色了?四娘心思机敏,说是女中诸葛亦不为过,难道听不出真话耶?”

    张星忆被此人哄得心头欢喜,又是哼一声“说的什么怪话?女中诸葛又是何意?”

    冯永凑上去,陪着笑脸低声道“这丞相才智绝伦,天下能与匹敌者,廖廖无几。女中诸葛之意,便是说四娘才智无双,可为女相是也。”

    张星忆双眼弯成了月牙,“呸”了一声,“我岂敢用女中诸葛这等名号?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成夜郎自大?”

    她眼波流转,看向冯永,眼中充满怀疑,“你这人,这般哄我,莫不是又有事求我?”

    每当此人有事求自己,就是这副模样,一点没变。

    “平襄之事,决于四娘,我不找四娘,还能找谁?”

    冯永又是一记马屁拍上,“我回来时,看到平襄欣欣向荣,这一切,皆是四娘规划有方,足见四娘之能。”

    张星忆脸上的笑容终于再也掩饰不住,虽明知此人是奉承自己,但心头仍是有些飘飘然起来。

    换作他人,她自不会这样,但偏偏此人在她心里又与别人大不一样。

    她鄙夷地看了一眼冯永,“有事就说!这谄媚的模样,让人生厌!”

    冯永连忙凑过去,“其实这事四娘也是知道的,就是韩仇透露的郝昭之事。四娘你说,此事是真的可能性有多大?”

    “还有,我最为疑惑的就是,韩仇既然这般仇恨大汉,他又为何会告诉我这个消息?

    张星忆早就从往来的密信得知此事。

    所以她也考虑了不少时日,此时听得冯永问起,当下便开口道“郝昭欲死之事,我觉得应该是真的。”

    “毕竟若是郝昭身死,凉州那边即便是想瞒,最多也不过是能瞒个两三个月,最后总能打探出来。”

    “韩仇想要用这个骗阿郎,没有多大意义。我们所要担心的,就是他为什么要对阿郎说这个。”

    冯永点头,“我亦是这般想。只是我这行一路想一路,却是死活想不出他为何要帮我们。”

    张星忆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道“韩仇与大汉有仇,他现在欲帮大汉取下凉州。那就说明,对于他来说,大汉取下凉州,比大汉取不下凉州还要有利。”

    “现在他已经死了,那么这个好处肯定不是在他身上,最有可能是在谁身上?”

    说到这里,张星忆目光灼灼地看向冯永。

    冯永皱眉,“他的亲朋好友?还是认识的人?总不能是曹贼吧?”

    张星忆“嘁”了一声,“你在陇西使驱狼吞虎之计,难道就没想过别人也可以用这一计?”

    “驱狼吞虎?他要驱谁?大汉?”

    冯永隐隐地抓到一点眉目。

    “我猜测而已。”张星忆捋了一下鬓发,“韩家北支现在控制了一个胡人部落,又辅助辅轲比能不断进犯幽州。”

    “北边胡人想要壮大,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让中国无暇去对付他们。”

    说到这里,张星忆又看了一眼冯永,眼中透露出来的意味似乎是在问明白了么?

    冯永心头一跳“让大汉与曹贼相争,自然就没人去管北边胡地。”

    张星忆点点头“没错。现在汉弱而贼强,所以若换作是我,助大汉拿下凉州,也不失为一条上计。”

    “甚至还可以鼓动轲比能与大汉南北呼应,夹击魏国。”

    “因为只有逼得魏国不得不使出全力与大汉相争,他们才有机会和时间去统合大漠之地。”

    “若是他们大胆一点,甚至可以在利用完轲比能后,再瓦解掉轲比能所领部族。”

    “如此一来,他们所控制的拓跋部族,才有机会不断壮大,成为真正能威胁中原的势力。”

    “不管当年的匈奴也好,鲜卑也罢,在统一大漠时,都曾有威逼大汉求和之势。”

    “若是韩家北支也能有此等势力,阿郎你说,他们会如何做?”

    冯永悚然。

    还能如何?自然是入主中原!

    想到这里,冯永的眼皮禁不住地乱跳。

    更重要的是,这个局根本没办法破。

    凉州是一定要取的,魏国是一定要灭的。

    关键就在于,是大汉先统一天下,还是大漠先统一?

    “四娘,得闻你言,当真是令人有如行于夜路,突见曙光之感。”

    冯永又握住张星忆的手,衷心地说道,“四娘之才,胜我多矣!”

    张星忆听到他这个话,神情似笑非笑,眼中却是闪过狡黠之色,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冯永自然没有注意到张星忆的这些细微变化。

    他解决了心头的一个问题,又敬佩地问道“既然四娘有此等才能,不如再帮我想个事情?”

    张星忆柔声说道“阿郎既这般看重妾,有话直说便是,何须这般客气?”

    冯永又把李恢之事跟她细说了一遍。

    “四娘,在你想来,这个事有无蹊跷之处?”

    冯君侯很是谦虚地咨询道。

    “我的看法,倒是与你们有些不一样。”

    张星忆思索了一阵,开口说道。

    冯永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三个人难道当真想错了?

    “阿郎前面所想的,妾也是赞同。但若是李都督身体不好,要辞去降都督之位,那么张翼必定是继任之人,马太守没有一点机会。”

    张星忆断然说道。

    “为何?”

    冯永奇怪地问道。

    怎么说当年南征时,马忠也是独领一路大军,此人又是诸葛老妖重视之人。

    而张翼却是没有那么好的表现机会。

    张星忆微微一笑,“阿郎可知,当年先帝入主益州后,丞相与法正有过一次争执?”

    冯永摇头。

    “当时益州初定,先帝命丞相、李严等五人制定《蜀科》,以严法治蜀,引起了蜀地世家豪族的不满。”

    “而法正则以当年高祖皇帝入关与民约法三章之事向丞相进言,认为蜀地初定,宜缓刑弛禁,不宜用峻法。”

    “丞相则以为,蜀地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由来已久。蜀土人士,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渐以陵替。”

    “并说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之理,故用严法。”

    说到这里,张星忆放缓了声音,“阿郎不觉得,如今南中与当年的蜀地颇有相似之处?”

    冯永眉头一挑。

    “李都督本就是建宁人士,丞相违大汉制度,让其在本乡任职,本就是对南中宽厚的表现。况复南中夷人当时初安,不宜过于逼迫。”

    “但如今不同,南中已安定数年,但其法仍循旧年,长此下去,只怕夷人不惧汉法。”

    “故若是待李都督之后,再派执法严峻的张翼前往,让南中夷人亦知汉家法度,则成必然之势。”

    “如此一来,可以为大汉在南中行郡县之治铺平道路。”张星忆低声道,“故李都督欲病辞都督之位,只怕未必不是看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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