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夜里挑选出来,用作袭城的魏军,无一不是精锐。
不但人数是数倍于汉军,而且又是有备对无备,且还有熟悉关内情况的内应带队。
前来查看情况的汉军,才发觉到城门有异,就被从郡兵后面冲过来的魏军乱刀砍死。
不过相比于营地里的汉军,他们还算是幸运,毕竟能死得明白。
营地里的汉军,不少人喝了酒,虽然不算多,但正好助其入眠。
当营地值守的岗哨看到营外有人举着火把乱晃,压根还没有想到魏军已经入城。
“什么人”
“快,快去通知所有人,城外似有敌军,想要在夜里攻城”
虽然举着火把,但离得有些远,仅能看到外头那些人是穿着郡兵的衣服。
听到外头的乱糟糟的话语,岗哨心头一紧,不过仍能牢记自己的职责
“领头的是谁”
“是我”
郭循站了出来,对着营地喊道,“快打开营门,让所有人都起来”
“原来是郭参军。”
看到郭循,岗哨队率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人把营门打开,同时又问道
“城外有贼子,郭参军怎么会在这里”
话说到一半,队率立刻就反应过来,郭参军在这里,怎么让人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蓬”
从郡兵里射出一支箭失,接着响起一个骂声
“屁话真多”
箭失又快又狠,再加上距离极近。
“唰”
大半直没入队率的脖子。
“呃”
队率双手地捂住自己的喉咙。
他嗬嗬几声,不可置信地看向营外的人群。
仿佛至死都不敢相信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朝夕相对的同袍,会突然对自己下如此毒手。
与此同时,“杀”营外的人在营门刚打开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亮出了兵器。
同时把外面的郡兵衣服一扯,露出了里面闪亮的衣甲。
“魏贼”
有反应快的岗哨刚惊叫一声,几支箭失就已经同时穿透了他的身子。
魏军中有人咂了咂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重弩,啧啧有声
“这弩果然厉害”
“听说还是从西贼那边传过来的。”
旁边的人一边把弩倒置在地,同时用脚踏住弩顶的环,臂力配合腰力,给弩重新上弦,一边说道
“谁能想到,这西贼竟还有此等利器。”
上好弦后,他举起弩,目光灼灼地看向汉军的营地内,重新寻找有价值的目标。
尖锐的竹哨声终于在汉军营地里响起。
藏在暗处的暗哨及时发出了警报。
这个警报,同时也让暗哨暴露了自己。
“那里”
汉军暗哨知道从藏身处跑向远处,同时再次用尽全力,吹响了第二次警报。
“蓬”
躲过了第一支,第二支
但地形的阻碍和魏军的拦截,没有办躲过四支第五支。
暗哨终于被身后强劲的箭失追上。
可惜的是,暗哨用性命换来的富贵警报,不过是徒劳无功,已经没有办法扭转关城内的战局。
不少从半夜的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汉军,脑袋仍是有些迷湖,酒意没有完全散去,让他们的反应比往常更加迟钝。
“出了什么事”
“贼子,死来”
刀光闪过,血线在明灭不定的夜色中飙到半空,然后变成血雾。
也有人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而起
“你们是何人”
有人狞笑“大魏王师,前来灭贼”
“魏贼”
“你才是贼子”
营地内一阵兵慌马乱,惨呼声不止。
偶尔某处有兵刃交击与呼喝声响起,但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一个多时辰过后,关城的混乱开始渐渐平息。
幸存下来的汉军皆被押送到校场,狼狈不堪、衣甲不整的汉军校尉,看到站在魏军那里的郭循,犹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郭参军是你为什么”
郭循闻言,脸上忍不住露出地讥诮之色。
还没等他回答,原本被迫垂着弯腰的汉军校尉,勐地站直了身子,情绪极为激动
“郭参军,魏将军待你不薄,如此信重于你,你”
他的话未说完,就被后面的魏军扑上来,把他死死按住。
汉军校尉不断地挣扎着,拼着全身的力气,把自己的脸从地上仰起来,死死地盯着郭循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郭循呵呵一笑,然后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直到笑得站立不稳,弯腰蹲到汉军校尉面前。
他一边笑着,一边抹着眼泪
“什么叫待我不薄我郭循,本就是大魏国戚,不惜委身甘为细作,你道是为什么了什么”
能听到这个话的汉军降卒,皆是不顾魏军的呵斥,抬头看过来。
汉军校尉已经是目光呆滞,不顾张着的嘴,吸进了不少尘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可是魏将军亲自举荐的都督府参军啊
听说魏将军初任都督府时,此人还给魏将军助益良多
看着这些汉军降卒呆若木鸡、迷茫无比的目光和神色,信念在一瞬间崩塌的模样,郭循仿佛非常享受。
不过他仍是没有打算放过这些降卒
“要怪,就怪魏延太过愚蠢,若不然,吾又如何能如此轻易为大魏赚得险关哈哈”
看着笑得几近疯癫的郭循,有些汉军降卒眼中流露露出愤怒而屈辱的目光。
“逆贼”
有人大喊一声,就想冲出来。
“哧啦”
血腥味开始在校场弥漫。
“孝先,欺负这些降卒,有失你的身份。”
司马懿看到郭循终于发泄了一阵情绪,走过来劝道
“再说了,他们不过是些粗鄙走卒,你说得再多,他们亦是难以理解你心中之苦。”
郭循听到司马懿的话,自失一笑,抹去眼泪,点头道
“太傅说得对,是我失态了,与他们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
他长吐出一口气,说道
“只是这些年来,我含垢忍辱,屈身于贼,郁结于心,如今一朝立功,不能自已,倒是让太傅见笑了。”
司马懿摇头笑道
“人非草木,岂曰无情孝先之举,可与苏武并称矣苏武归国后,犹思与匈奴妇人所生之子,以金帛赎之。”
“孝先不过一时不能自已,何来见笑之说”
说着,司马懿看向身后的城墙。
此时已是临近天明,夜色渐澹。
壶关雄伟的轮廓让人有一种压迫感。
“若是没有孝先,此上党门户,吾岂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轻易纳于掌中”
郭循到司马懿的这些话,心里只觉得大是熨帖。
不过想到今日过后,自己的名字,将会与壶关绑定到一起,响彻关中与中原。
他又忍不住地有些气荡胸膛
“此非全吾之功也,亦有魏延之助啊”
“哈哈哈”
这个话说得,让司马懿都忍不住地跟着大笑起来。
“魏延此人,勇则勇矣,然则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焉知为帅之道”
说起这个,司马懿的语气就不禁有些感叹
“吾观西贼,犹如有那些得一时之幸,骤然暴富之徒罢了,空有浮财,却乏底蕴。”
“魏延不过是刘备一部曲,以勇立功,得封侯爵。”
“他以为他镇守汉中多年拒大魏天威,就能镇守中原之地,殊不知汉中与中原相差何其大也”
当年刘备与武皇帝争汉中前后,汉中之民,早就被武皇帝迁走,只给刘备留下一个白地。
魏延只须领军守住汉中各关口即可。
但河东上党等地能一样吗
三河之地,这些年来,唯以河东所经战乱最少,人口与世家最多。
上党之地,四周封闭,俯瞰中原,又没有经过冯贼的清洗,地方豪族,关系盘根错节。
魏延真就以为镇守这两处地方,和镇守汉中一样呢
郭循点头,大以为然,然后又嘲笑道
“魏延一介武夫,性情矜高,不知己短,无根无基,竟欲与冯贼一争高下,何其狂妄”
“想那刘氏,却也不知量才任用,见识短浅,居然强行想要让魏延制衡冯贼,委实可笑,可笑”
“孝先此言甚是”
司马懿大是赞同,然后大概是想起了自己与曹爽之间。
让臣子之间相互制衡,大概就是帝王的本能吧。
司马懿的语气略有叹息
“按此说,西贼刘氏,与大魏相比,亦不过是骤富之户,何以能与世家大族相比”
“故而运祚当不长久才是,可惜啊,偏偏彼前有诸葛亮辅左,后有冯永翼赞。”
“此二者,皆是当世奇才,又同出山门,身世尊贵。唉,刘氏何其好命也”
提起冯永,郭循闷哼一声,没有接口。
他对魏延所说的身世,确实是真的,没有假话。
但还有一部分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说。
那就是他与曹叡之妃郭夫人,乃是同出西平郭家。
西平郭家,世代为西平大族,可是这些年来,命运却是悲惨不已。
黄初年间即曹丕在位时,就曾参与反对曹魏的叛乱而受到牵连,郭氏也因此被收入宫中。
曹叡登基后,不立正妃虞氏为后,反立妾室毛氏为后。
虞氏怀恨在心,为夺毛氏之宠,特意挑选了年少貌美郭氏送至曹叡跟前。
曹叡果然渐渐地对毛皇后不感兴趣,开始宠爱起郭氏。
郭家也因此重新兴起。
哪知没过多久,西贼在夺取陇右之后,又再取陇西西平等郡。
曹真图谋重夺陇右,郭家于是在西平作乱响应,哪知萧关一战,却成就了冯某人的名将之名。
萧关之战后,西平郭家自然逃不了清算。
至于第三次,则是冯某人在兴汉会内部进行肃反,西平郭家的嫡系一脉,再次参与其中。
正所谓可一不可再,郭家嫡系,终于被赵三千灭门。
郭循作为幸存者,已是把季汉恨到骨子里,又怎么可能会为季汉效力
所以他一听到姓冯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司马懿知其心中所想,看到郭循的神色,很是识趣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道
“孝先这一次,也算是给刘氏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这天下,乃是吾等世家大族的天下。”
“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刘氏就算是靠着那些武夫贱民猖獗一时,亦不能长久是也。”
“假以时日,刘氏终会知晓,轻易屠戮吾等世家大族,乃是逆天而行事,到时候也能给孝先出一口恶气。”
郭循苦笑
“太傅,这刘氏如何,乃是像太傅诸公这等谋划天下大事之人应该想要做的事。”
“而我,”郭循指了指自己,“只是想要兴我郭氏。”
“放心吧。”司马懿安慰道,“今日之后,孝先大名,必会震动许昌。”
“到时曹爽,就算是再怎么被台中三狗等人蒙蔽,也应该知道郭家乃是大魏忠烈。”
“呵”提起许昌,郭循却是冷笑,“曹爽等人,连太后都敢软禁,吾却是已经对彼不抱任何希望了。”
当年郭夫人得宠之后,曹叡开始越发地厌恶起毛皇后来。
最后在病重之时,曹叡干脆以毛皇后打听自己病情为借口,将毛皇后诛杀。
按历史走向,曹叡应该会立郭夫人为后。
可惜的是,因为某只土鳖的乱入,胡乱篡改历史。
曹叡在死前,为了拉拢河内虞氏,想要在同为河内世家的司马家背后插根刺,立了原本的正妃虞贵妃为后。
这个安排本来是极好的。
奈何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大将军曹爽,为了独揽大权,防止虞氏以皇太后之名干涉自己专权,逼迫虞氏迁往他宫,软禁起来。
而郭氏也因为与虞氏的关系,受到牵连。
虞氏好歹也是皇太后,曹爽不敢如何。
郭氏不过是夫人,如何能被曹爽放在眼里
毕竟曹爽可是连曹叡所留下来的才人都敢睡,甚至还挑了好些个到自己府中。
郭氏的下场,就是被下放到冷宫,粗衣澹饭度日。
曹爽的智熄操作,再加上司马太傅稍一拉拢,虞家和郭家,自然就毫不犹豫地投入了洛阳的怀抱。
郭循看向司马懿,正色道
“若有一日,太傅能罢朝中小人,正本清源,重振朝纲,循愿附骥尾”
司马懿闻言,目光一闪,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作答
“眼下之重,乃是平定上党,以卫河洛,震慑西贼,孝先之言,日后得空再细细商量才是。”
郭循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知道太傅的顾虑,识趣地不再往下说,而是提议道
“上党之地,以壶关、长子为要。今壶关已太傅之后,当趁贼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赶快收取长子才是。”
司马懿点头“孝先所言甚是。来人”
“太傅”
“传令,让将士们原地休息至天亮,待吃过早食,立刻顺着浊漳水南下,收复长子”
“喏”
郭循笑道
“长子与壶关有水相通,行军甚易,入太傅之手必矣长子一定,魏延后路被断,唯有西窜,到时上党皆复大魏所有。”
“恭喜太傅”
司马懿哈哈大笑,执郭循之手“此乃孝先之功,非吾之功”,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