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的几个星点,在接近南岸的时候,似乎停了下来。
不过已经可以看出,这些星点,应该是船头的火把或者灯笼。
然后每个船头又多出了一个火光,由点变线,再由线变成某种特殊含义图像。
“快”
糜十一郎看到河面上的图像,连忙吩咐身边的人。
身后的几人,立刻举着火把,跑到水边,拼命挥舞着。
对上暗号之后,河面上星点这才继续晃动,朝着篝火引导的方向聚拢而来。
“哗啦”
“冬”
这是船只到达岸边的声音。
“船家,有鱼吗”
“活鱼没有,只有咸鱼。”
“我就喜欢吃咸鱼,成色怎么样”
“白咸鱼,红咸鱼,杂咸鱼,水咸鱼,都有”
“有多少条”
“百条”
前去接头的下人很快回来,向糜十一郎禀报
“郎君,今晚来的货很多,盐巴、红糖、毛料、酒,都有一共来了一百条船”
糜十一郎还没说话,跟在他身边魏兵就已是面有喜色。
有人对视一下,一人悄悄地退出去,向着城里跑去。
“一百条全是好货”
同样正在焦急等待着消息的魏将,得到底下的人回报,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
“这得值多少钱”
算算,赶快算算
按糜郎君那等豪爽性子,这一趟,自己能到多少汤
魏将已经有点蒙,手有点抖,掰着手指没算出来。
一百条船啊
这么多好货,自己这边,就算是只能得到一条船的抽成,那也够吃几年了。
“卸货了吗”
“还没有,才刚刚接上头。”
“快回再探”
魏将连忙吩咐。
“喏。”
下边的人离开后,魏将在城头来回走动,时不时引颈看向那深沉的夜幕。
可惜的是,他只能看那里星星点点的火光越来越多。
耳边似乎隐隐传来了吵杂的声音。
但具体什么情况,却是一无所知。
这让他心里有如被百爪抓挠。
似乎过了漫长的等待,又有脚步声传来
“将军,糜郎君求见。”
“快请”
糜十一郎被带到魏将面前,行了一礼
“将军”
“如何”
迎着魏将那焦着的目光,火光下的糜郎君则是一脸的兴奋之色
“将军,货太多了百条船的货,就凭某手下那些人,恐怕忙一宿都忙不过来。”
说着,他又凑近两步,压低了声音
“将军,某有一事相求。”
早就得到消息的魏将此时从糜十一郎嘴里确认了消息,心头不由地狂跳
“糜郎君请说。”
“货太多,某一次肯定是搬不完的,到时恐怕得先找个地方存放”
魏将一听,便知雅意,不等糜十一郎说完,便接口道
“此事易耳,以前为了方便渡口往来商旅,城门旁边,曾建有存货物的仓库。”
“虽年久失修,但只要不存放太久,想来还是可以勉强能用的,若是糜郎君信得过我,便先放那里好了。”
糜郎君面露感激之色,拱手行礼
“将军当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为报将军帮忙之恩,这一次,某愿意出这个数,给将军与底下的兄弟补贴家用。”
但见糜十一郎悄悄地伸出左右食指,交叉示意。
“十”
魏将勐地瞪大眼,失声喊了半个字,然后又立刻掐断了自己的话。
他不可置信地咽了咽口水。
原以为,最多能抽两条,就算是一条也不错。
没想到糜郎君的豪爽,还是大大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这个,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想到那十条船的价值,魏将狂跳的心,都快要蹦出嗓门来,他竟是有些害怕起来
“不太好吧”
“喛将军,吾这辈子,其实也没干过这么大的买卖。”糜十一郎声音也有些颤抖,“这么多的货,若非将军,我都不知道如何这些货怎么办呢”
“将军,这等大买卖,一辈子都遇不到几回,若是真有个什么闪失,吾这后半辈子,怕是都睡不好觉。”
“故而这十条船的货,就是为了在将军这里买个平安。”
听了糜郎君的话,魏将亦是一阵激灵
后半辈子都睡不好觉
若是自己这一回,没有胆子拿下这十条船,怕是也一样睡不好觉
但见他咬了咬牙
“好,那我就应下此事。”
“多谢将军”
糜十一郎大喜过望,“那某就先回去,让他们把货物搬到城门边。”
说完,就欲转身而走。
谁料魏将又一把拉住他,主动开口道
“方才糜郎君有言,说带过来的人手不足,怕是忙一宿都忙不过来,要不要吾派些人手帮忙”
糜十一郎一听,脸上已是掩饰不住有狂喜之色
“唯恐连累将军违背军中规矩耳”
魏将豪爽一笑
“规矩是人定的,在这里,吾所言,便是规矩”
十条船的货,只要拿出其中三条,就足以把自己这营人的嘴,从上到下,都堵得严严实实。
再拿出一条船的货当搭把手的酬劳,所有人都要抢着干。
当然,自己也不可能派出所有人帮忙。
毕竟自己这千把人里,能挑两三百人在夜里视物干活就已经不错了。
剩下的大多数,或多或少有蒙雀眼,就算是点上灯火,在夜里也看不清,有的甚至就是纯瞎子。
十条船的红利,而且还是白得。
已经彻底蒙蔽了魏将的眼睛。
此时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尽快卸货,好把货物拿到手。
“糜郎君且先回去安排,吾这就让人开城门,派人前往协助。”
“将军大恩,某今世不忘”
原本在夜里紧闭的城门,就这么再次被打开。
两百余的军士,被派遣出城。
而此时,城门旁边的破烂仓库,已经搬进了第一批货。
某个伙计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了一下。
然后抬着的箱子一个不稳,当场就摔到地上。
“砰”
箱子被摔裂了,捆得严严实实毛料滚了出来。
“害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心急难耐的魏将,正围着一排的箱子打转,瞪大了眼,似乎想要看清里面的货物。
此时一听到声音,再看到滚在地的毛料,顿时就是心疼地喊出声来
“沾了土,那可不就脏了吗”
抬箱子的年青人,只穿着一件麻织短单衣,光着臂膀,脖子还系着一条白麻巾,应该是用来擦汗的。
看起来很是干练,没想到竟是这般毛手毛脚。
年青人脸上现出慌乱之色,连忙七手八脚地收拾起毛料。
“拍一拍拍干净了”
魏将看他想把毛料直接就装回去,当下又是骂道
“知道这毛料有多珍贵吗你干一辈子活都用不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弯腰想要伸手拍掉毛料上面的尘土。
“砰砰砰”
“咦”
声音好像不太对,而且毛料怎么会这么硬
里头还裹了什么硬物
魏将侧身向着毛料一头看去,果见里面似乎还有他物。
“这是什么”
不好
糜十一郎一看魏将这个模样,当即就是脸色大变。
“将军”
一声大喝,惊得魏将下意识地就是回头。
“且看这是什么”
糜十一郎已是把外袍一脱,噼头就是扔过来。
在被遮住视线之前,魏将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糜郎君脱掉外袍后的一身劲装。
“发信号,操家伙,干活”
只听得糜十一郎厉喝,他已是抽出腰间的匕首,一个大箭步上前,一只手使劲一拉,让魏将一时扯不下头上的外袍。
糜十一郎知道,虽然对方身上仅是穿着轻便的皮甲,但自己的匕首,真要刺上去,未必能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见他瞅准脑袋形状下面的地方,算准喉咙位置,目露凶光,匕首闪电般地捅了进去。
“噗”
一声沉闷的声音,喉咙喷射出来的血线,被罩在头上的外袍挡住。
这几个动作,说起来长,实则不过是电光火石的几个呼吸之间。
待被蒙着头的魏将倒地,只听得仓库外头响起“休啪”的声音。
烟花升空,在夜空里显得无比璀璨。
“控制住城门”
仓库里的人,纷纷从毛料里抽出兵器,得到命令后,飞快地向着城门冲去。
而在水边搬运货物的人,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惊愕
“那是什么”
更有人直接就是色变
“星坠西贼来了”
传说,星坠之处,必有西贼出现。
可是,城门那里,怎么会有星坠
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心里就已是下意识地一紧,好像有什么不对
“砰”
“哗”
脑袋被人重重砸中,眼前金星直冒
比此时夜空的星星还要多。
想要努力回头,但第二下重击已经来了
第三下
前来帮忙卸货的魏军军士至死都没能明白,在这么短短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码头边上,已经是喊杀声大起。
敢夜里渡河过来的人,皆是精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计划提前,但看到了信号,就毫不犹豫地立刻对目标下死手,委实是狠厉无比。
看着韩龙的身影一马当先,直冲过了城门,糜十一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本想跟着上去,只是看了看手里的匕首,又转过身来,目光落到魏将的尸体上。
他走过去,欲弯腰拿起魏将腰间的佩剑。
谁料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本以为已经死去的魏将,如同借尸还魂一般,勐地一个翻身。
“锵”
亮光闪过。
“哧”
长剑已是刺入了糜十一郎的身体。
“嗬嗬嗬”
魏将发出如哭似泣,犹如鬼魅般的笑声,当然,也有可能是喉咙受伤,说出的话模湖不清
“竖子,贼子,老夫就是死,也要你陪葬”
原来糜十一郎虽然是照着脖子刺进去的,但因为被外袍遮住了视线,匕首偏了几分。
魏将并没有直接一刺毙命。
糜十一郎痛苦地捂着腹部踉跄而退。
“糜郎君”
几人举刀而至,乱刀把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魏将砍成几段。
“糜郎君,你没事吧”
糜十一郎脸色发白,捂着腹部的手的指缝,已是汩汩流出血来。
守在渡口的魏军,约有一千来人。
他们的任务,本是监视对岸,一旦发现汉军有渡水的迹象,就立刻通知陕县和洛阳的魏军。
而这一千守军,若是能阻止汉军登陆则尽量阻止。
不能阻止,则据城而守,扼守险要处,以待援军。
陕县的魏军,离这里不过二十里路,不用半日可至。
从汉军准备渡水,到攻陷渡口小城,只要时间不超过半日时间。
那么陕县援军再加上洛阳援军,足以把水边的汉军堵死。
按一般情况,汉军光是让足够数量的兵力渡过河来,再组织起进攻,所需要的时间就不止半日。
谁又能料到,汉军有办法,在夜里渡河偷袭
毕竟夜晚在渡河,可不是开玩笑的。
若是南岸没有人刻意引导,最后船只会飘到哪里去,谁也不敢保证。
错过了渡口,以这一段大河的险恶水势,基本只有翻船葬身鱼腹。
此时的渡口小城,城门大开,而没有蒙雀眼的魏军军士,都被守将送到汉军手上。
而守将自己,在第一时间就被人背刺,后面更是被人砍成几段,就是蚯引都活不过来了。
没了主将,城门失守,祸生肘腋,这一系列的变故,让城内的魏军如同没了头的蝇子,四处乱窜。
“汉军进城了”
“汉军攻进来了”
抢先入城的汉军,不少人心里已是存了死志。
毕竟自己这边,绝大部分人手里,只有一把长刀,身上更是只有单衣。
但凡魏贼能稍稍组织起一点反扑,自己这些人,基本就是在送死。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只是为扰乱城内守军耳目。
没想到这喊声竟是越来越大。
因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不少魏军都跟着大喊,导致城内一片大乱。
当冯都护接到函谷关和茅津渡大捷时,整个人都是蒙的。
“这就拿下了”
他手里拿着战报,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姜伯约柳休然轻取函谷关,张伯恭糜弘亮夜袭茅津渡”
张伯恭即张翼,糜弘亮即糜照
“这剧本怎么不太对”
这么能干的吗
冯都护感觉这一仗打下来,战局似乎正如脱缰的野马,正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
可是,这局势一片大好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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