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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59章 知一点情
    石包的到来,如同一头饿狼闯进了猪圈。

    更重要的是,他还带来了一批狼崽子,甚至这里面还有白眼狼崽。

    那些青衣学子,可是有一部分是世家子出身。

    世家的那些手段,根本就没有办法瞒得过他们。

    更可怕的是,石包可是全程经历了河东事件,他不但亲眼看到某只黑手是如何在河东挑起滔天大浪。

    更是从某位关姓将军手里,略窥山门不传之秘。

    可谓是既亲身实践过,又略懂理论。

    比如说,石包可能不懂什么叫土地改革。

    但他知道,老百姓对田地的热爱是狂热的。

    莫要看世家豪族平日里对他们多有欺压,除非迫不得已,被逼到再无生路,否则他们只能默默地忍受。

    但只要有人愿意给这些百姓撑腰,承诺给他们分土分地,他们就敢豁出性命。

    谁给地,就跟谁走。

    这是关中老农当着中都护的面说的话。

    又比如说,石包可能也不懂什么叫群众运动。

    但他知道,平日里被世家豪族视视若草芥的百姓庶民,一旦豁出去,那将会爆发出极为可怕的力量。

    只要能把百姓发动起来,莫说是世家豪族,就是横扫一切魑魅魍魉,亦不在话下。

    根据某位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的热心群众的举报,石包派出了精干人手前往冯太公族中调查,说是要还冯太公一个清白。

    谁料到某位小白眼狼崽子无意中发现,冯太公院子里的土,有些古怪。

    于是掘地三尺,发现了好几个箱子。

    箱子里除了有金银珠宝之外,还有地契和帐本。

    这些地契和帐本,正是属于附贼的冯氏族人。

    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找到契书,说是把名下的庄园田产,全部转到冯太公这一支的名下。

    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

    原本笑眯眯的石中郎将,在得到消息之后,当场就是变了脸色。

    立刻下令,派出了大量的人手,不但查封了冯氏的所有产业,而且还把冯氏有名有姓的人物,全部控制了起来。

    与附逆的贼子暗中相通,这不是通贼是什么

    这可是大事

    上党之变,还没有过去呢。

    谁不怕再出个什么纰漏

    一时间,冯氏人人自危。

    而冯太公的府上,则是一片凄惨,愁云惨澹。

    冯太公如同老狗一般,瘫坐在地上,浑浊的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正在记帐的年青学子,目光如刀,带着仇恨。

    若是目光有杀人,年青学子此时身上恐怕早已满是窟窿眼。

    “你们裴家,好歹也是河东大族,与我们冯氏也算是略有往来,你这般做,难道就没想过自己家族”

    “你亲手灭冯氏,难道就不怕日后有人要灭掉你们裴氏到时你可就悔之莫及”

    冯太公半是威胁半是带着恨意说道。

    亲手把冯太公院子里的箱子挖出来的年青学子,记录完一批,这才转头看向冯太公,叹了一口气

    “冯太公,你要明白一件事,时代变了”

    若是上党之变,当真能成功,乃至魏贼能拿下并州。

    说不得自己还真有些犹豫。

    但司马懿前期那么大的优势,最后却在太原不战而逃。

    自己跟着大军进入上党,魏军竟是连抵抗都没有多少。

    越是这样,越是只能表明一件事天下大势,真的已是不可逆转。

    “什么意思”

    冯太公听了对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不禁问了一句。

    看着冯太公不明所以的样子,裴姓年青学子笑了笑,摇了摇头,也不过多解释。

    对方这副模样,和自己当年何其相似

    不到长安,不见大汉维新,不知天下之变。

    看到对方似乎不愿意多说,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些许怜悯,感觉受到了侮辱的冯太公又咬着牙问道

    “你难道忘了当年河东发生过什么事”

    “我没忘啊,我一直记得,还记得很清楚。”

    年青学子低头继续记录,随口说道

    “但那又如何我不过是裴氏旁枝,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我这辈子,家中最多也不过勉强能吃饱饭。”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手里的文件本“哪来的机会能进入皇家学院读书”

    河东裴家的宗房,早就被清洗了一遍。

    裴家家主裴潜,现在是大汉镇北大将军,平阳县侯,领兖州刺史。

    家主的庶子裴秀,是大汉中都护的弟子。

    现在裴家谁不知道裴秀就是下一代家主

    因为宗房已经没人了。

    准确地说,有资格接替家主之位的,要么不见了,要么主动放弃。

    至于宗房在河东之变里出了什么事

    他不过是旁枝的庶出,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最多,每年扫墓祭祀的时候,给宗房多上点祭品就是了。

    毕竟,若非宗房受到那么大的打击,他们这些最底层裴氏子弟哪来的出头之日

    听家里的老人说,现在河东和太原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憋了一口气,巴不得河北关东那些大族都去死。

    既然上党的冯氏,追随魏贼而背叛大汉,那自然也是要被弄死的河北关东大族之列。

    什么愧疚之心

    可笑

    “汝好歹也是姓裴,出去也算得上是世家子弟,为一己之私,竟能说出此等话来,与禽兽何异”

    “你就没有想过,自家祖上,为了宗族子孙,披荆棘,历万难,方有今日。”

    “你现在却说出这等事,尚有何脸去面对祖宗”

    冯太公怒骂。

    年青学子叹了一口气,不再解释什么。

    冯太公所言,其实也没有什么错。

    谁都想着自己家族能延绵万世。

    但还是那句话,时代变了啊

    以前做法,已经行不通了。

    但年青学子也理解冯太公,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认识到什么叫大势浩浩汤汤。

    更是少有人相信,此时正值百年大变之初。

    这时,只听得门外有人哈哈大笑

    “冯太公,我底下这些人,不过是奉命行事,你又何必对他们这般恶言相向”

    伴随着话音,但见石包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看到石包,冯太公更是如同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

    但见他勐地站了起来,指着石包骂道

    “你你老夫跟你拼了”

    骂不出来,然后就直扑上去,似乎是想跟石包拼命。

    只是年岁已高的冯太公,血气尽衰,又如何是石包的对手

    但见石包一伸手,便把冯太公拿住,笑道

    “冯公,你这可是行刺行刺朝廷官员,可是犯死罪的。”

    冯太公惨然一笑

    “死罪现在冯家如此境地,皆是老夫湖涂所致,老夫如今与犯死罪又何区别”

    看着冯太公面如死灰,失魂落魄的模样,石包却是轻笑

    “冯公言下之意,看来是承认确实知道冯氏一族中,有人附逆了”

    冯太公显得有些追悔莫及,面对事实,他不得不承认道

    “没错,族中有人助逆一事,老夫确实知情。”

    说着,他抬头看向石包

    “事到如今,老夫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们举事之前,老夫是提前知道消息的。”

    “甚至可以说,族里有人欲行助逆之举,老夫是默认了的。”

    “助逆之人已逃往他处,将军若是想要追究,且就追究老夫吧”

    冯太公盯着石包,眼中露出些许的讥讽之色

    “反正老夫也活了这么久,该享受的,也早就享受过了,何惧一死”

    听到冯太公一心求死,就连一直低头做记录状的年青学子,都忍不住地转头看过来。

    谁料到石包再次轻笑,声音越发地柔和起来

    “冯公这是要激我么”

    “岂闻激人求死”

    石包看到冯太公如此模样,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冯公真是好算计附逆的人跟着魏贼跑了,留下来的人里,又有冯公主动站出来承担罪名。”

    “如此一来,轻则冯公一人受罪,重则最多不过是连累贵府,至于冯氏其他人,仍能平安无恙。”

    说着,石包亦是像冯太公那样,眼中露出讥讽之色

    “冯公,我之言,对也不对”

    听到石包的这个话,冯太公原本一心求死的澹然模样,登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犹如被捅了肺管子一般,嘶声大叫起来

    “你胡说”

    石包看着冯太公的激烈反应,含笑不语。

    见到石包的笑容,再想起前几日此人在大街上,亦是对自己这般笑。

    冯太公心里不由地就是发寒,只听得他颤声道

    “石将军果真欲行株连之事乎”

    石包仍是笑而不语。

    “石将军,我冯氏一族,与你近来无怨,往日无仇,你为何竟是连一丝活路都不愿意给吾等”

    冯太公看到石包仍是神色未变,眼中不由地露出绝望之色

    “石将军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将来被人攻讦”

    天子未曾下令,臣子就私自行株连之事。

    此等行为,将来说不得就会成了僭越之事。

    听到这个话,石包终于开了口

    “冯公言重了,大汉向来重律法,株连之事,吾岂敢私自行之”

    重法依法,乃是丞留下来的规矩,石包岂会不知道这一点

    “冯公莫不是忘了,我曾经说过,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轻易冤枉一个好人。”

    但见他悠悠地说道“冯氏一族,有多少人牵连其中,那得看最后清查的结果。”

    “所以啊,”石包凑近了冯太公,缓缓地说道,“冯公你最好回忆一下,想想冯氏究竟有没有忠于汉室的人。”

    “也免得你们冯氏一族,就此彻底没落,再无起来的机会,对吧”

    冯太公浑身颤抖着,张了张嘴,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

    冯太公府内被掘地三尺。

    府外,则早已是流言满天飞。

    不少人家皆是惶惶不安。

    听说,那天当众揭发冯氏的不知名热心百姓,最终得到了官府的奖励。

    听说,还是听说,因为此人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把奖励的田地折算成钱粮,竟然也被允许了。

    不少人都在打听这位不知名热心百姓特别是那些与冯氏往日有联系的可惜官府守口如瓶,竟是只字不提此人的名字。

    如果说,石包在长子城当众的宣言,可喻“城门立木”。

    那么某不知名热心百姓之事,则算得上“徙木立信”。

    一时间,此事被炒得沸沸扬扬。

    那些豪族,这些日子以来,如芒在背。

    因为有不少目光,总是或在明里,或在意里,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们。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怕是那扒皮恶狗还没找上门,我们自己族中的人就首先受不住了。”

    某个大院子里,有人满面焦虑。

    “再等等吧”有人迟疑地说道,“现在谁也不知道,那恶狗的胃口有多大”

    话未说完,就有人抢道,“还等那恶狗都把冯太公府上都抄了他的胃口有多大,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也有人不耐烦地回答“不等不等你有什么办法就算看出来又如何”

    难道还想要举兵造反

    没看到连魏国的那些贼兵贼将,看到汉军过来,直接就跑了

    更有人叹息

    汉国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这副让人看不懂的模样

    在此之前数百年以降,不管姓曹还是姓刘,称魏还是称汉,世卿世禄也好,察举征僻也罢。

    谁想要当天子,不都得从大姓里选贤才以辅左治国

    若不然,难道要靠那些泥腿子吗

    更始帝刘玄是个什么下场,刘禅就不能好好看看,吸取教训

    特别是后汉两百余年以来,官府想要稳定地方,不都得依靠他们这些乡贤

    像现在扒皮恶狗的做法,简直就是比更始帝时还恶劣

    贱民就是贱民,毫无见识,不知何为治民。

    有人在角落里怯怯地低声说了一句

    “那日石将军好像说过,只要主动前去投桉,可酌情减罪”

    声音很低,但却是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有人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吾等又没附逆,投什么桉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说不准看看冯家,冯太公当时也没在明面上助逆,是另一支族人干的,现在能逃得掉么”

    “知情不报,好像是与附逆同罪吧”

    “知,知情我们肯定不能知情啊”

    “你这不是把石扒皮当傻子了”

    “那,那就知一点”

    “对,知一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