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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25章 无战事
    羊徽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总的意思就是

    我们山东羊氏是受汉禄才兴起,曹魏篡汉的时候,你见家族有谁站出来了吗

    曹魏才多少年

    你甚至还没出仕,就已经在想着当这个大魏忠臣

    你就没想过家族这么多年为什么只是抬升你的名声,却没有让你出仕

    不就是因为局势不明

    更别说现在不看好曹魏。

    你倒好,居然开始操心曹魏的世家将来会如何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真要有这个心,那还不如现在就为我们羊氏的将来作好准备。

    羊祜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过了好一会,他才有些呐呐地说道

    “阿姊莫不是忘了,那冯文和”

    羊徽瑜大眼一睁“冯文和”

    “哦,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那冯明文,可是有巧言令色心狠手辣之称,嗯,还有深谋远虑。”

    羊祜吞吞吐吐地说道,“再说了,阿姊也知道,那汉国对豪族素来不善。”

    “特别是对我们中原世家大族的打压,更是无以复加。”

    河东暴乱,上党迁徙,哪一件不让关东各大家族心有余悸

    羊徽瑜冷笑道

    “我还听闻,凉州豪族有被灭门的呢”

    上党一役的初始,让不少关东世家拍手称庆,其中那个郭循,不正是凉州西平被灭门的郭氏子弟

    “还有那蜀地第一大族李氏,听说其家族子弟都快与那庶民相差不远了”

    “但那又如何影响凉州姜氏领军偷渡桑稠原攻函谷关了还是影响蜀地张氏偷渡茅津渡攻陕地了”

    姜氏是天水四姓之一。

    张氏更是张留侯即张良的十世孙。

    他们难道就不是凉州蜀地的大族子弟了

    说着,羊徽瑜盯着羊祜,说道

    “没有人想被灭门,也没有哪个世家愿意没落,但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真有朝一日,汉军兵至关东,你打算办亦或者,你觉得可以有办法阻止汉军东出”

    羊祜哑口无言。

    良久之后,这才闷闷地说道

    “总是要想些办法吧”

    羊徽瑜毫不客气地说道

    “孟子有云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汝屡拒魏朝征僻,甚至至今都未曾食过魏禄,魏朝可谓非汝之道。”

    “今又欲逆大势而向魏朝,此可谓立岩墙之下是也,非欲桎梏而死而何”

    “又易经有言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汝不思反省,反是终日怨叹无所为,此非君子之举是也。”

    “既不观天下,又不知大势,更不要说什么终日乾乾,夕惕若厉。与蜀地凉州乃至关中世家子弟比起来,汝差矣”

    羊祜满面羞愧而退。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羊祜按自家阿姊所说,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

    这些年来,自己毫不避嫌,恩礼外舅家眷,虽然外人不敢说什么,但实则有不少人在暗地里称赞自己的。

    再加上护送外姑前往长安,汉国那边,多得颂扬。

    特别是前往陇西辛氏送信,更是得到辛氏族长与族老盛情迎接。

    年少有为,执德冲虚,操尚清远

    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诸多赞誉,加于身上,似乎让自己有些飘飘然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羊祜仰天长叹

    “阿姊说得对,吾比他人差多了,从今日起,当闭门专心读书,沉浸心性才是。”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如今自己已经算是游历归来,当重新砥砺学问,精益求精。

    延熙六年,三国无战事。

    唯一不安份的,就是驻守庐江皖口的诸葛恪。

    诸葛恪平定山越以后,主动请求率兵在庐江皖口屯田。

    他到皖口后,又趁魏军不注意,派轻兵袭击魏国边境舒县,俘获该县百姓,然后回军。

    前番吴国大都督全琮能率奇兵偷袭寿春,正是有诸葛恪多派细作,观相径要,熟知道路的原因。

    这些年来,吴国虽屡攻合肥不下,但诸葛恪久祸魏境,却是屡屡得手,颇是积累了不少军功。

    久而久之,原本用来防范吴军的边县舒县,不胜其扰。

    舒县守将谢顺营不得已,向都督扬州军事的征东将军王凌请求,只言舒县离吴境太近,守军又太少,更兼地形不利。

    建议撤离军民百姓,放弃城池。

    王凌得报,自是不许。

    他下令庐江太守文钦增兵舒县,同时一旦舒县有警,须得立刻增援。

    文钦与王凌虽然不和,但他终是要受王凌节制。

    更何况文钦被曹爽封为冠军将军,在军中颇有虚名,平日里欲逞勇武立功,以证不负其名。

    故而这一次王凌让他向舒县派兵,他竟是没有任何推脱,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魏军的动静,自是瞒不过一直注意北边动静的诸葛恪。

    诸葛恪一边上报建业示警,说是魏军有南下之意,一边整顿兵马,准备迎战。

    甚至还派出一支人马,提前守在石亭。

    与皖口一江之隔的建业,很快得到了诸葛恪的示警,孙大帝在朝堂上,意欲发兵接应。

    不过遭到了陆逊的强烈反对。

    武昌西接荆州,东邻庐江,再加上石亭一战,陆逊久镇武昌,对庐江一带的地形,最是熟悉不过。

    他指出,若是魏贼真有意从舒城南下犯边,只能是走夹石、挂车,至石亭,这条路极为险峻。

    当年曹休率领十万大军走此道,都不得不惨败而归。

    现在贼人兵不过一二万,军将更是籍籍无名,何敢从此路而来

    作为石亭一战的实际指挥者,再加上上大将军的身份,还有在军中的崇高威望,陆逊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饶是孙权早就对陆逊不满,但在军事上,却是不得不认真考虑陆逊的意见。

    陆逊说完对庐江的分析,又更为孙权揭露吴国边军中的一个现象

    边境之将,多喜请战犯北,此看似为国,实则更多是为私。

    一是因为他们可以累积军功,二是可以掳掠边境百姓为部曲。

    赢,不足伤魏之根基,唯实诸将部曲;败,则损陛下之威,更是虚耗国家粮草兵卒。

    望陛下察之。

    这一番话,就差是指名道姓说诸葛恪这些年来不断骚扰北边,除了充实自己和自己手下诸将的部曲,对国家根本是没有什么好处。

    前年那一战,已经算得上是吴国的倾国之战。

    东西双线,几乎是先后全军尽出。

    不但耗光了吴国府库的最后一粒粮食,甚至还向汉国借了不少外债。

    若不然,何至于连荆州的关税都全部抵押出去了

    甚至拿下襄阳之后,孙大帝还默认了南郡一带改稻为桑。

    没有办法啊

    除了要还外债,自己家也要想办法尽可能地,或者说,尽快地开源。

    若不然,府库空荡荡的,换了谁,心里也会慌慌乱。

    没了汉国源源不断地支援,就算是把大泉铸到五千,那也吃不住劲啊

    光是正在组建的五千骑军,这还没有开始打仗呢,一年所消耗的钱粮,就抵得上一支五万步军这还是不打仗的时候。

    养一匹战马所耗,至少相当于养六七名士卒。

    再加上骑卒所耗。

    还有需要配备的兵器,盔甲等等。

    养一骑可养十步卒,真不是说笑的。

    这还算是节省的。

    真要按汉国那种养法,那就更高了。

    就吴国这点底子,原本光是养国内这些水军步卒,都得铸大泉一千。

    如今还要多养这么一支骑兵,没了汉国的支持,财政崩溃那就是眨眨眼的事情。

    孙权当初也没想到养这么一支骑军的负担会如此沉重。

    要说他心里没有一丝后悔,那肯定就是假的。

    但事到如今,他就是心里再怎么后悔得滴血,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

    毕竟付出这么多心血,还给汉国送了造船技术,教了船战之法。

    最后一战未打,就把骑军解散了,那才真是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沉没成本太高了

    不光是吴国的府库不支持吴国再打一仗,而且吴国国内的局势,同样也不支持吴国再像早年一样,能年年出大军北上。

    前年偷袭寿春差点得手,但最终功归一篑,接着太子孙登突然病重身亡。

    对年逾六十的孙权来说,委实是不小的打击。

    如今吴国国内暗潮涌动,孙权已经感觉到时间紧迫,不得已把重心转到了整顿内部,根本没有太多的精力对外。

    故而此时陆逊的上奏,实是正暗合他之意。

    于是他装作纳听谏言的模样,暂停派兵过江,又让有司占卜北边之事。

    很快,太卜上疏,言有望气者判断不利于出兵。

    果然,不久之后,江北再次传来消息,魏军增兵舒县,不过是加强防守,没有南下之意。

    朝中大臣由此皆称赞陆逊有先见之明。

    孙权亦赞之,实则心里越发忌惮之。

    不过此事之后,孙权有感于诸葛恪确实如陆逊所言,挑衅北境过于频繁。

    若是换成以前,尚还好说。

    但此时吴国不同往日,于是调诸葛恪移守柴桑。

    诸葛恪被调离了前线,失去了立功的机会,又得知此事有陆逊之故,他知道上大将军向来嫌弃自己,于是给陆逊亲自写了一封信

    杨敬叔传述清论,以为方今人物凋尽,守德业者不能复几,宜相左右。更为辅车,上熙国事,下相珍惜。将进之徒,意不欢笑,闻此喟然,诚独击节。

    愚以为君子不求备于一人,自孔氏门徒大数三千,其见者七十二人。至于子张、子路、子贡等七十之徒,亚圣之德,然犹各有所短,师辟由喭,赐不受命,岂况下此而无所阙

    夫不舍小过,纤微相责,久乃至于家户为怨,一国无复全行之士也。

    大意就是国家这些年来,人才凋尽,应当大胆提拔,圣人弟子三千人,出色者也不过七十二人,而这些出色弟子,也各有所短。

    圣人弟子犹然如此,更何论我们这些人

    只望上大将军不要揪着小过不放,苛责求全,否则的话,久而久之,大家只会互相埋怨,我们大吴再也没有人才得到提拔了。

    诸葛恪的信送到陆逊手里,但陆逊观看过后,只是放在一旁,并没有给诸葛恪回信。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丞相顾雍的病情,已经进一步加重,卧榻不起。

    作为代丞相,他有越来越多的事务要处理。

    更别说太子与鲁王一事,正越演越烈,如今已经开始有朝臣陷入其中。

    准确地说,是有朝臣的子弟或明或暗地各自投靠太子和鲁王。

    在陆逊看来,这些子弟,是欲私出以邀荣利,若其不佳,终为取祸,而若侥幸得幸进,亦于国家不利。

    更何况太子与鲁王有了这些子弟作为羽翼,二宫势敌,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

    林林种种,让陆逊深感忧虑。

    而大都督全琮之子全寄与鲁王孙霸往来,更是让二宫之争推向了一个危险地步。

    陆逊没有给诸葛恪写信,反是给全琮写了一封信。

    信中说道卿不师金日磾,而宿留阿寄,终为足下门户致祸矣

    师金日磾,意思就是学金日磾。

    金日磾乃汉孝武皇帝临终指定的辅政大臣之一。

    汉孝武帝生前,非常信任金日磾,并且爱屋及乌,对金日磾的儿子也非常宠爱。

    其长子从小就陪伴在孝汉武帝身边,可以说得上是在宫中长大。

    有一次金日磾看到儿子在殿下与宫女嬉戏,认为他是在秽乱宫闱。

    而且这个儿子太过轻佻,不知尊卑轻重,迟早会有一日连累家族。

    于是金日磾就把长子给杀了。

    陆逊让全琮“师金日磾”,意思就让他学金日磾杀儿子,免得为“门户致祸”。

    全琮接到陆逊的信,当场就是破口大骂

    “陆伯言安敢欺我”

    父亲说自己的儿子是犬子,那叫自谦。

    别人真要顺了这个话,说你的儿子就是犬子,换谁谁高兴

    甚至居然还说这个犬子不但为人邪僻不正,而且会给你家带来灾祸,不如早杀早安心。

    这是什么道理

    会不会说话

    “寿春军功一事,吾一直没有找汝算帐,是看在汝乃上大将军的面子上。”

    “汝非但不识好歹,居然还敢让吾杀子是不是真以为吾好欺负”

    全琮越想越是按捺不住心头腾腾冒起的冲天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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