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的这个消息应该算是十分准确的了。如果真要找到偰逊及兰儿的三婶儿,我们只得去趟大宁了。
不管能不能最终找到,反正我们得尽力去找一次。
再说了,陈叔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大都,从大都去大宁,也就三、五天的路程。
送走了张玉,我立即召集众人来商议。
桃儿、杏儿都是急着去找偰家的人,恨不得马上就出发。但此去大宁肯定急不得,咱们得先把一切计划妥当。
首先是留守大都的人选问题,我建议是留下贾海通,大家都是没有什么异议。
贾海通虽然有些扫兴,但还是表示服从安排,坚决完成任务。
这个大家也都能理解,千里迢迢来了元大都。大宁也离这里不算远,肯定都想去看看。但大都这里也不能不留下一个人,因为还得顾着我的结拜大哥陈叔明呢。
留守大都的人员确定好了,接下来就是确定什么时候出发的问题。
此去大宁,就得走陆路了。从通州过来,我们都是与张玉一路同行,自己也没购置马匹。
此次去大宁,肯定得购置马匹。考虑到桃儿、杏儿骑马水平不咋地,咱们得买辆马车供桃儿、杏儿乘坐。
说起这桃儿、杏儿我就又有了一个主意,建议她们两个和思淑此次去大宁,都穿男装。
现在天下也不太平,她们三个都是美女,在大街上招摇过市,难免会招起歹人的注意。
那巴尔木的事情就是个教训。当初在武清时,要是桃儿、杏儿没有上岸,也就没有后来那次涉险,当然也就遇不上我们的好朋友张玉了。
我说出了这个想法之后,思淑她们三个都表示同意,毕竟这路上穿男装她们也不是第一次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我立即开始安排。下午,我和张天赐陪着思淑她们去购置几套男装;陈元贵则带上郑光成、吴成照二人去购置马匹、车辆。
贾海通则负责安排晚上的晚饭。今天晚上大家吃点好的,明天一早,我们出发。
另外我还叮嘱贾海通,我们离开大都后,让他多去码头、茶馆之类的地方转转,了解一些最新情况。
另外,由于我们不能确定回应天的时间,来时租的船肯定过不了几天会自己找其他业务返回应天。
所以,等我们回了大都,陈叔明也办完正事之后,我们还得在通州码头租船回应天。所以这个行情,贾海通得给我们彻底摸清楚。
吃完午饭,大家各自分头行事,一切顺利不提。
第二天一早,我与思淑、陈元贵、张天赐、郑光成五人骑马。吴成照驾马车,马车上载着桃儿、杏儿,一行八人的队伍出了元大都,直向东北方向的大宁赶去。
三月初九,我们到了大宁,开始沿路打听偰家的人的下落。
都怪这古时候没有严格的户籍制度。直到三月二十二日,我们才打听到,大宁西北方向的三窝铺有户偰姓的人家。但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就是兰儿的哥哥偰逊他们。
反正是到处打听,只要有点音讯,咱们就得试一试。
三月二十四日,我们经过一路打听,终于是找到了这户偰姓的人家。
这是一间并不算大的院子,院子四周都是田舍,看样子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地主之家。
当我们敲开这家人的大门,发现院子里堆着好些打包整理好的东西,似乎是这家人要准备搬家或远行的样子。
桃儿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给我们开门的人,正是偰逊家的下人。
桃儿、杏儿立即上前表明了身份,并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了自己的头发,显示出自己女子的面目。
那下人仔细打量着桃儿、杏儿,似乎也是认出了他们俩,立即回身去屋里禀报主人。
很快屋子里走出一个约四十岁年纪的中年男子,一副文士打扮,如果猜得不错,应该就是偰逊。
果然,那人刚一出门,桃儿、杏儿就迎了上去,嘴里不停地叫着“偰大哥”。
三人久别重逢,少不得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各自介绍了一些近况。
说着说着,屋子里又陆陆续续出来好些人。
其中有一个约六十岁的老妇人,一看那穿着、举止,就能断定不是一般的人。
果然,桃儿、杏儿见了这老妇人,就立即下跪,叫起了“三婶”。
桃儿、杏儿从小跟着兰儿一起长大,兰儿叫三婶,她们两个也跟着叫三婶;兰儿叫偰逊大哥,她们两个也跟着叫大哥。
这也是偰家人厚道,从来没拿桃儿、杏儿两个当下人。
桃儿、杏儿光顾着跟偰逊叙旧,我们一行人站在院子里只得在一旁待着。
还是三婶心细,立即问桃儿、杏儿,我们是什么人。
这时,桃儿、杏儿才七嘴八舌地开始为我们介绍。我当然也是先跪在了三婶面前,给她老人家磕着头。
三婶听说我是兰儿的夫君,立即拉起我,仔细打量了我半天。
当她听说兰儿因为怀孕了不能来,也是挺为兰儿高兴的。
拜完了三婶,我又立即去拜见偰逊。好歹这也算是我的大哥了。偰逊也是很客气,不容我行大礼。
这时,偰家的人基本上都出来了。
偰逊开始给我们一一介绍,他的夫人郑氏,还有他们的五个儿子,长子偰长寿、二子偰延寿、三子偰福寿、四子偰庆寿、五子偰眉寿。另外,还有两个女儿。
桃儿、杏儿还来不及把我们这边的人一一介绍,三婶就拉着我们进屋里坐,立即吩咐人沏茶。
这一坐下来,大家又是家长理短的好一阵闲话。
我看桃儿、杏儿那兴奋的样子,也不忍心打断她们,便边喝着茶,边环视着整个屋子。
这间客厅应该说也不算小了,只是我们人太多,大家都坐在这里,所以显得很局促。
客厅中正中间墙上挂着一幅字。虽然我不大懂书法,但给我的感觉就是这字写得好,有点象是行书,但又不似行书那般难认,我估计应该算是行楷吧。
我仔细看了看这幅字,是一首五言绝句。标题为“山雨”,内容为:“一夜山中雨,林端风怒号。不知溪水长,只觉钓船高。”
我站起身来看看了这幅字最后的落款。虽然那个篆书的印章我不大认得,但落款还有一个手写的“逊”字,我估计这应该就是偰逊自己写的。
好歹他们偰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弟了,他的父亲五兄弟都中了进士,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从这首诗的字里行间中,似乎是透露着一股悲伤。
三婶与桃儿、杏儿还在说个不停,偰逊到底是个男人,很快也跟我们一样被凉在了一边。
我扭头去看他,正好他也正在看我。
我有心与他多聊聊,便以这幅字为话题,打开话匣子。
我问道:“大哥,这首诗是您的大作?”
偰逊笑了笑道:“谈不上大作,我也就是闲来无事,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感触。平常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写写画画,就把这幅字挂在墙上了,让妹夫见笑了。”
我笑着道:
“大哥你太谦虚了。
兰儿经常给我说起您,但她只给我说你人好,是她众位哥哥中对她最好的。
但我没想到,您的诗也作得好,字写得更好。”
其实这字写得好倒是事实,至于这诗作得好不好,我真不知道。因为我就这个水平,没什么鉴赏能力。
偰逊也笑道:“妹夫你谬赞了。这诗也算是我有感而发吧,好不好我不敢说,但这字里行间都是我真情的流露。”
听了他这话,我仔细把这诗又反复揣摩了两遍。
许久,我问道:
“大哥,您说这诗是你真情的流露。
但我看这诗中似乎透露着一股淡淡的悲伤,不知大哥这悲伤从何而起?
是因为三叔?还是因为大哥你自己?”
偰逊摇了摇头道:
“非也,非也。
自从脱脱被罢相之后,父亲与丞相哈麻一直不和。
虽然父亲最后是郁郁而终,我也因此辞官避居在此,但这些都不是我心中最大的隐忧。
我心中最大的隐忧是咱大元朝的江山是风雨飘摇啊。
妹夫也不是外人,你应该也看见了,院子里我已收拾了不少东西。
这次你们也算是来得巧。倘若再过个三、五日,何许这一生我们都是难以再见面了。”
听了这话,我心中也是一惊。我猛然想起,刚进院子的时候,确实看见院子里堆了好些东西,似乎是准备搬家的样子。
我不禁问道:“看这架势,大哥莫非是又要搬家了?”
偰逊笑了笑道:“正是,本来打算在大宁了此余生的,但这次是不得不搬啊!”
我赶紧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哈麻不肯放过你们,又一路派人找到你们了?你们又准备搬到哪里去?”
偰逊笑着对我说道:“这次倒真是不关哈麻的事。这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从我这首《山雨》说起吧!”
偰逊告诉我们,这首诗最初还是成诗于他在单州做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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