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五分钟,主治医师从急救室中走了出来,神色有些疲惫,这位主治医师是陈老医生的同事,心肺呼吸的专家。
何苇平直接扑了上去,急切道“我儿子怎么样啊”
“已经控制住了,护士处理好后会先转到加护病房去的。”
何苇平一听“加护病房”四个字,心里一抽,这已经是她四次在冰冷的医院中听到这个词了。
“是不是有生命危险啊”何苇平抓着主治医师的白大褂不放,语气已经哽咽起来。
“病人抵抗力太弱、营养不良、外加缺氧,现在休克了,他”
“休克”何苇平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哦,您放心,病情控制好了应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保险起见我们再观察两天。”
“应该什么叫应该什么叫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您这话什么意思”没等主治医生说完何苇平就质问道。
王暮雪闻言赶忙解围,“阿姨,每个人的体质可能不太一样,多观察是好的,医生也是要确保万无一失,一帆哥肯定不会有事的,您放心”
“我就一个儿子我怎么放得了心”何苇平突然朝王暮雪吼道,王暮雪可以听出何苇平这句话的语气有悲伤、有愤怒,更有责备,毕竟蒋一帆如今的状况,在何苇平看来王暮雪是脱不了干系的。
主治医师此时开了口,“病人病源是肺部感染,只要控制好了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儿子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肺部感染”何苇平先是瞪着医生,而后目光扫向了在场的所有人,走廊里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
最后还是主治医师耐心道,“肺部感染的原因很多,其实平常外界空气中能造成感染的细菌大把,主要看我们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能否抗衡,熬夜、焦虑、压力都可能导致免疫功能下降。”
“我儿子从小到大就没少熬夜,没少劳累,怎么以前都不出事偏偏就这次”何苇平这句话面向的是主治医师,但王暮雪心里明白何苇平是对其他人说的,此时她这个做母亲的想从蒋一帆的同事们口中知道真实原因。
于是王暮雪抿了抿嘴唇,正要跟何苇平说出实情,怎料柴胡突然道“量变也会产生质变的阿姨,而且会不会是一帆哥前三周都待在东北,重工业区,污染重”
“这个完全可能。”主治医师开了口,“重工业区粉尘颗粒较多,颗粒直径只要小于05微米,就能避开呼吸道的清除系统,从而达到肺部的呼吸性细支气管以及肺泡,而且有些颗粒例,比如二氧化硅,进入肺泡后,即使是人体已经离开了那个环境,也会继续对肺部进行损伤。”
“也就是说这个感染源是工业区污染物的可能性更大,一帆哥之前很少去东北,估计”
没等柴胡说完,何苇平就打断道,“那医生,还有没有可能是别的原因”
“很多,比如经常吸二手烟,或者”
柴胡一听“二手烟”这个词,立刻提声道“过去几个月一帆哥都跟曹总在一起,这二手烟是肯定要吸的”
不远处的鱼七此时突然间轻笑了一声,同时微微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柴胡皱紧了眉头。
“没什么。”鱼七看都懒得看柴胡一眼,转向王暮雪道“小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晚点找你。”说着他就转身离开了。
鱼七知道柴胡的目的,如果蒋一帆的病因可以归咎于工业区和二手烟,那么柴胡周日的“无作为”就可以顺利洗清了,如此一来,王暮雪不会继续责怪他,且最关键的是,他不会得罪何苇平。
鱼七不恨柴胡,甚至于不讨厌他,当灾难发生,寻找外因总是首选,尽管人们知道这么做无法获得赞赏与褒奖,但至少不会遭到批评和指责。
加护病房厚厚的玻璃墙外,站着目不转睛盯着蒋一帆的何苇平、王暮雪与柴胡。
望见蒋一帆此时正在使用的那台仪器,柴胡内心五味杂陈。
原来这就是呼吸机,就是这样的一台机器在维持着弟弟的生命
这时的何苇平平复了不少,因为她看到蒋一帆的心率很稳定,而且护士刚才告知他的体温已经被控制在40度以下。
这位两天下来仿佛老了五岁的母亲,缓缓转向身旁的王暮雪低声道“刚才是阿姨不对,阿姨没控制好情绪,你千万别介意。”
“怎么会”王暮雪赶忙双手握着何苇平的手,“阿姨您放心,一帆哥不会有事的,医生说了,观察两天就好了。”
“小雪你不知道,阿姨之前”何苇平此时想起了自己逝去的双亲和唯一的弟弟,又哽咽了起来,“我当时真希望帆仔的病能够移到我身上,我替他进医院,我替他冒险。”
“阿姨我懂,我都懂。”王暮雪将何苇平的手抓得更紧了,她确实能够理解这位母亲的痛苦,以何苇平的学历背景,她又何尝不希望儿子可以在医院接受科学的治疗,只不过之前失去整整一家人的经历,让年近五十的她已经濒临崩溃,不敢再试了。
“小雪啊,有些话阿姨想跟你说说”
“阿姨您说。”王暮雪赶忙道。
何苇平低眉抿了抿嘴唇,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阿姨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我们一帆也是一样,他不肯回家,就是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何苇平说到这里,扭头望向了呼吸机上的蒋一帆,“他真的是很乖的孩子,但也很累。因为他成绩好,所以从小到大都被人压着,早些年,是我;到了初中高中,就是那些老师。我记得当年他们高中因为要持续争取那个全国百强中学的名额,要求一帆一定要拿两个国家级的竞赛奖。然后他整个高二都没能好好巩固高考的东西,被逼着学数学和物理的竞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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