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参差不齐,谁没有点委屈和苦衷?
心眼小,心灵会变硬变脆,时间久了就变成玻璃心,总是疑心自己被世界慢待。
有些伤害,未必是针对。
有些怠慢,或许是无心。
少想些杂事,多装些正事,心大的女人,才能着眼全局。”
当总经理办公室中的曹平生在朋友圈看到这几行字的配图分享时,从来不点赞的他,居然忍不住动了手指,给这个分享者点了一颗爱心。
好险这个分享者不是明和证券的任何员工,否则曹平生的这次点赞,极有可能会被分享者截图,再发一次朋友圈。
曹平生此时绷着脸,继续烦躁地刷着朋友圈,一想到没人清理水垢的烧水壶,没人倒的烟灰缸,没人写的季度总结报告,没人给自己安排的出差计划,以及没人汇报的各地项目进展,曹平生就恨不得把眼前的桌子一脚踹翻了。
他刷了两分钟后,直接将手机砸向了旁边的黑色沙发,由于沙发已旧,弹性不足,故手机最终没有摔在地上。
曹平生不明白,跟了自己十年的黑沙发都有这样的忍耐力,为什么吴双就没有?
曹平生认为这次考勤表的事情,自己对吴双的态度虽然极差,用词也带有诋毁的成分,但这并不是十年来最差的一次;而且跟了自己十年的人,应该完全明白自己只是为了发泄,骂完了一切都会风平浪静,自己是个好人,所有脾气大的人,其实都是好人,大好人,都应该被人珍惜,怎么吴双就不明白这点!
曹平生站起了身,走向了窗台,那盆被他曾经刻意修剪得十分难看的盆栽,在吴双的悉心照顾下,仍然生机勃勃。
曹平生用手轻轻摸了几下畸形的树叶表面,心里嗤笑道:“连植物都不怪我,为什么你就要怪我?你特么真是连植物都不如!”
曹平生试图将思绪集中在树叶表面的纹路上,他逼着自己思考一个问题:为何叶子的纹路会长成树状?每一片叶子的纹路,是否跟人的指纹一样,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他之所以这么思考,并不是他有多热爱科学,而是想避开脑海中反复挣扎的那个问题:我真的错了么?
除了工作,曹平生是不愿总结自身的任何短板的,因为他认为一个卓越的人,只要不断突出自己的绝对优势即可,不需要浪费时间让自己变得完美,因为完美与伟大,本就是冲突的,不能共存的。
在曹平生眼里,历史上任何一个伟大的人,都不是完美的,甚至是缺点极为明显的;换句话说,如果蒋一帆不是那么完美,他说不定可以成为一位伟人,而非一个优秀的人。
何况还有一碗毒鸡汤曾经被曹平生喝下过,那就是:如果一个人每天工作完都坚持总结自己的不足,时间长了,就会变得越来越不自信。
曹平生个子矮,长相中下,出身农村,甚至学历也仅仅只是中专,他的所有硬件都在他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不自信的种子。
所以他要掩盖这一切,他要在他统领的世界中竖立绝对权威,他要让他发光的地方被所有人看到,看得清楚,看得真切,最好那亮度能够刺痛别人的眼睛,致使别人下意识忽略他所有的缺点。
如果仙人掌能够贮存生命所需的水源,那么所有人都应该,且必须容忍它身上带着的根根钢刺,世界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才是对的,这是曹式理念。
只不过这个理念,似乎在吴双离开的第四天,动摇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曹平生猛地一回头,心想现在是早上7:08分,能这时候来公司还敲自己门的,极有可能是吴双,于是他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道:“进来。”
门被推开后,曹平生嘴角一沉,“你来干什么!”
“曹总,我想跟您讨论下智慧城市的项目。”柴胡双手抓着门把手,有些忐忑道。
“讨论什么讨论?!你自己不会动脑子想么!”曹平生脱口一句,但他才说完,就立刻转念想到,不行,人家这是努力的表现,怎么对于努力的人自己也控制不了情绪,不行不行不行!
于是曹平生赶紧叫住了正要退出去的柴胡,道:“你,把这个水壶洗干净,烟灰缸倒了,桌子收拾一下,搞完了再讨论。”
柴胡哪里敢怠慢,赶忙麻利地收拾起来。
曹平生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的身形动作,好似看到了刚刚跟着他打天下的王立松。
曹平生记得王立松也是将烟灰缸抖三下,而后再抽出桌面的纸巾将之擦干净。
“你弟弟怎么样了?”曹平生忽然同柴胡问道。
柴胡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曹平生会突然关心他家里的情况,于是有些结巴地答道:“还……还在医院。”
“还在呼吸机上?”曹平生接着问。
“嗯。”柴胡简短一句,已经有大半年没过问弟弟情况的柴胡,目前只能按他知道的信息答。
曹平生走回位置上坐下,悠悠一句:“你要感谢你弟弟,没有他,你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柴胡听后没做声,因为他从来没有试过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
“你要感谢你生在农村,生在你现在的家庭,你如果有王暮雪或者蒋一帆那样的父母,不见得是好事。”
拿着烧水壶的柴胡低头自嘲道:“他们很优秀,我觉得都比我优秀。”
“可是他们太顺了。”曹平生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柴胡,“太顺了,没抗体,明白么?”
柴胡睁大了眸子,他原本以为曹平生会说“太顺了,人生没有起伏,不会精彩”之类的陈词滥调,“没抗体”是怎么回事?
柴胡只听说过穷人没抗体,从未听说有钱人也会没抗体,因为在柴胡看来,金钱本身,就是一种抗体,要不怎么解释犯罪率高发地都是贫民窟而不是富人区?
“再给你一次高考机会,你告诉我,考得进京都么?”
柴胡本想脱口而出“一定能!”,但他抿了抿嘴唇,道:“已经没有机会了,我既然现在已经站在您面前,就已经不需要那次机会了,镀金或许掩盖不了出身,但是努力可以,您给我指方向,我今后一定努力跑。”
“那如果我指的方向是错的呢?”
正当曹平生问道这里时,他看到了门外站着一个让他收住所有笑容的人:吴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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