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老板听到杜清和自认是厨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幸好杜清和不是来砸场子的,不然的话,潮汕人多团结你是不知道,一声之下能呼来好几十人的!这老板惊奇地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是干厨房的?”
杜清和乐了:“不敢不敢,我跟你是同行。”
老板来了谈兴,问道:“那小兄弟是从哪里来的?听你们的口音,好像是化(hua)州那边的人啊?”没办法,托一部超过3000集的超长电视连续剧,打破各种记录的,粤省本地的一部《外来媳妇本地郎》的影响,一听到潘州人的口音,都以为是化(hua)州人。
“我们是潘州人。”
陈正皱眉,他也知道,潘州有很多种方言,白话是占大多数的,还有黎话,客家话,信(x)宜话,涯话,最为搞笑的,就是化(hua)州话了。自带喜感的口音,其实每一个潘州人都有,但是化(hua)州口音让人很出戏。哪怕一个化(hua)州人一本正经地跟你谈话,你都很想笑那种。
这么说吧,化(hua)州口音就好像是粤语里的东北话,极其具有辨识度,且引人发笑。
唯一不同的是,化(hua)州人知道自己的粤语不太标准;而东北人一直以为自己说的是纯正普通话。
老板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有一个朋友也潘州的。不过这位小兄弟是干厨房的,怎么会到榕城来?”
“调研嘛……”
杜清和半真半假地说道,“博采众家之长,才能更进一步。”
老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杜清和,真的说瞎话都不打草稿。“那你说,我这笋粿怎么样?”
杜清和又吃了几口,快扒拉完了,才说道:“真要听实话?”
“反正你就大方说。”
老板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同行相轻,他实在是不相信杜清和有啥本事。
杜清和想了想,说道:“你这到笋粿,胜在材料新鲜,特别是竹笋,用的是鲜笋。猪肉,香菇,虾米都还算质量不错。给我评分的话,我最多也就给个七十五分,这还是预估了早上竹笋的新鲜度打分的。现在的这道笋粿,其实只有六十八分。”
老板冷笑连连,说道:“那你说,怎么才能满分?”
“从七十分到八十分容易,八十分到九十分很难,九十分再到一百分,全中国都没几个人达得到。”杜清和淡淡地说道,“你这到笋粿的问题,就是喧宾夺主了。本来,笋粿笋粿,真正的主角是粿条,可你的竹笋,也放得太多了点。
从健康的角度说,竹笋这东西难以消化,实在不宜放得太多。
还有,猪肉、香菇、虾米什么的,你都下得很足料,算是很良心的老板了。但恰恰是因为太足料了,把裸条本身的味道盖过得太多。如果,你能把辅料减少一半,把竹笋减少三分之一,你的笋粿就能达到八十多分。”
杜清和知道,这老板是做笋粿多年了,火候什么的都是很好的。但他的缺点之一,就是太过于迷信辅料,把粿条的味道抢夺的风头。想必很多食客吃完了他家的笋粿,都会评价说笋粿不错,辅料很足。
问题是,没人会说他家的粿条好吃。
事实上杜清和吃得出来,他家的粿条是纯手工制作的,还是用石磨把粳米磨成粉浆的。这种制作工艺,已经被太多人摒弃了,因为费时费力,还不如用电磨。倾注了那么多心血的粿条,却得不到称赞,反而是辅料被称赞,这本身就已经是本末倒置了。
老板一愣,他仔细想想,似乎真的如此。亏他一直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做的笋粿已经到了顶峰,不会有进步的空间了。
但是,这老板还是有点不忿的,皱眉说道:“光说不练,谁都会。你要是做出一碗笋粿,比我做的好吃,你说什么我都认了!”
陈正却拉住了杜清和,跟谁起冲突都不要和潮汕人起冲突,他们实在太团结了,更何况这是在他们的地头,犯不着。这些事,认怂就行了,何必做意气之争?
杜清和也知道潮汕人的团结,特别是在海外,潮汕人团结起来把生意做大的例子数不胜数。
但是,杜清和一点都不怕,他就是要以德服人。于是,杜清和笑道:“好啊,不过,我不会做粿条。”
“我给你做!”
说完,这老板转身进了透明橱窗的厨房。明厨亮灶,这是所有地方都要求的。
看着这老板把米浆放炊笼中炊熟,然后加开水揉至柔软,推成圆条形,捏成一小块一小块,再用面棍推成圆形粿皮。然后,这老板冷笑着对杜清和说道:“清吧,该不会是不会用菜刀切丝吧?”
杜清和乐了,这是第一个质疑他刀功的人。于是,杜清和也不说话,打算用实力说话。
平稳拿起菜刀,看到这,老板还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
但是,下一秒钟,他的笑容逐渐凝固,到吃惊,再到麻木,眼珠子都没怎么眨眼过。
因为,杜清和的刀功,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片刀光剑影之中,银光闪烁过后,就留下一堆大小尺寸近乎一样的粿条丝和竹笋丝。
刀功也就罢了,只见杜清和用菜刀这么一拨拉,粿条就放置在了菜刀上。然后,下一秒钟,杜清和已经打着了炉灶,放入了花生油,等油开了,再放入粿条和竹笋,翻炒了起来。颠勺,放辅料,放调料,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看得那老板目瞪口呆。
没办法不目瞪口呆,这都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这老板根本不明白,为什么猪肉是这样切丝放下去的,为什么虾米要这么早就放,还要用生粉勾芡。
事实上,这根本不是传统的笋粿。当然了,潮汕几个地区的笋粿都不一样,榕城的笋粿自成一脉。可再怎么不同,也没有这么乱来的啊?偏生杜清和给人的感觉就是,笋粿就要这么炒的。这老板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明白,一时间不知道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