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萌对枪械应该很熟悉,不如让他教教我怎样组装和拆卸枪支吧。”
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走在大街上,才不会那么引入瞩目。
李怡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挥了一下手,说道:“捏得也差不多了,你就教教他吧。”
萌微微躬身,答应了一声“是”。
关客一直盯着萌看个不停。在她微微低头的瞬间,关客分明透过她的皮肤看到,有更多的金属光泽反射出来。她的骨架突出,还是和人类的有很大区别。
至此,他对萌是否是一个机器人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他现在百分百的确定,萌不是人类。
尽管这一事实自始至终一直存在他的脑海中,他还是不敢相信,机器的思维和行为怎么可以和人类如此的相似?
萌抄起关客手中的枪,随手将它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纤纤十指运转如飞,一连串密集的咔嚓响后,已经成为了无数的零部件。
人类是种很神奇的生物。在某些方面很蠢,在某些方面聪明得一塌糊涂。一伙团体的内部争斗,都能上演成一部惊心动魄的权利斗争剧。这是人类聪明的地方。愚蠢的表现在于,人类的占有欲。他们恨不得把他们看见的东西全部贴上自己的标签。更有甚者,他们会加强对自己东西的控制力,以防止他们不翼而飞。
从萌诞生的那天起,她就一直是别人的私有物品。与娃娃的玩具熊一样,她也是一个玩偶,用来哄主人开心的。这个玩偶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她的思维,行为已经趋近于人类。
创造她的人类说,他太寂寞了。自从被抓到基地里,十几天内就没有人和他说过话。阴暗,幽冷,空寂的房间能把人逼疯。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研究远古化石一样的眼神盯着他,当他们不再注视着他时,在外面走廊里移动时像童话书里描绘的中欧世纪的幽灵,鬼鬼魅魅,毫无生气。
年轻的创造者试图和穿着白大褂的幽灵交谈,但他们毫不理会。他们只是自顾自的研究着什么,完全把年轻人当成了一件物品,一个随时可以解剖的物件。
渐渐的,年轻人看着他们的眼睛便有些恐惧。谁也不想死亡,何况这么年轻的生命,要死在暗无天日的基地中。
三个月内,白大褂在年轻人的体内抽了无数次血液,平均下来,几乎每一天要抽两次血。年轻人的胳膊与屁股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看着好似一个大型的蜂窝。
他们痴迷地研究着他的血液,好像并没有想将他解剖的打算。年轻人的心理松了一口气,至少命还在。
人是永远不能满足的。在知道自己短期内不会死在那群白大褂手里后,无穷无尽的寂寞成了他又一大困扰。
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便自己和地板说话,和围着他的玻璃墙说话,和唯一一把椅子说话,和他自己说话。
他的行为终于引起了白大褂的注意。他们看他的眼神不再像看一件稀有的物品,而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年轻人很高兴,因为疯子总归属于人类的范畴。他叽叽喳喳得像麻雀一样对着白大褂们说话,希冀他们能对他们眼中的疯子多一些同情。
年轻人再次感到了失望,即使他从一件物品升级成了一个疯子,也没有人和他说话。人们甚至连在他面前喘一口气,都感到恐惧。
他看着他们的神情,研究着他们的神态,终于明白,即使他再从疯子升级成一个颠倒众生的美女,也不会有任何人与他说话。这群白大褂不是领导者,只是执行者,在他们的上面,明显还有发号施令的人。
显然,白大褂们得到了一个命令,不能和住在玻璃屋内的生物交谈。如果违反了这条禁令,他们的后果你可以从白大褂们恐惧的眼神中得出些许结论,不是死亡,就是生不如死。年轻人相信后者比前者更具有威慑力。
他得出一个结论,不要把这些白大褂当成是你的同类,他们只是一具具听着命令行动的机器而已。
年轻人和他周围的物体说了半个月的话,终究还是感到寂寞,无聊。它们毕竟是死物,没有脑袋,没有嘴巴,不会回应你的任何话语。也许它们甚至连听也不会听,那么自己说来说去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少,因为看不见太阳的变化,玻璃屋内也没有钟表。只能从每天工作人员送的三餐来推算时间。
他不再自言自语,也放弃了根据送餐的次数计算今天是哪一年哪一日。
无尽的虚无吞噬着他,寂寞在他的心底如野草一般生长。年轻人感觉自己要从人类变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快要疯了。
那些白大褂不是同类,他的周围没有同类。
他的感受无从诉说。寂寞的黑暗的空洞的野草长满了他的胸腔,渐渐要填满他的脑袋。
在这亘古不变的无聊玻璃屋内续命,不如选择死亡。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他就化身成一头凶猛的狮子,一头撞在了玻璃墙壁上。
外面白大褂们的表情依旧漠然,但还是有些不同。有几位年轻的白大褂嘴巴张成了形,快要尖叫出声。但他们没有尖叫。他们的表情很快恢复漠然。
上级的长官们曾经说过,进了这里,就不应该还有人类的情感。
年轻的白大褂们一开始不懂得为什么,但在看到自己的一些同僚也成了玻璃屋内的一员时,他们便开始明白,在这里,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绝对的服从。
年轻人的身体顺着玻璃墙壁缓缓滑下,整个世界慢慢陷入黑暗。他快要得到解脱,即使不能去西方极乐世界,也总比呆在这个玻璃笼子里强。
不幸的是,玻璃墙壁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坚硬。他没有死。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是在玻璃屋内,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脑袋上裹了一层白纱布。
年轻人茫然四顾,不知所以。
很快,他就发现了地面上的纸条。
年轻人弯腰将纸条捡了起来。
纸条上面写着:“你想要些什么?”
我想要些什么?我想要自由,你可以给我么?我不想呆在这个腐朽的,如同坟墓一样的地方,你可以给我么我想永远得离开这里,在灯火酒绿的生活中沉醉,你可以答应么?
年轻人对着那张纸条,心理一阵怒吼。
他想要把那张纸条,撕成无数碎片,塞在某个王八蛋的嘴里,逼他咽下去。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原本纸条旁边的一件东西。一支铅笔。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
如果把铅笔头对准自己的脖子扎进去,说不定能扎对大动脉。鲜血如泉涌,没一会儿就可以到另一个世界中徜徉了。年轻人这样想着。
但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次。濒临过死亡的人,方能明白死亡的真正可怕。他已死过了一次,不想再死一次。而且是那种痛苦的死法,实在非他所能承受。
他终于明白了铅笔的真正用途。铅笔是用来写字的,用来传递信息的。
或者说,这里的管理者在变相得向他妥协。上级的人不希望他死去,他还有很大的价值。
年轻人咬着有橡皮擦的那一头,想了想,便在纸上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我想制造一个机器人。我希望我提到的材料,你们都能提供给我。
在下一次的送餐时间中,纸条递了出去。
在下下次的送餐时间中,一张新的纸条被递了进来,上面只有三个字:
没问题。
从此之后,年轻人不再对着空气说话,对着死物说话。他的玻璃屋内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器件,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珍惜材料。原本空阔的房间内,立刻变得满满当当。
看来自杀还是很有好处的。年轻人有些自嘲的想。
以后的日子不再寂寞。年轻人俯身在一堆机器零件中,反复思考一会儿,摆弄一会儿。他的玻璃屋里还多了一张大办公桌,桌上摞着四五叠白纸。二十几张单薄的纸飘在地上,全部满满得写上了计算公式。
年轻人对外界的一切声响都不在过问。他在地上繁复的零件和大书桌上来回辗转。他有时坐在大桌子前,用铅笔在白纸上写下一道又一道的算式;有时又会蹲下来,看着地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思索。
准备工作做了有半年,年轻人开始全面组装起来。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是要时不时得计算一番,以确保某一个参数可以达到他所想要的效果。
第二阶段的工作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年轻人想出一个思路,计算,实践,然后遇到不可突破的难题,他便把这个思路推翻,再想另一条思路。
年轻人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少,因为他已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计算送餐的次数。
或者过了一瞬,或者过了百年。最初形态的智能机器人终于诞生了。她便是萌的第一代版本。
(https://www.tmetb.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