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熊愁以为,他会和朴慧成为一辈子的好兄弟的,多一个人在人生路上相互照应,总好过自己独索,但从高三的下学期开始,一切就都改变了。
熊愁的爸爸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资本家,几乎所有人的饭碗都与他的公司挂上了钩,朴慧的父亲自然也不例外。熊愁老爸不仅是个财阀,而且还是个铁公鸡,在聚敛钱财,压榨工人方面也是名声在外。
一次的施工项目中,朴慧的爸爸爬上了十几层楼的高度进行作业。为了节省开支,公司并没有提供安全措施。朴慧爸爸由于劳累太久,精神一恍惚之下,直接从几十米的高空摔落了下来。
当救护车赶往工地的时候,朴慧爸爸就已经咽了气。
那几天朴慧没有上学。熊愁趴在桌子上,并没有睡觉,他时不时的抬起头来,会望向自己一旁空荡荡的桌子。
一两个星期后,朴慧再次来到了学校,只是面容憔悴,精神萎靡,明显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
熊愁叫他他也不理,推他的肩膀时,却被用仇恨的目光盯了一眼。虽然只有一眼,但那彻骨的含义还是让人很难忘记,熊愁只感觉从头凉到了脚底。
他努力的和朴慧谈笑说话,试图了解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朴慧没有再向先前那样笨拙的比划动作,只是冷冷的一言不发,仿佛在他身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空气。
熊愁从朴慧的身上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于是开始向周围的人打听。他的同学们虽然不是太喜欢他,但也经不住他的再三问询,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一些什么。
当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股对父亲滔天的恨意席卷了他的全身。那时候他还没有想过要杀人,他对父亲的仇恨还没有到这么大的程度。他质问他的父亲,为什么不在工地上多做一些安全的保障?为什么在出事的时候不给一些赔偿的费用?
熊愁的爸爸说道:“既然吃这碗饭,那么在这之前就应该知道它的危险性。他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就应该有事发的觉悟。”
“你的心肠就不能软一些么?”熊愁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泪水,抑制着平静的说道。
熊愁老爸蹲下来,抚着儿子的肩膀说道:“儿子,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你对别人的好,别人未必记得。所谓菩萨心肠,是没有饭吃的。”
从此之后,熊愁又是一个人了。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一个人放学。只有各种的鸟儿还与他相伴,叽叽喳喳,似乎在轻声的安慰着他。
而朴慧也变得更加孤僻了。他从一个优等生,突然一落千丈的变成了一个倒数第三名的差生。他的眼睛总是呆呆的,看什么东西都没有焦点。老师好几次在课堂上向他提问,在叫了十几遍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而他回答的内容也驴头不对马嘴,常常引来全班同学的轰然大笑。
熊愁试探着与他和解,可是朴慧于外界的事务根本不管不顾了,只是一味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
没过多久,熊愁的旁边又变成了空荡荡的桌子,同学们望着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恐惧和憎恶的神色。
熊愁有些莫名其妙,想问同学,却发现同学都下意识的避开他,面上均带有一丝恐惧的神色。于是他翘课去朴慧的家里瞧瞧。
一觉老巷里的四十九号屋,正被新来的一家人打扫着,而原先住在这里的朴慧一家人,则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朴慧突然消失了。这让熊愁感到一丝恐惧。
熊愁虽然也不太理会外界的事务,但也风闻过老爸是怎样对付那些闹事的家人的。往往在第二天,那些闹事的人就不见了踪影,而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了一次,所以已经很少有人敢向熊家闹事了。
熊愁难看的面容上,努力露出一丝微笑。他问着新搬来的住户道:“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呢?”
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的中年人,听到问话,停下了打扫庭院,倚在大门上说道:“你是说那一对孤儿寡女?他们好几天前就搬离了这里啦。”
“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了吗?”
中年人向着左右望了望,见没有人后,马上凑了过去,对着熊愁的耳朵声说道:“我悄悄的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哦。”他见熊愁点了点头,于是继续说道:“听说那家孩子的爸爸施工死了,孩子妈妈想要一笔补偿费,来供养她的孩子继续上学,不过公司没有同意。孩子妈妈就闹啊闹的,搞得老板不耐烦了,就……”后面他没有说,而是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熊愁的脸上已是惨白的一片。“他们被杀了?”
中年人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说道:“声一点。那些老板,不都是这样干的吗?所谓大资本家,嘿嘿!”中年人冷笑了几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来人的脸色。
“他们会把尸体放在哪里呢?”
中年人神秘兮兮的继续说道:“那还用猜吗?当然是毁尸灭迹了。保准骨头东一处西一处的散落着,或者直接丢进了深不见底的河流中,保你任何人也找不着。他们这些大人物,有的是办法!”
一个年轻人自远处骑着自行车驶来,中年人马上闭嘴不言了。他重新拿起扫帚,开始完成还未完成的工作。
熊愁又连续拜访了朴慧的几个邻居,有认出是熊家少爷的自然支支吾吾,但大多数还是没有见过他的面,就和中年人一样神秘兮兮的说着八卦。每拜访一家,熊愁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等到拜访了遍后,他的脸色已苍白如纸。
晚上,出乎熊爸爸意外的,儿子竟然和他一同坐在了饭桌上。熊爸爸立刻让抱住自己胳膊的年轻女模特滚出去。他满怀欣喜的望着儿子,他以为儿子已经懂得了弱肉强食的道理,愿意继承自己偌大的家业,于是开口说道:“儿子,你是不是想通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很有道理?”
熊愁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这样说,他只是想要求证爸爸是不是真的杀了他的同学:“爸爸,你真的把朴慧杀了吗?”
爸爸的笑容满面的脸,马上变得阴云密布:“你看我像个杀人犯吗?我从来不杀人的。”
“可是别人都说你杀了朴慧一家。”
“我的手上从未沾过鲜血。”
“那他们一家人都去了哪里?”
“我哪里知道?”
熊爸爸的火气噌得一下蹿了上来,他一拍桌子的站了起来,说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质问我的吗?”
熊愁不答,而是继续问道:“你没有杀过人,但是却派了手下杀了人,是不是?”
熊爸爸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说道:“总需要有人来扫清道路上的绊脚石。”
“我觉得你现在就是我人生路上的绊脚石。”熊愁仰着脸,很冷酷的说道。
熊爸爸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他一手指着门外,说道:“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熊愁的目中有光华闪动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去。
熊爸爸看着他慢慢离去的背影,有些萧索,也有些忧伤,但他不会向儿子妥协的。儿子还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熊爸爸认为,总有一天他会吃尽苦头,哭着喊着回来的。
但他没有看到这一天。
熊愁刚刚走出了房门,熊爸爸就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那是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敞开的房门外,突然涌进了无数黑乎乎的东西,它们扑扇着翅膀,黑色的羽毛四处翻飞。
一群乌鸦飞了进来,并在极大的房间里横冲直撞。它们黑色的眼睛充斥着狂暴之意,一双双翅膀一直在扑打着,从未有休息的意思。一只极胖的乌鸦在餐桌上狂乱的飞舞着,把餐具和烛灯扫飞的到处都是。
一只乌鸦睁着凶残的眼睛,箭矢一般冲向熊爸爸的面孔,在其上面啄出了一个血洞。
熊爸爸惊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颤抖着捂着面孔上的伤口,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哀嚎。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与儿子争吵了一番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乌鸦飞到了这里?他还在惶恐,困惑,迷惘的时候,背后的一扇玻璃门窗哗啦一声碎裂开来,一只有着尖尖鸟喙的乌鸦直直撞碎玻璃,飞了进来。它黑色的羽毛上面带着红色的鲜血,然而它似乎丝毫无所觉察,一双眼睛仍然凶残的注视着房屋内。
虽然熊爸爸的豪华房间空间很大,但也很快被乌鸦占满了。几乎每一平方米的空间内,全都挤满了乌鸦,黑色的羽毛就如同黑色的血一样,飘飘洒洒的落满地上,把光滑的地板直接铺上了一层黑色的绒毯。
一声女性的尖叫凄厉的在空间中回荡。是熊爸爸的那名美女模特。可怜的她还没有好好的享受,就被一群数之不尽的乌鸦葬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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