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过后,枯叶再也没见过希琳玛尔伦。
她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每天监视候选人,观察他们的生活,寻找适合当间谍的人选。
然而一切都变得不同了。突然之间,监视的工作变得枯燥而乏味,就好像在节日时收到了早已玩腻的玩具作为礼物。更糟的是,你知道还有更好的礼物,只是得不到它。
枯叶知道自己在希琳玛尔伦的事情上越界了。或者说她犯了个错误,大错特错的那种。
但她同时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那个红发姑娘吸引因为孤独。荆棘团的任务占据了她生活的全部,几乎剥夺了所有的美好事物。她的同胞正在遭受苦难,于是她也下意识地拒绝让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任何快乐。
所以当她看到希琳玛尔伦,看到对方在困境中努力生活的样子时,那种吸引简直无法抗拒真见鬼。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该让自己对候选人产生好感,更不该冲动地去找港区帮派的麻烦。如果调音师的存在引起了城内地下世界的警觉,荆棘团今后的活动肯定会受到更多的限制。
她甚至不敢再和海鸥见面,因为她知道对方会说什么。
“我早就告诉你了”园丁会这样说。
而且他说得对,枯叶差点就把事情搞砸了。
但她并不后悔,她依然认为向恩德先生隐瞒希琳玛尔伦和罗勒的关系是正确的决定那姑娘根本没有成为间谍的天赋,枯叶甚至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进入候选人列表。艾冯保险公司中懂得沃弗林语读写的人至少有二十个,而且每一位都比希琳玛尔伦更适合当间谍。
所以尽管枯叶对自己先前的失控表现感到愧疚,但至少最终的结果令人宽慰希琳玛尔伦不再是候选人了,她可以远离所有危险。
于是在那之后,枯叶就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工作。在接下来的五天中,她又监视了一个单身的保险代理人,一个事业有成的单身男人。
这位候选人的条件就比玛尔伦好多了。他的学历和收入都很不错,也曾经在酒吧里公开表示过对火印城贵族的不满。
监视的第五天晚上,枯叶趁他在酒吧里消磨时间的机会,偷偷潜入了他的公寓,意外发现这个人居然还赢得过拳击比赛的冠军。
恩德先生会喜欢他的,枯叶心想,简直就是完美的间谍人选。
她带着整理好的报告返回了手工艺品店,准备向他汇报自己的结论。然而当她走到店门口时,却看到恩德先生的律师正在和他的店员闲聊。
枯叶知道律师意味着什么。她没有理会那两个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径直冲进了地下室。
恩德先生已经脱下了沾满鲜血的外衣,正在对着试衣镜观察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高脚杯,里面是某种红色的液体。
“枯叶,”恩德先生从镜子里看到了突然闯进房间的她,“还记得我说过进屋之前要先敲门吗”
“抱歉,先生。”她退出房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身体。恩德先生的能力始终是个谜团,而且他不喜欢任何人打探他的秘密。
“没关系,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他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倒不如说,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事她缓缓走进房间,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视线。“我刚刚结束了对候选人的监视。”
“哦那你对他评价如何”
“珀西尔奥伦是个很不错的候选人。他身强体壮,足智多谋,而且对火印城的贵族心怀不满。他也没有经济上的问题,不会因为金钱的诱惑出卖咱们。”
“评价很高嘛。”
“对合适的人,评价自然很高。”她回答,“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明天就去和他谈谈招募的事。翻译官的面试应该会被安排在周一,时间肯定来得及。”
“不必了,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恩德先生说话时依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合适的人选谁”
“你之前见过她,希琳玛尔伦。她刚刚从我身边捡走了那些银币。”
枯叶感觉某种冰凉的东西顺着脊背流淌而下,“我以为她已经被排除了。”
“对,所以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说着放下酒杯,“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吗,枯叶这么迟钝可不像平时的你啊。那姑娘确实赢得了你的好感,对不对”
枯叶想反驳,但她知道那样做无济于事。恩德先生无所不知。
“我只是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而这正是我选择她的原因。你对其他候选人都没什么感情,所以在今后执行任务时,我不认为你会全心全意地协助他们。但这位希琳玛尔伦就不同了,你在乎她,所以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她。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枯叶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长达五天的监视根本就与候选人无关,一切都是为了她而设计的。
换句话说,枯叶对玛尔伦的关心反而害了她。
“我以为咱们的合作关系会更坦诚一些。”她艰难地说。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但你自己也没做到完全坦诚,对不对”
“希琳玛尔伦根本就不该被委以重任她连自己的生活都拯救不了”
“你太武断了,枯叶。评判一个人不能只靠表面现象或个人喜好。要分清时运不济和自甘堕落的区别。”
“可是”
恩德先生突然转过身,枯叶发现他的另一半身体依然还是血肉模糊的状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说话时牵动着破损的嘴角,“我们早就已经决定了谁是团队的领导者。需要我再次提醒你吗”
枯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她垂下视线,“请原谅我,恩德先生。”
他盯着她,沉默片刻,接着突然露出微笑,“不用道歉,孩子。事实上,我认为这是件好事,证明了你对她的关心。咱们接下来需要的正是这个。”
枯叶闭上眼睛。她现在感觉糟透了。“那么,其他几位候选人”
“处理掉他们,”恩德先生说,“珀西尔奥伦我亲自负责,剩下的你和海鸥去办。我不管你们打算用什么方法,总之只要让他们请几天假就行。”
“如你所愿。”她麻木地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她。去吧,去看看她。”恩德先生转回身,继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在黑暗中,他伤残的身体正在重塑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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