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于卿歌而言,陆婉清当时那略带冰冷的眼神,就代表了自己的过失。
又怎么能说与自己无关
见她依旧不能释怀,幽怀君握着她的手腕,下一秒出现在了后山的峭壁上。
眼下是一望无际的海岸,惊涛骇浪,层层掀起。
一浪接一浪地打在下面的岩石峭壁上,下一刻又跌回海里,趋于平缓。
当远处风浪在起,由远及近,再一次拍打在岩石峭壁上。
如此往复,永不停歇。
“师父带徒儿来此是为何”
“卿歌在此处待过许久,可曾想过为何泡在海水里的岩石光滑平整,而悄壁下的却是棱角分明。”
她一向只是待在这里吹风或是看海,却从没想过什么问题。
站在崖边,她垂头看了看,果然见这些石头有明显的区别。
一道海浪卷来,整个打在了水中的岩石上,而只是溅到峭壁上一点。
她眉眼微弯,似乎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
“师父,我知道了,是因为水里的岩石每日受海浪拍打,从而磨平了棱角,变得很光滑。
而这崖下靠近山壁的石头受不到海浪的击打,所以比水里的石头就显得突兀了许多。”
幽怀君扭头看了她一眼,迎着阳光笑了起来。那明媚的笑容里,是数不清的深情,而眼前的她却不识。
“卿歌说得没错陆婉清就像这初入水中的石头,不经风浪拍打,磨不去棱角,始终不会平滑。
若长此以往的作派,伤害了别人的同时,也有可能害了自己。
所以,卿歌根本就没有任何错。若当真要挑出错,错就错在太过迁就别人而助长了不正之风。
仙莱之境的事情我已知晓,卿歌怜她委屈,便许将水中之物赠她。
你可知,人的欲望就如同一个深坑。起初填的时候,可能只需要一些简单的东西便满足了。
然而当那些简单的东西渐渐填不满后,它便想要奢求更珍贵的东西去填补。
这尘世间,欲壑难填之人数不胜数。若是一味的迁就,只会让她越来越贪得无厌,甚至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
修仙问道之人,修得是心性,而后才修得是术法。她心性如此浮燥,若不经风浪吹打,怎么能够成为更好的人”
这是多年以来,她听到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她看着他笑,那笑容明亮而灿烂,幽怀君却对她此举不明所以。
“卿歌如此开心,可是懂了师父所讲的道理”
“懂得懂得,自然懂得。师父本不用说那么多,那岩石就已经让徒儿想到了师父的用意。
徒儿所笑不过是觉得,在万人眼中那个清冷且惜字如金的幽怀君,竟也像个苦口婆心的老婆婆。”
她调笑着他,在这潮生涯上,她是惟一一个敢对他如此放肆之人。
而他也将他毕生的柔情都给了她,未留给旁人半分。
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一扫之前的阴霾,他抬手敲了下她方才撞到的额头。
“你这是在嫌师父啰嗦了还是嫌师父老了”
她用掌心搓了搓被他敲过的额头,而后挽住了他的胳膊,轻轻甩了甩。
“没有,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师父。虽然已经有嗯,不知道多少岁了,却还是如此的风华绝世。说不定有哪家的仙子做梦都想要当师父的仙侣呢”
不知为何,他忽然脱口而出问道“那卿歌可想”
若是前世,他定然没有勇气这么问。
只是当初若不是自己心中一心只有这仙道,而一直没有直面自己的心。或许她就不会喜欢上冥寂,也就不会死。
而今生,虽然她有着前世的一缕残魂,可再生之后,她便不再是从前的卿歌。
卿歌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愣地看着他。
自己如今二十有余,早已到了婚嫁的年纪。只是这个天生为神的男子,不是谁人都可攀附的。
“师父真会说笑,您可是顺应天命而生之神,我只是一届肉体凡胎。”
她有些心慌,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便只拿这些话来搪塞他。
而他却少了一惯的孤傲,神色淡然地看着她,道“卿歌若是愿意,与我结为仙侣之时,自然会被提升仙格。所以你担忧的都不是什么事。”
他眼神略带炙热,仿佛将前世埋藏地深情一并给宣泄出来。然而却让卿歌心跳骤停,险些缓不过气来。
她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哪里经得住生来为神的幽怀君如此攻势。
见她神色慌张,幽怀君神色一变,道“怎么卿歌也有害怕的时候还敢不敢说师父是老婆婆了”
卿歌闻言,这才明白他原本是在吓唬自己,只是为报她刚才那般戏谑之仇。
她眼底的惶恐之色褪去,继而换上之前的顽皮之气。
“师父怎能如此欺负人,吓得徒儿还以为师父是认真的呢”
他道“若是认真的,卿歌便会答应”
她以为他又是在打趣自己,瞄了他一眼后,一幅侃然正色之态。
“当然会,师父可是应天命而生之神,就连九重天的天君都要对您礼让三分。若是我与师父结成仙侣,岂不是要横着走了师父,不如咱们快些成亲吧”
说罢,她双目如星光闪耀地看着他,不晓得的还真得以为她是在求亲。
然而他却知道,她这么说只是觉得自己又在诓她,所以才会反将他一军。
殊不知,他对她所说一切都是认真的。只是在看到她有些惶恐无措之后,便将此事一笑置之。随便找了个由头解了她的尴尬,也不至于让自己如此难堪。
他吟声笑着,没有回她的话。只是遥望海面的眼睛里悄然无声地蒙上了一层失落。
她,终究不爱自己。
即便再生为人,他还是没能走进她的心里。
有时候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真得如世人说得那般清冷,才致使自己得不到她的青睐。
可是,他今生已将所有的温柔与耐心都给了她,可依旧于事无补。
直到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将他一巴掌打醒,他才愿意相信,这世间的一切缘份都有它自己的造化。
不是自己的,终究是强求不来
许久,他道“走吧,从今天起为师好好教你修炼,早日飞升。”
他负手而去,卿歌紧随身侧。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终究没有交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