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阿婆和沈仲夷一老一少闲聊了不少时间,当然主要是柳阿婆说,沈仲夷就时不时抛个话题让柳阿婆继续说下去。
且不管实质如何,就从柳阿婆聊得红光满面,两眼亮晶晶,至少二人看上去是十分相谈甚欢。
这样一谈下来,出香房时,周边香房的人已经走了大半。
过去的路上,一老一少再边走边说几句话,尤其是走到牡丹园的山径上,沈仲夷居然是一个懂花的,柳阿婆又是一个骨子里有小情小调的,喜欢侍花弄草,每惊奇山径旁的一朵牡丹,沈仲夷就可以言简意赅地介绍一番,这样等到了比试的半山腰,四下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群人。
沈仲夷站在人群外,眉头微皱了一皱,道“人不少。“
刘辰星看了一眼沈仲夷,想说你再介绍一会儿牡丹花,她那四贯钱的报名费估计就白给了,不过想到柳阿婆上山径一路专注欢喜的样子,还有他二人悬殊的身份,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是皇室这种特权阶级,她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遂只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特权阶级的好处还有一个就是,沈仲夷不过略说了三个字而已,随侍一侧的熊远已经会意,动作迅速地挤到人群之前。
其实也不用挤,就熊远比普通男子好宽阔一倍余的肩膀,以及高出一整个头的身高,还有那一副我不好惹的样子,就让围观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就在刘辰星和刘青山对看一眼,兄妹二人准备挤进去打看情况之时,熊远已经悄无声息地去而复返,叉手一礼,禀告道“郎君,比试已经开始,现在正是第一轮,琴棋书画四位参赛者也已就位。”
话音甫落,只听“咚”地一生锣鼓骤响,四下随之一静,琴声就响了起来。
敢花两贯钱报名费来参赛的,自然有两把刷子,一曲调子可以不间断地弹奏,但这样高雅的音乐艺术,别说在教育普及的现代许多人听不出好坏,在读书都是奢侈的当下就更别别指望多少人能欣赏。
至少刘辰星这个前世大学生,这一世的女状元,就只认为能把一曲完整弹完都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如是,刚静下来的四下,又渐渐有了悄然说话声。
熊远也继续禀告道“刚才因为郎君和刘娘子未到,所以让第二位报名的人先比试,现在若过去的话,下一轮即可参赛。”
顿了一顿,念及来时路上,刘辰星兄妹悄声谈过报名的事,又道“另外,现在还有丹青和书法,各有两个名额可以接受报名。”
听到还可以报名,刘青山有些心动,但想到自己琴棋书画只有书法可以一试,原本以为免费报名,他也就报书法看看,可是现在要两贯钱,显然就不合适了。
就是不和其他参赛者比,他也比不过刘辰星,给两贯钱去参赛,等于就是白白捐出去了,想想他现在还身负的巨额账务,当个看客就好了。
“阿星,拿个书法第一回来弥补一下损失”摆好了自己看客的身份,刘青山转头就对胞妹道“阿兄我就不参赛了,不然都让我们兄妹把牡丹花赢走了,也太不好意思了,总要给别人机会不是走,我给你呐喊助威去。”
比试已经开始,周边围观的声音适当小了,刘青山的嗓门又有些大,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一说出来,周边的香客不由转头一看,见兄妹二人虽然生得不错,可一个二十样子的小子,一个更是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还想书法第一简直是笑掉大牙。
“哈哈哈,书法没有十年的功底,也敢来参加比试。”当场就有一个穿白袍头戴幞头的中年文人已经嘲笑了起来。
“啪”一声,一旁的同伴手中折扇应声打开,摇头道“这样水准的人也参加,早知我二人也当报名了。不过他们参试,也并不是没有作用,可以给我们徒增笑料,还能给疠人坊和悲田养病坊添点收入,也算是善事一桩。”
“这位仁兄所言甚是,我们快让路,让他们去参赛吧。”
世人就是这样,常不乏以貌取人者,所以也才会出现很多打脸的事。
周边的嘲讽声纷至沓来,刘辰星却好似什么也没想到,只看着看客们让出的那一条路眼睛一亮,回头对柳阿婆他们道“有人让道了,我们正好上前去。”
刘青山也是对这些质疑声见怪不怪了,也没当作一回事,甚至还期待阿妹一会儿给大家打脸,科举这一路上,这种事可是没少发生,他也就笑眯眯地道“阿妹你快去,我护着阿婆和阿娘跟着。”
每一轮比赛只有约五分钟的时间,琴棋书画四位参赛者一起上场。
现在也有一会儿了,刘辰星不再耽搁,正要迈步,又想起沈仲夷也报名了,而且报名费还是自己的出的,压下肉痛之心,含笑看向沈仲夷。
“你脾气倒是好,被人这样奚落,也不置气。”沈仲夷一步当先而行。
虽有看客让路,但为防太过接近有人趁虚而入,熊远仍旧亦步亦趋跟在一旁,双臂张开,避免人群碰到沈仲夷。
刘辰星抬头看向很有现代明星被保镖护送架势的沈仲夷,想回一句,虽然人言可畏,但若一直活在别人眼里多累,再说她若生气不是趁了这些看热闹人的意
她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
话到了嘴边,又一想柳阿婆今天说的太多了。
她本来和沈仲夷其实并无交集,结果今天相处不过一个时辰,自己的老底都被交代一空了,她还是少说少错,这样最好就是不说话。
如是一念,刘辰星就向沈仲夷一笑,依旧笑而不语。
沈仲夷从小在宫中长大,身边又无父母在,就只有女皇这位皇祖母,察言观色几乎已和呼吸一样成了本能,见刘辰星如此,略一思索,便知何意。
谨慎如斯,一如他料。
沈仲夷薄唇微勾,掠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