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物价高,在长安立足的生活压力下,刘千里一身的干劲。
也有身为大家长之故,还是钢铁直男一个,自认为应该顶天立地,给妻子儿女撑起一片天。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摆摊,刘千里来长安不到旬日,就已经做了不少竹编器皿之物,以及小的木匠活,比如根据女儿想法做的小杌子这些物什,都一起拿到了西市上卖,还一边叫卖,一边靠着这些木匠活为噱头,让人知道他是一个有手艺的木匠,从而靠此接一些大件的木活,多挣些工钱。
这样一来,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也就接触多了,消息也自然更为灵通了,何况不需要耳朵听,抬头一看就知道了,这又是一个月过去,还是不见下雨。
这农历六月都没下雨,眼看夏天就要过去了,显然已经影响到农事了,哪怕现在在下雨,秋收也要欠了,所以多存点粮食没有错。
环境影响人也造就人,在贤妻的相伴下,还有十年来的摆摊经验下,更有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到底一路从千里之遥的乡野山村走到了长安,刘千里在面对可能的灾情表现出了胆大心细。
一开始有备无患,哪怕可能会买了高价粮,也毅然决然地从多年的积蓄中拿出十四贯买粮,此为其胆大之处。
心细谨慎,又在于观察了一个月之后,发现秋收也不能指望了,他开始再一次囤粮。
农历六月已经是夏天的尾巴了,原本抱有乐观心态的人多开始动摇了,这一动摇,粮价自然也跟着再一次水涨船高。
粮食涨价,粮商囤粮导致市面上美食惜售,又或是限购以达到继续涨价的目的。
这时候各类手段刚刚开始,六月初的粮价还在三百三四十文一斗,刘千里借由每天摆摊消息灵通之便,哪里有粮食卖,就先去哪里买,有时候买一斗,有时候能买两三斗,总之能买多少是多少,当然也不是每天都能买到粮,六月份这个月下来总体还是购得了两石粮食,这又是约现代两百二斤左右的粮食。
等到这个月,就是七月间,明明晃晃地时序入秋了,虽然在很多时人眼里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夏天要结束了,尤其是七月初七的七夕一过,白天还暑气蒸人,早晚却已经有了几分凉意。
也是这些许的入秋的征兆,再看天上还没下雨,粮食一下在长安更为紧缺了。
七月初粮食还三百八十文一斗,到了今天七月二十六日,一斗粮食就要四百五十文,等于一个月不到就涨了七十文。
按照这个速度涨下去,可以想见到这个月结束,粮价十之八九直接突破一斗五百文大关,整整半贯钱,一匹绢了
相对七月粮价上涨,最难的还是限购和惜售,长安普通老百姓拿着钱也买不到粮食,或者只能买到很少粮食。
如这眼看都要一个月下来了,刘千里天天在西市上一边摆摊一边买粮,却算上今天买到的一斗,总共竟然才买了九斗粮。
不过从五月一次性购买五石粮,六月一整月前后购买了两石粮,七月又买了近一旦粮,如今家里是实实在在存了大半年的粮食,即使之后不买粮,他们家不铺张浪费的吃,熬过今年冬天肯定没问题,便是明年青黄不接的三月也能覆盖,之后就是夏天了,雨后的春笋、满山的野果野味、河里的鱼虾蟹蟹,都能让人糊口了,那时总该也能下雨了,冬小麦在芒种的农历四月就该收了,他们一家也算是能安全度过这种非常时期。
当然这些日子一家几张嘴,少不得要吃,有刘辰星的俸禄米和来时柳阿舅给他们准备在米缸的粮食,加在一起也吃了将近三个月,到现在就要用到买的大价钱粮了。
柳氏和柳阿婆在后院厨房准备一家人的晚餐,前院有荷塘景色好,爷仨就站在荷塘说着话。
听完阿耶刘千里事无巨细地说完近来摆摊和囤粮的种种,刘辰星可以说已经算是基本了解长安现在的情况。
不说关中地区这个大范围,长安已经干旱了四个月了,夏收和秋收都没指望了。
长安粮食价格疯涨,已经濒临平头老百姓承受极限了,此乃其一。
其二,长安粮食有价无市,哪怕老百姓拿着钱也不好买到粮。
综上可见,长安已经出现了粮食恐慌。
长安又乃天子脚下,恐慌绝对不可能有,现在当先安抚长安老百姓的恐慌。
说来,无非就是旱灾之后朝廷的赈济。
本朝旱灾时的一向举措,无非就是调粟赈民。
此中有三大举措,一是移民就粟,二是移粟就民,三是平粜。
这三大举措,在沈氏夺得天下,建立朝堂后就屡见不鲜。
建国之初规定”每岁水旱,皆以正仓出给,无仓之处,就食他州。”这一项就相当于移民就粟或移粟就民。
更详细的,离长安老百姓最近的旱灾情况,就是发生在女皇夫婿沈氏高宗皇帝年间。
她不久前才看见有记载是岁,天下四十余州旱及霜虫,百姓饥乏,关中尤甚。诏令任往诸州逐食,仍转江南租米以赈给之。”
此类赈济,在沈氏高宗皇帝当政间屡有发生。
但是现在情况还用不到开仓赈济,当是平粜,顾名思义就是遇到荒年,官府按平常价格卖出粮食,这样一来就可以稳定粮荒,更稳定百姓恐慌。
刘辰星听完种种,一念就思及以上,对朝廷接下来应该如何做,沈仲夷一行人今日为何来,心里已经有数。
接下来,只需再和阿兄刘青山、柳阿舅处再了解一下当今的时局,以及朝堂上对关中时隔多年又旱了的态度。
刘辰星脑子里飞快有了下一步的想法,当然身为区区九品女史,这么大的事可能涉及不到自己,但此乃国家大事,她身为京官,一家人又都在京城,可谓处在这洪流之中,也唯有时时了解动态,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想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和阿耶刘千里近来所为所想颇为相似,不由偷笑。